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梅子半黄

　　人都说洛阳花好，牡丹开时名绝天下，艳动满城。
　　如今，残花败柳，草木枯黄。火药炸过的地面寸草不生，曾经百里枫木，现在一片焦枯。有几棵树还没烧完，带着火星的树枝折下去，又点着了一丛草。附近已经没有人家了，房屋倒塌，家田被糟蹋得一干二净。百年老树倾斜下来，隐约可以看见前人祈福的布条。洛阳战乱。
　　形势越来越危急，叛军攻占了邻近的几座城池，意图再明显不过。城中百姓也民心惶惶。天策军驻扎了好几个营在洛阳城内各处。也有自愿赶来助战的各门派弟子，意在与叛军死战到底。
　　叶季随藏剑其他一些后起之秀奉命押送今年第二批兵器支援洛阳。到了中原一带他们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更为严峻，入目一片荒凉，主要的交通枢纽几乎全被安禄山的狼牙军封锁了。他们绕道而行，将所见所闻修书一封寄回藏剑，大概不久后，也会有藏剑弟子赶来前线助守军一臂之力。
　　“多谢。”赶到洛阳城内，一名叫齐哲的天策将军接待他们，点头道。
　　“不必。”叶季抱手，“庄主说了，若是保全了洛阳，这笔账还得同去年的欠钱一同算在天策头上。”
　　“那是。”

　　洛阳的月色不同于江南,毫无朦胧之意，一轮皎洁高悬在夜空之上。
　　叶季听见有人踏着屋瓦走来，轻轻在他身边坐下。默然半晌，叶季还是开口道：“师姐，如今洛阳已不如从前繁华，没什么好看的了，你······过两天，随商队回去吧。”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用小刀开了酒坛，仰头猛灌了几口，才放下酒坛子：“阿季记得以前在扬州开茶铺子的赵姨吗？今天我在城门口看见她了。”
　　“？”
　　“她说，她来洛阳，就不回江南了。因为这仗一打起来，百姓一定很苦，她总得供个地方照顾下没家回的人。
　　“我等江湖儿女，自幼习武，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尽管朝廷放弃了洛阳，我们也不能放弃。并非守李氏的大唐，而是守这片河山。
　　“所以，我不会回去，叶季。”
　　“······师姐，你太固执了。”叶季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酒坛子，抿了一口，眉头锁起，“这酒烈，别喝了。”
　　叶千桐捏着自己的脸，感觉温度在一点点上升。貌似真的喝得有点多。
　　突然有什么挡住了视线，身子一往前就贴进了微寒的衣料中。两条手臂将她环住，渐渐收紧，温热的鼻息拂在颈窝里痒痒的。北方的夜晚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有人挡住了寒气，把温暖慢慢的凝聚在此处。月光皎皎，不远处军营里彻夜不灭的篝火照出树木的影子，又是落叶之秋。
　　“叶季？”
　　“在。”
　　叶千桐有点想笑，说话时的气息挠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非常严肃地退了退，抓着叶季得手臂道：“又穿那么薄，受寒了我可不管你了。”
　　“嗯。”她听见叶季笑了一声，又陷入了沉默。“师姐，你记得吗？你以前说，让我长大了对你好。”那种不懂事的话居然会被人记到现在，某人可疑的默然了。
　　“所以，我会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
　　“我会守你一世。”
　　声音清清冷冷，一字不漏地传入耳中。叶千桐暗暗地把脸埋进臂里。林中只有风声，屋檐下火堆燃烧发出细碎的声响，除此之外一片寂静。自师父走后，一直是叶季陪在身边，脏活累活都是他干，有他在，没有哪个顽皮的小公子敢欺负自己。安稳，如山般沉默而坚强，那种感觉让人安心。叶千桐不傻，她明白叶季心里在想什么，她也不想装作一无所知或者逃避，可惜······什么时候自家小师弟也长大了，她想。
　　“好。”她终于开口，“不准食言。”
　　身旁的人忽然笑起来，少有的清朗笑声其实挺好听的：“不食言。”
　　又听见叶季带着笑意地谈论起来。说什么，如果师姐愿意呢，就娶了师姐，在虎跑泉边建一处小院，也学着自己酿酒，就不用冒着把叶炜惹恼的危险去山庄里偷酒了。如果师姐不愿意呢，就去蜀中唐门学一门遁影的功夫，师姐去哪就跟到哪，绝对不能让师姐受到任何伤害。
　　对此，叶千桐只好表示：“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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