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

　　宫里每年开春都会选宫女，而嫔妃则是三年一选。记得当初熙王离开帝都正是隆冬时节，而这会儿也才过了半年。距离这选宫女的时间还要七八个月，这段时间也正好准备准备。若是突然出现一个姑娘还代替人进宫，这事儿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倒不好办了。

　　洛雪岚看了看雪芙挑出来的五个姑娘，资质都很不错。而且雪芙在之前交代的很好，这些姑娘显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甚是聪明伶俐，这一点让洛雪岚很放心。

　　事不宜迟，洛雪岚将红人馆暂时交给夏莲代管。而她与雪芙则架了一辆马车带着五个姑娘向西而行，一路上既定的路线是首先是狴犴，其次是睚眦，然后是蒲牢，然后折而向上去囚牛，然后向西行至嘲风，最后再由嘲风返回龙鳞城。这样做的好处便是若有人跟踪或者另有他图，那他们最终会被混淆，找不到她们目的真正所在。

　　先去狴犴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找机会让雪芙见一见她哥哥，狴犴作为龙云国牢狱之首，这里都是关押有罪之人的最终之地，流放的最终之地。据说关押犯人之地有重兵把守，无人能轻易突破，这里的士兵可以说是整个龙云国最严谨防御能力最强的士兵。甚至超过了掌杀戮的睚眦士兵。

　　洛雪岚并不敢贸然带着五个小姑娘进城，这样目标太大很容易引起那些精良的士兵的注意。洛雪岚让雪芙带着姑娘们歇在狴犴地界的一个小城镇里等候，那小镇距狴犴主城大概只有两个时辰的车程。

　　一进狴犴城洛雪岚便觉得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这里的居民也许是受到了严整的军队军纪的影响，平民百姓都不似一般城镇那样热闹随意。这让洛雪岚想起了赑屃城，那座以颂绩为主的城池，那里的居民也是受到了严重的潜移默化变得爱上了歌功颂德。

　　洛雪岚一直在观察这城中的大户人家，还不时的潜进宅子内打探。查探了一个白天才查清楚，这城里有适龄女孩儿的商贾名流只有两家。看来，这事儿可没想象中那么容易啊。尽管如此洛雪岚还是依照计划准备了两张纸条入夜之后分别送入了两位名流府中，若是有意者可明日巳时到城外树林一见。

　　洛雪岚一早便隐藏在城外树林中，检查了周围并无官兵埋伏。看来这两家老爷虽说不一定来，但至少没报官，这说明他们也不都是全然不动心之人。果然刚到巳时便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树林中，看那样子衣料上乘打扮富贵，多半便是要找自己之人。这几个人明显就是两路人马，看来是两家都来了。哪知小心翼翼的两路人，却不期而遇的碰到了一起。大家都是老熟人，此时碰到又有些做贼心虚，为首的两个人笑的十分尴尬，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洛雪岚从树后现身笑道“两位老爷看来都是因为同一件事到这来的，既然两位都有一样的意愿。那我也不多废话了，我这里确实有适龄的姑娘可以卖给你们，将你们的千金替换下来，让你们两家的千金免收入宫之苦。”

　　“真的？”两家老爷异口同声的问道，问完之后又相互对看一眼。

　　“对，我这确实有条件很好的姑娘，非常适合替两家千金进宫。不过价格很高，就看两位老爷愿不愿意出高价了。”

　　“多少钱？”

　　“一万金。”洛雪岚伸出一根白玉般的纤纤玉指，嘴里噙着笑容。

　　“一万金！你疯了吧！”两个老爷瞪大眼睛看着她，如同看一个疯子。

　　“确实若是买佃农的女儿或孤女来充数，也未尝不可，价格还便宜很多。可是，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别说一开始的筛选就容易被发现，佃农的女儿从小就粗活重活的做着风吹日晒的。明眼人一看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千金小姐，为了瞒住这些老爷你们不是也得花钱打点。一个得打点是个也得打点，这一来一去等打点完了，花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被发现顶替之事的可能性也就大上许多倍，这账怎么算我想两位老爷都是生意人，自当明白我所说的。”洛雪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急躁或是不淡定，因为她也早就算准了他们的反应，所以并未惊讶。

　　两个有钱人家的老爷面面相觑，没有说话。思索良久之后，一咬牙答应了。这一万金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家中资产的几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更重要的是倘若这顶替之事一旦被揭发出来，那可是欺君之罪啊，是要满门抄斩的。所以若真如她所说的，那这一万金一点儿都不贵。

　　洛雪岚看他们答应的蛮爽快的，自己也不能拖沓。与他们约定了明日便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洛雪岚在小镇里找到在客栈落脚的雪芙和那五个小姑娘，又仔细的交代了她们一番，才让她们都回去休息。看着那五个小姑娘的容貌。洛雪岚也真觉得亏得这个时代的千金小姐都养在深闺里平日不轻易出来见人，所以要鱼目混珠其实很容易，只需要打点好能经常见到小姐之人即可，而这些人往往都是这一家主人的亲信。

　　第二天洛雪岚如约送出两个孩子也收回了两万金，原本准备马上前往下一个城池，洛雪岚看雪芙有些踟蹰犹豫，也知她心中必定是挂念她哥哥。原本自己也有意让他们兄妹见上一面，可是进了城才发现整个狴犴城军纪严明守卫森严。平民百姓实在难以找到门路进去一探。

　　看着雪芙失落的表情洛雪岚内心感到十分愧疚，但此时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洛雪岚轻轻拍了拍雪芙的手，想说些什么。雪芙却对她一笑道“没关系，我都明白。”

　　“别急，办法总会有的。我一定让你见到你哥哥。”洛雪岚决定去冒险试一试也未尝不可，现在她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冒险而为呢。

　　“真的？！”雪芙原本已经死心了，可经她这么一说瞬间又觉得有了希望，喜悦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你别太激动，我也不保证能成事。所以此事我们还得慢慢来。”洛雪岚将剩下的三位姑娘安排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中，之后带着雪芙来到了一家城中最有名的酒楼。点了一些酒菜。

　　“小二哥，等等。”洛雪岚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小二笑道“小二哥，向你打听个事儿。”

　　店小二笑眯眯的将银子揣入怀中“您请说。”

　　“若是想要见一见这被流放之人应当如何才能得见？”洛雪岚压低声音问道。

　　谁知店小二更为紧张，慌乱的看了看四周悄声说“姑娘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这可是见不得光的事儿。”

　　“那这么说小二哥你知道门路？”洛雪岚又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店小二看见银子脸上都笑出花儿来了，连忙将银子紧紧的攥在手里小声的附在洛雪岚耳旁嘀咕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雪芙急切的看着洛雪岚，对桌上的美食丝毫没胃口，一心只想着能不能见到失散依旧的哥哥。

　　洛雪岚轻轻拍了拍雪芙的手安慰道“店小二说半个时辰后在隔壁巷子里等他，他带我们去找引路人。”

　　对于雪芙来说这半个时辰真是度日如年，一分一秒都无比的难熬，轴上的珍馐美食在她口中都味同嚼蜡。终于熬过了一个时辰，店小二如约在隔壁的巷子中等着。开口就要了五两银子的引荐费，洛雪岚也不跟他多啰嗦直接给了他五两银子。店小二毕竟是收了银子，办事也还算麻溜。很快就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引路人’。

　　据引路人所说要进入流放区域要经过大大小小的七八层关卡，每个关卡都要给引路钱，这样大大小小的算起来五百两银子是少不掉的。这还是一般的流放犯若是极为重要的流放犯那价格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洛雪岚跟者引路人来见下一级引路人，而那个引路人居然是城主的师爷。师爷一开口便要了五十两银子的引荐费并帮你查好你所要见的流放犯到底在哪个区域，而下一级便是狴犴城城主，这城主只管打个招呼就要二百两银子。不过由城主引荐去了，事情也算成了大半。之后见的就是分管流放犯的各级官员，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一来二去的又是两百两银子。在加上打点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管事和监工。

　　洛雪岚一行人在狴犴城里待了近十天才被通知说是明日便可见到想见的流放犯，这可把雪芙高兴坏了。乘着下午的时间买了好些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只要能想到的她都买了。终于可以见到兄长了，这是她期待已久的愿望。

　　在打点方面洛雪岚倒也不曾手软，银子都往多里给。尤其是何寿服苦役的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管事她都重金打点了一遍。为的就是让何寿少受些苦，这样雪芙也会尽心尽力的为她效命。

　　这是洛雪岚第一次见雪芙的哥哥何寿，虽说何家也属于习武世家可眼前的何寿却属于偏瘦的体型，并没有想象中习武之人该有的那般结实。当初听闻何寿是习武世家子弟想着身体应该结实健壮，纵使经过了这些年的苦役折磨也不会差的太多。而眼前这个何寿不难看出，身上并无多少结实的肌肉，甚至还抵不过这苦役区的一些人。也无怪当时雪芙乍听闻哥哥消息之时那般担心，看来也是自己对武人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洛雪岚并未多留，而是把大把的时间都留给了何家兄妹。自己则在外面等候，这一等时间可等长了，直到傍晚时分雪芙才出来。看着她脸上干涸的泪痕显然是哭过了，洛雪岚也没多说什么轻怕她的背以示安慰。也许是银子给的足，一路上出来官兵都十分客气并未有丝毫为难之意。这一来算是了了雪芙一桩心愿。

　　洛雪岚带着雪芙回到客栈住一晚准备第二天便启程，当晚雪芙许是心情不佳的缘故也没吃饭便早早回房休息了。洛雪岚也让剩下的三个姑娘造业回房休息以便第二天一大早便要起来赶路。因为这一在狴犴城里逗留时间便花去将近半月，接下来的时间可是很紧了。所以明天务必要启程前往睚眦城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洛雪岚看着雪芙神情呆滞心不在焉，眼下阴郁疲态尽显。想来多半是因为要离开的缘故，而她心中不舍兄长受苦甚至挂念，因此一夜未合眼吧。洛雪岚本想说几句宽慰她的话，可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口。等马车上了路离开了狴犴城，雪芙更是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个高大肃穆的城池渐行渐远。

　　“雪芙，此事还未到时机，你须得放平自己的心态。而如今你若实在思念过段时间再来便是了，现下还是莫要过于悲伤。再说多已经尽数打点好了，想来他也不会再多受苦楚。”后面这句话洛雪岚故意压低声音说，以免被车厢里坐着的三个小姑娘听见。虽说这三个小姑娘都是自己人但人多口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雪芙是个聪明姑娘，意会到洛雪岚的意思，敛了敛心神半晌之后才答道“云影姑娘请放心，我没事。就是想临走之前再看看这座城池，你就容我在多看看它吧。”说完悄悄又回头望去，虽不似之前那般悲痛，但眼神里的哀伤与担忧确实掩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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