星际之拒绝平庸

　　两人草草举行完了婚礼，又匆匆分开。阿尔维斯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三两滴，罗里吧嗦交代好后事就走人。分开时还颇留恋，但他们都不是你侬我侬的货，也不过是新的开始。
　　阿尔维斯临走前郑重叮嘱所有难民，不要慌，不要乱，稳住，国家绝不会放弃你们。
　　有人大发质疑，阿尔维斯能答就答，绝不打马虎眼儿，褚乔在下面看着就压力山大。这下好了，他这个新“皇妃”俨然成了这座防御工事内的领头羊兼过街老鼠，对帝国的不满与期待全加注在他身上。褚乔觉得相当麻烦，也理所当然地体会了一把阿尔维斯的“忙”。这种忙简直虐身虐心，占用了你所有闲暇，你连回望过去展望未来的时间都没有，脑子飞快转动，要直面所有质疑，所有不公平，最后心力憔悴。他觉得他的确应该帮阿尔维斯一点，哪怕只是小事情。
　　阿尔维斯一走，好像连同好运也一起带走了，很快，异兽潮规模大增，信号中断，难以跟外界联系。防御工事内状况倒还可以，依托充足的速食食品储备和自动化的机器人医疗设备，加上二十人一间的小型暂住休息室，厨房卫生间都不缺，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骚乱。唯一的问题在于，防御工事的防御屏由于能量短缺及异兽的破坏，可能要撑不住了。
　　这才是天大的灾难！这座防御工事里可不是人人都有褚乔的本事，大部分不过普通百姓，朝九晚五干着办公室工作，全部揭竿也要被异兽秒杀。
　　褚乔这生死存亡时机，开始忧国忧民：帝国这时候哪儿去了！
　　帝国的救兵是在不管人心还是工事都濒临极限的时候踩点到来的，众人压抑许久的恐惧好歹有了清除的余地，个个欢欣鼓舞。
　　事情出现了转机，褚乔也跟着高兴。
　　前来救援的是B37部队，人家专业搞这个，显然救过一次又一次的场，太有经验，就特别效率。人家光把方案往面前一摆，就抵过褚乔十几天的努力。褚乔看了还是觉得：自己真是差远了！
　　褚乔身体力行帮忙，顺便问问外界消息。
　　他抬着几袋百来斤的急救食物往仓库运，当兵的几个战士哪有不惊诧的，只连连问：“你真的是Omega？”
　　褚乔心情很复杂，淡淡地说了一声嗯。这种情况他见多了，可天知道他为了比那些Alpha强付出了多少努力。
　　一个打酱油的捶胸顿足：“哎！哎！比我牛！”
　　褚乔也是人，被夸也会高兴，随便笑两下又恢复一张无表情的脸。
　　他问：“……外面，怎么样了？”
　　旁边跟他一起运食品的Alpha叹气：“帝国要不行了！皇后跟蒋家关系好，跑了。战线越拉越长，帝国军相当不利呀！异兽又开始侵袭了，补给线很难跟上，我们能突破重重异兽来你们这儿救灾，也很不容易的！”
　　褚乔没问到重点，便说：“皇子呢？”
　　Alpha哼哧哼哧扛粮食，道：“你说哪位？”
　　褚乔这才反应过来，他的阿尔维斯早就不是皇储咯！
　　他微微苦笑，道：“随便。有什么大事就说吧。”
　　Alpha思忖片刻，道：“老大被废了，新立的老二是陛下以前未公开的私生子。老大据说私下结婚了，对象没公布，现在在前线战斗。”
　　褚乔感觉他回答了一堆废话，这些他早就知道。
　　这时广播放映通知：“请工程军系的同志们到3区集合。”广播重复了很多遍。
　　“这是怎么了？”
　　Alpha道：“大概是要修补防御屏吧。”
　　“怎么修？”
　　“把能量补好，再敲打敲打。”他又说，“我说得轻松，其实不仅如此。修理是要到外部修的，跟玩命差不多。”
　　褚乔平时不热心，此刻却毛遂自荐，道：“我可以帮忙打掩护。”
　　Alpha打量几眼褚乔的身板儿，觉得不可靠，但看看他肩上比自己还多几袋的负重，不信也信几分。问道：“你这……怎么练的啊？”
　　褚乔难得羞赧，道：“就这么练。”他一唏嘘，就没止住嘴，把自己的光辉历史平铺直述一遍，不过把阿尔维斯省略掉，没那么粉红泡泡。
　　Alpha听着就像是听吹牛，好比小说情节，是虚的。但其实并不，面前这个男人的确是个Omega，而且力气比他大，格斗比他好。
　　两人聊着聊着总算送达了几袋粮食，Alpha鼓励道：“你可以去3区集合处试试。”
　　褚乔想了想，道：“算了吧，术业有专攻。”我狙击手出身，不如B37部队的专业保镖。
　　Alpha用第四声嗨了一下：“那可不，你基础好，上手快。”
　　褚乔摇摇头，生平第一次点了根烟抽。
　　入夜，大家忙了整天，总算有了娱乐的机会。
　　褚乔站在防御工事入口处，再往外一圈就是半透明的防御屏，今夜的异兽出奇寂静，空中映亮着如洗星辰，一切是安宁祥和的，没有鸟禽尖长的嘶吼。
　　几年战士生涯，杀伐铁血，终究抵不过异兽天灾！
　　褚乔的眼盯着夜空，沦陷了，灵魂被抽走，血液沸腾，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跟我走。
　　他有种醉酒后熏熏的晕气，思维不是自己的，飘着飘着要领着他。
　　他扯动钉在地上的脚，一步迈出，步步错，在将最后一步踏出防御屏范围时迟疑了一下，眼睛再次无神，整个人变得愚蠢，只当全身走出的时候打了个寒颤。
　　是的，仿佛前方有光在指引他，指引他上康庄大道，也指引他去万丈深渊。
　　他机械地走着，没有任何异兽来打搅他的朝圣，他的路坦坦荡荡，笔直朝前，这是成王之路，他要神亲自给他加冕。
　　风轻轻地浮过了，吹动废墟里的尘埃，吹散了地上死人的血味。褚乔独自一人在倒塌的楼房空隙间行走，高高低低，也堆砌起丘陵的地形。
　　不知走了多久，地平线微微亮起，豆点大的金红色，使黑压压的天空亮了起来。
　　巨幕天空下站了一个背影，褚乔呆呆地看着他，这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背生双翼，却有人的身形。
　　褚乔呆看着：……天使？
　　不，不对。天使不会有这样有力的翅膀，瘦骨嶙峋，挥舞就出劲风。
　　褚乔终于彻底回神，从一开始的醉醺醺中逃脱。
　　“……蒋，义？”
　　蒋义回头，太阳染金他的轮廓，他的脸是冷的，血却滚烫着。
　　他微笑：“您终于回来了，我们的王。”
　　“什……什么？”
　　“陛下，”蒋义毕恭毕敬，“您是异兽之王！”
　　太阳升起了，带醒了异兽，带起了野性的吼叫，仿佛在说：欢迎回来，我的王！
　　褚乔枉然，强逼自己冷静，道：“我爸妈都很普通。”
　　蒋义解释：“那不是你爸妈。你的记忆是虚构的。”
　　褚乔难以置信，不相信到连发现真相的挣扎都没有：“那你怎么证明。”
　　蒋义沉思片刻：“你的小腿后大概已经出现鳞片了。正常人会有吗？”
　　褚乔咽了口唾沫，忽然有些发抖。他何尝没有发现这些问题？
　　“说不定只是放射性元素导致的变异。”
　　蒋义反问：“你扪心自问，你自己相信这个说法吗？”
　　褚乔诚恳地：“我两个都不愿意相信。”
　　蒋义单手放在胸前行礼：“回来吧。您终将是新的帝国的王者！”
　　褚乔开脱，难以置信：“不了。我什么都不会。这天下是你们打下来的，我不服众，没法参与。”况且，我堂堂人类，又怎么会是异兽的王者？
　　蒋义沉默，道：“不！血统最能服众，尤其在异兽的世界里。你是最后几位纯血的琼龙，而琼龙是异兽的千古王者。”
　　琼龙？褚乔漠然地想，那又如何。他想起阿尔维斯曾经跟他提过这个。
　　蒋义低嗤一声：“你还是不信！”
　　蒋义上前拉住褚乔的手，有什么东西随着两人的触碰而发生改变，褚乔浑身滚烫起来，心脏跳得飞快，几乎提升十倍。然而常人的身体根本无法受得了这样的折磨，高速的血压，极速的代谢……
　　褚乔吃痛，后背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渴望抽芽而出。
　　蒋义松手，站得远了。
　　褚乔痛不欲生，摔倒趴跪下来，牙齿都要被咬碎，一阵激烈的化学反应，他的后背开始大出血，一个坚硬巨大的东西破土，上面全是蛛网一样的血痕。
　　褚乔大喘着气，把呻吟憋住，狠狠地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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