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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常菜
有的地方四季如春,有的地方春如四季,真是一点儿也没错,我好巧不巧,呆的总是后者。
想起衣橱里修身的半高领羊绒衫,橄榄绿的薄呢格子裙,搭着长筒袜一整套的水手服,这些漂亮衣裳都没来得及掸去樟脑丸的味儿排个号天气就热了起来,动不动就上三十,只好再次将它们囤进衣柜。
除了衣服,还有吃的,前几天我还在吃羊肉面倒辣子,隔天就流鼻血。
夏天来了,心火旺,需要吃些凉的消消火。
鸭子透凉,八宝鸭自然是极好的。
不知道别家的八宝鸭肚子里填的是什么宝贝,我家的一贯是酱油泡过的糯米、香菇丁、板栗丁、并些火腿丁。
鸭是只半老不老的鸭子,不可太嫩,不然到时候放在锅里鸭肉都蒸化了糯米也蒸不熟。
取鸭子开背脊,将里头的五脏内腑掏个干净,然后是惯例的焯水、再揩去水分,之后便是极其关键的一步:上色。用调制好的酱油把鸭子里里外外刷个遍,待半干了便挂起来,在房外通风处挂个半日。
这时候得了空,便可处理起它腹中的料来。
说来也简单,不过是把那些零碎吃的切成大小相宜的丁,稍稍下锅炒制,至于酱油需调得比鸭肉淡些,毕竟糯米得空口吃才有趣,把糯米泡发,瞧着鸭子悬得差不多了,将馅儿填进去,用粽叶将它结结实实给捆牢了,放入锅中蒸约莫两个小时。
蒸完之后得再闷会儿,让那香得勾人的蒸汽肥水不流外人田,一滴不漏的再落回去,过半小时掀开,那就是道极其美好的菜啦。
酱油的赤色再熟悉不过,让人瞧一眼就踏实,然而凑近了闻,又有股子粽叶的清香。
用筷子将肥鸭肚皮挑开,露出里头塞得满满当当的馅儿,唔,糯米软得恰到好处,正是糯而不粘牙;那香菇丁被泡得白白胖胖犹然不满足,吸了不晓得多少汤汁,牙齿轻轻一磕就在嘴里爆开,鲜得小心舌头要咬掉;至于板栗,一贯是又甜又粉的,我喜欢得很;火腿则咸而鲜,咀嚼需要稍稍费力,嚼起来很叫人来劲。
除了文火细炖的,还有热锅猛火的炸臭豆腐。
臭豆腐之前说过,是绍兴那儿“三臭”传过来的,汤底是苋菜杆,有大拇指粗细,纤维老得很,咬不动,不过本来也不是让人咬的,是叫你含住它喉间轻轻一动牙齿轻轻一挤,将那半流质的芯儿挤出来。
我妈同我外婆喜欢吃苋菜杆子,依稀记得以前她们吃了没洗净留着农药的苋菜,晚上上吐下泻好一顿折腾。不过折腾归折腾,对它的喜爱还是不能少个半分。
用苋菜杆子卤出来的臭豆腐呈灰绿色,与其说是臭豆腐,不如说是臭豆腐干,再酥一些可以蒸来吃,放许多糖和姜末;那还结实些的就用来炸,热锅、猛火,将臭豆腐炸得两面鼓起最好,咬下去外头酥脆里头绵软,同舌头缠绵,这时候再来一碟恰到好处的陈醋,一口就能将一块臭豆腐吞了——只不过臭豆腐热性,逼不得已得少吃些。
再来说说素菜。
糖醋茄子,油是关键。
一直听闻茄子吸油,也吃过不少或是淡而无味或是咸不可耐的茄子,大多油得要命,酱汁上的油有半指厚,偶尔见着味道不错的,一盘子下去胃先造反。
外婆烧的茄子一点儿也不油,真神奇,问了她不过也是平平无奇的烧法。茄子是紫茄子,皮恰到好处不嫩得掐出水也不老得嚼不动,正是带着点儿劲道的时候,切成大段,肉柔软丰腴,能在舌尖打滚,用舌头用力一压就能压出酸酸甜甜的汤汁来,最是开胃下饭。
还有什么素三鲜,清炒白菜,没有多出挑,但胜就胜在自身清爽,食材新鲜,只要随便一炒,不需要金贵鸡汤吊味,就觉得鲜得要命。
压轴的是河蚌两吃。
其一为红烧河蚌。
红烧河蚌,是将一整块的蚌肉放高压锅煮过,再切成大小相同的方块,蚌肉紧致的皮里,是沙沙的黄,趁着热乎起油锅。冷锅热油,倒入大葱白同生姜,另加香叶八角小茴香,还有桂皮一类,然后就是香气浓郁的料酒,颜色赤红的酱油。
看着它在铁锅里小炖一会儿,汤汁咕噜噜冒着一个个鱼眼泡,就听清脆的“啵”一声,一股馥郁的香气直冲鼻尖儿。
菜虽带些汤水但也不过碗底的量,人吃久了总想喝碗热汤,涮涮肠胃,这时候就得河蚌汤来压阵脚。
我很早以前不晓得河蚌能炖汤,还是高三的时候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一直嘀咕到现在才算圆了心愿。
河蚌汤,河蚌切成掌心一半大小,搭冬笋、咸肉,再加一点百叶结做小小情调。
冬笋看着块头大,其实肉却嫩得很,这嫩法又同春笋不同,春笋的嫩是种水灵灵小姑娘似的嫩,冬笋却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带着丰腴和厚实的嫩。
咸肉需得挑拣好咸肉,必须是粉嫩粉嫩的,带着点儿三月桃花开的颜色。
一层咯吱有劲的肉皮,一指宽肥而不腻的肥肉,再并一指有滋有味的瘦肉,肥瘦相宜,然后切成薄片入锅,将咸肉那点儿腌制的鲜都逼出来,逼到白似牛乳的汤里。
说起这个,汤既是乳白,器皿自然也不可落了下乘,需要配个乌黑的大砂锅,黑也不可是死气沉沉的黑,得是一束光打在上面,将它抹得锃光瓦亮的黑。再来个粗陶制大汤勺,瞧着朴实偏又衬得生活精巧,妙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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