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沧海明月

　　这样的轻功，已经不是高明，而是惊世骇俗了。
　　梵清惠几乎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下意识后退的动作，眼神却不自觉地挪开，头也微微垂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邀月见梵清惠举止，有些意兴阑珊。
　　她本就想见见号称四大奇书之一的慈航剑典究竟有什么精妙绝伦的功夫，若是梵清惠敢继续给她扣帽子，动起手来也就理所应当。只可惜，慈航静斋的传人，计谋倒是环环相扣，就是太拘泥于“势”，没一往无前的劲头，未免显得有些无趣。
　　明白梵清惠并无斗志，邀月也懒得再关注她，只见她瞥了梵清惠一眼，明明没带任何威胁之意，让人不寒而栗：“不要随便给我攀亲戚。”
　　衣袂翩然，转瞬之间，人已消失不见。
　　冼明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衫，极为自豪地说：“宋阀主，宋二爷，殿下应已在宋阀等候了。”
　　宋缺轻轻颌首：“既是如此，那便回去吧！”

　　邀月为何不与这些人一起走？没别的原因，单纯不喜欢而已。
　　在她的世界，正与邪，善与恶，虽不是泾渭分明，但人人心中都有一杆尺，基本的界限还是有的。能得到众人推崇，真心拥戴的，无一不是义薄云天的大侠，譬如最近声名鹊起，据说修炼了嫁衣神功的燕南天，再比如上一辈声名赫赫的铁中棠。这些人平生未做过一件亏心事，纵然许多人恨他们恨得咬牙切齿，想要骂他们，也不知从何骂起。
　　移花宫虽以强大震慑江湖，有武林圣地之称，江湖人私下里总会骂几声女魔头。但真要算起来，历代宫主却也没有恃强凌弱，更没做过任何大奸大恶之事，与石观音、云梦仙子这等真正的女魔头相比，简直能算是名门正派了。当然，出手惩戒胆敢冒犯移花宫权威的人，这完全不算事。事实上，对方只要态度恭敬些，不明摆着冒犯移花宫，觊觎明玉功，性命也是无虞的。移花宫主也不是喜怒无常的疯子，动不动就要置人于死地，更不会逼迫弱女子堕入风尘，又或是用功法和罂粟控制谁的心神。
　　如叶孤城这般诸事不沾的绝顶高手，虽不算正派中人，却也不是邪魔歪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固然担不上“侠义”两个字，可要说为非作歹，那也是不屑的。
　　在她的世界，真正的邪派中人只能隐藏于黑暗之中，哪怕坐拥无数财富，控制着许多一等一的高手甚至朝廷命官，在黑暗世界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也无法用这一重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因为他们一旦冒头，那就是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就连玉罗刹这等实力未必输给铁中棠的绝代魔头，也只能退居西域，纵已成为那些边陲小国真正的主宰者，却不敢大举进犯中原。小老头野心极大，就连太平王世子都敢纳于羽翼下，也不得不居于海外，因为他知晓，一旦势力转到明面，等待他的十有八九不是好局面。
　　正因为如此，邀月不喜欢这个世界。
　　岳山虽然很强，但他是典型的邪派中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为完善他刀法，曾四处搜罗一流刀法，倘若别人不给，就狠狠折磨对方，杀人越货的事情也不知做过多少。直到他的全家被席应杀了，他仿佛才意识到什么叫做一报还一报，虽未彻底洗心革面，行事却收敛了许多。
　　邀月也推崇力量，认为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弱者只能任人鱼肉，却也不忘对心性的看重。岳山这样的人，论实力，或许还能令邀月施舍一眼，论心性，邀月却是半点也看不上的。
　　对她来说，强大的武力是震慑，而非牟取利益的工具。但在这个世界，因为岳山足够强，人们就对他推崇备至，就连宋智这等人，说起岳山的时候，也将“杀人如麻”几字轻描淡写地略过，仿佛这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一般。哪怕邀月不怎么看重正邪之别，也不喜欢这种因为强大就忽略品性的风气。
　　如果为了利益，这等原则都没有，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故她完全不想和梵清惠说话，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冼明。”
　　“殿下——”冼明激动万分，殿下居然会主动喊他！
　　邀月看了他一眼，缓缓离开，冼明摸不着头脑，只见冼婧拉了拉他的衣袖：“阿爹，殿下的意思是，慈航静斋的人或许会来找你。”
　　冼明一听就不高兴了：“来找我？先前我和宋智可是站在一起的，梵清惠从头到尾看过我么？胡人是人，夷人就不是了？把我忽视了个彻底，又想来找我？我可没那么贱皮子——”说到这里，他打了个激灵，“也对，我现在可有利用价值了，慈航静斋那些娘们想打听殿下的事情，必定……”若他真说了什么，就算殿下不一掌拍死他，他也无颜见列祖列宗啊！
　　他决定了，这段时间就住宋阀了！如果殿下要回去，他就跟着殿下一道回南越，总之，绝对不给梵清惠接近自己的机会！毕竟他还真没办法保证，在静斋传人的游说前，他能一丝也不动摇。
　　事实上，他也真不用回去。因为这时候，杨坚已命次子晋王杨广为行军元帅，秦王杨俊、河清公杨素为副帅、高颎为参谋、王韶为司马，兵分八路攻陈。
　　“隋军的动作非常快，杨素已率水军从巴东顺长江东下，与荆州刘仁恩军联合占领延州，防御长江上游。秦王杨俊则驻扎在汉口，以阻止驻扎在鹦鹉洲的陈将周罗睺等人挥师援助建康。”宋智摊开地图，神色沉重之至，“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很明智地不提时间为什么不多——按理说，隋朝的一应动向都是瞒不过他们的，可知道也没办法，宋缺要和岳山决战啊！
　　宋缺目光如刀，准确无误地落到了地图上建康的位置：“韩擒虎与贺若弼皆是一代猛将，宇文述也不可小觑，杨广又是杨坚五子中最出众的一个。他们按兵不动，绝非束手无策。”想到这里，他问宋智，“离元会还有几天？”
　　“三天！难道……”
　　“隋军半月未动，陈军本就骄惰，又失了警惕。逢此佳节，定无心防守，元会渡江，正是难寻的良机。”宋缺缓缓道，“援军已被截断，如此说来，陈朝大将中，可以防守隋军攻势的，唯有萧摩诃一人？”
　　宋智细细斟酌后，对宋缺的想法很是赞同：“不错，陈军之中虽还有鲁广达、孔范等守将，但陈重文轻武早成习惯，这些人皆不足为据。萧摩诃却不同，他的夫人与张贵妃关系莫逆，女儿又做了太子妃，纵是陈主的宠臣也不敢轻易得罪他。”说到这里，他露出兴奋之色，“兄长，如此说来，陈朝竟无守将能阻拦我们。”
　　冼明见宋智想得很好，忍不住出言道：“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宋阀虽掌控南方航运，行军也是个难题。”冬日行军，且不说粮草的消耗，人也未必能撑得住。更不要说走陆路与走水路的速度，说是一天一地也不为过。
　　“冼明。”邀月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说，“少说，多做，宋阀主已有准备。”
　　她虽未看向自己，宋智却有种被锋芒刺过的感觉，仿佛内心深处都被她看透，无从遁形。宋缺看了一眼邀月，见她神色从容，半点也没有看破这一计谋的自矜自得，方望向冼明：“阁下无需担心，岭南地处偏僻，消息不能立刻北传。尚无人知晓，我已派两万兵马北上，以备不时之需。”
　　冼明讪讪一笑，破天荒恭维道：“不愧是宋阀主。”宋缺这战略眼光，实在是……还好他听了殿下的，早早与宋阀合作，要是再继续硬抗下去，迟早有一天会被宋缺收拾了吧？
　　“两万宋家军为先锋，余下之事，还望冼大人与陈佛智、王仲宣通力合作。”宋缺虽用得是诚恳的语气，命令的意味却不容置喙。这一刻，他不仅是“天刀”，更是掌控整个岭南的宋阀之主！
　　冼明平素虽看不上同为夷人首领的陈、王二人，毕竟论势力，这两人远不及他。何况这两人之前仗着身后的宋阀，和南越发生了不少冲突。但是非轻重他还是明白的，尤其是这等时刻，故他神色肃然：“宋阀主大可放心，我定会约束族人，不会误了大事！”
　　“二弟，余下军队，由你统领。”宋缺毫不犹豫地将重责交给了唯一的亲兄弟，“我这就启程北上，调动先锋，直指建康！”
　　宋智挺直了背，大声说：“兄长大可放心，我定会在两个月之内追上前锋的步伐，不会令您断了兵线！”
　　宋缺的视线落到邀月身上的时候，邀月刚好抬眸，不过一眼，已达成共识：“和氏璧归我。”
　　“这是自然。”
　　“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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