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虫变

　　腐蚀
　　研究院停车场内，冷珂就像一只完全炸毛了的猫，十分不爽的盘腿坐在一辆破烂吉普的引擎盖上，双手环胸，一副想要冲上去咬杭乾靖一口的样子。

　　杭乾靖套上了迷彩外套，整了整手上的无指手套，垂着眼睛不看冷珂，□□被他背在背后。

　　冷珂身体往前一倾，两手撑在杭乾靖身侧，凑近装聋作哑的杭乾靖耳边上：“喂喂喂！”
　　杭乾靖面无表情，抬脚踩在引擎盖上，躬身把匕首插在军靴里头。

　　旁边准备一起去搜救的志愿者大多是特种兵，正在调试新到手的枪支，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对掐的。

　　冷珂抬手摩挲杭乾靖的脖颈：“带我去咩~”
　　杭乾靖被冷珂摸的脖子通红，脑袋里面不自觉的想起在第四区的小楼里头的事情。又听冷珂故意卖萌的声音……赶紧咳嗽两声：“做什么你！不许去！老实呆着！”
　　冷珂龇牙咧嘴：“我前后忙活了半天！现在你们要行动就把我扔下来！好意思的你！”

　　王离本来在清子弹，手上动作顿了顿，皱着眉在两人之间望了一下打算说点什么。
　　突然后衣领一紧，被余杭拉着离开。
　　“没眼力见啊你！人家小两口子吵架，你凑啥热闹！”

　　杭乾靖朝两人方向瞪一眼，侧过脸又对冷珂道：“你就不能听话一次？老实在研究院里面呆着……”
　　冷珂毛躁：“老实呆着？干嘛？等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回来的什么消息！？”

　　杭乾靖深呼吸，解释：“我们行动你跟着，不安全……”
　　冷珂伸手一指对面悄悄望过来的张远：“那小孩你怎么不说？一不是当兵的，二还是未成年！”

　　张远无辜躺枪，摸摸耳朵上乱七八糟的耳钉，无辜：“关我什么事！？”
　　杭乾靖无奈扶额：“人家学过跆拳道，你呢？”
　　冷珂淡定道：“打过CF，魔兽玩的也挺溜。”

　　杭乾靖一手掐住冷珂后脖颈，正要开口说话
　　冷珂两眼一翻，干脆岔开话题：“就让姚辉开辐射，清理一下四区，不是更好么？这样去前几个区也方便。”
　　杭乾靖怒：“万一还有幸存者呢？”

　　冷珂光棍的一耸肩：“反正都是第四区，富人区么，那些人估计也没干什么好事……”
　　杭乾靖狠狠的瞪了冷珂一眼。
　　冷珂讪讪的闭上嘴，知道自己说的有点过了。

　　杭乾靖叼着一根烟，犹豫的甩着手里打火机，不断发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珂珂你在这呆着，和林芝一起……”
　　冷珂不爽的“哼”了一声，一招将军，道：“你们有人了解如何避开变异虫？”
　　杭乾靖揉额角，没话说了，话题在度被冷珂绕回来了。

　　“不，他是平民，应该留在安全地方！”王离双手抱胸，终于忍不住开口。

　　冷珂终于被点炸了，不耐烦道：“你懂生物电么？你知道变异虫习性么？你知道怎么快速救援么！？你他妈的就是个当兵的！”
　　王离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人赶着去送死，而且还是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小兔子。

　　冷珂接着道：“你们不需要人指挥么？你们中间有原本指挥学院出身的么？会玩魔兽么？红警呢！？我说的不是魔兽世界，争霸，懂？布局指挥，全局观念，懂？”
　　王离糊涂了：“老子不会！怎么的？”

　　杭乾靖知道王离已经被绕进去了，无可奈何的拍拍冷珂毛茸茸的脑袋。
　　冷珂一手把杭乾靖的手拍下去，继续对王离：“那你怎么保证有全局观！？叫小爷把自己男人交给你指挥？凭什么！？小爷当年战无不胜！懂！？”

　　杭乾靖憋不住了，大笑着把两人分开，单手扯着冷珂，上车：“走！要死死一块儿，满意了！？”

　　外头仿自然的光线正是午间，众人纷纷上了吉普车，陆角还在外面徘徊了会，最后看看手表，转身上车。

　　“他等什么呢？”余杭从车前座扭头过来。
　　张远嗤笑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的弹动几下：“人家等自己小情儿呢！”

　　最后一句正好被爬上来的陆角听见，面上尴尬。
　　冷珂解围道：“哎，小孩儿别乱说话。”
　　张远看着冷珂，不置可否的笑了下。

　　外头突然有人敲敲引擎盖，车刚起步，又停下来。林芝站在外头挡着车，懒洋洋的抱着手臂。
　　陆角猛的拉开车门就要出去。
　　林芝一手顶住陆角脑袋：“等一下，我找冷珂。”
　　陆角只得“哦”了一声，起身让开，让冷珂下车。

　　冷珂哭笑不得，从车里钻出来，斜着眼睛望林芝:“林教授啊？不知道——有何指教？”

　　林芝表情淡然自若，望也没望陆角一眼:“没什么事，不过就是来告你声，要是能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冷珂愣了下，连忙压低声音:“怎么说？”
　　林芝缓慢道:“我刚才搜索到附近的信号，应该是外头部队指挥的，不过信号不好，没能连上……”

　　冷珂大脑当机:“什么意思？”
　　林芝压低声音道：“要是遇见了部队的人，就让他们下来救人，顺便解决了姚辉那个大麻烦！”

　　冷珂点头，对林芝略一挥手，钻回吉普车上，手脚并用的从杭乾靖身上爬过去，顺便开口道:“林教授这是不放心你呢！”
　　陆角嗤笑一声，眼底却泛起暖意。

　　冷珂哈哈大笑着，被杭乾靖捂住嘴巴。

　　五十个特种兵都是一派严肃，知道要去执行的几乎是有去无回的任务。只有冷珂几个人，像混进来春游的。

　　“上头有部队？天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进来，地表层里头的变异虫不知道有多大。”张远一边打着方向盘，随着前方的车一起转弯，眉毛微微皱起来，上头的几个眉钉叠在了一起。

　　余杭随意嗯了一声，没在意张远说话的内容，倒是在后视镜里看着张远的表情笑起来。

　　张远一甩朋克的半长头发:“笑毛啊！？”
　　余杭挠挠自己的刺猬头，故意在后视镜里做了个对比的手势，随后两人都笑起来了。

　　冷珂刚刚在复述玩林芝的话，本来只是告知众人一声，没料到张远立马就开口接话。

　　冷珂的视线从窗外转过来，眉头微微皱起来，颇为狐疑的望张远的后脑勺。刚要开口就被杭乾靖悄悄拽住手指。

　　杭乾靖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地表层被入侵了？你不是在四区？”
　　张远先是一愣，随即急忙开口解释道:“其实我是从一区逃下来的……”

　　杭乾靖随意一般的接着问:“逃下来？你到底在哪个区？”

　　张远不再说话，专心开车，杭乾靖也不催促，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前方车辆停下来，张远踩刹车，车队一同停在六区的广场上，等待那巨大的升降梯上升。
　　余杭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狐疑的打量张远。

　　张远的手指烦躁的敲打着方向盘：“好吧……你们，告诉你们算了。”他顿了顿，犹豫道：“现在也不用怕姚辉那厮报复了，我是他插在地下反抗阻组织内部的间谍……”

　　杭乾靖一侧的眉毛挑起来，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缓慢的揉捏着冷珂的手指。

　　张远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节奏有些乱，他始终目不斜视，直直的盯着车前窗外头。
　　一会儿道：“怎么？看不起还是觉得我这人不可信？说句话？”

　　杭乾靖嗤笑一声，不再搭理张远，但是也没回话。
　　冷珂皱着眉头，有点不知所措的望向窗外飞速下退的金属建筑物。

　　在冷珂的思维里面，有些人是无法当做队友去信任的，比如说现在的张远。背叛过一次的人很容易再次背叛。着也就是为何古代的降将很难得到重用，又不得善终的缘故。

　　冷珂收回视线，征求的看杭乾靖，杭乾靖却一手将冷珂的脑袋扭到一边，让他看车窗外头。

　　电梯广场上停着其他志愿者的车，里头坐着的一溜儿都是兵哥。

　　冷珂似乎明白了杭乾靖的意思——在这种危难关头，主动愿意出来搜救的平民，除了冷珂他自己，就只有这个张远了。

　　杭乾靖凑到冷珂耳边，小声道：“想想你那师姐……可别性别歧视。”
　　冷珂扳过杭乾靖的头，面无表情的他，直看的杭乾靖一哆嗦。

　　冷珂视线转向张远那头，盯着前头张远那朋克的脑袋，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对。

　　杭乾靖挠挠冷珂的手心，感慨：“是否可以信任这个界定不能由你来决定，一个团队必须要所有人的首肯才行。”
　　冷珂略微一点头，开始为难，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一会儿又想要是杭乾靖刚才压根就不问多好。

　　杭乾靖嗤笑一声：“不问？那你就能放心了？”
　　冷珂只好摇摇头。

　　“叮”的一声，广场电梯启动，炫目的光线骤然亮起。

　　余杭没心没肺，他苦恼的搔脑袋，然后嘲弄道:“所以……我说你小子看着就不像好人……对，就是那会儿，还对那教堂那么熟悉！原本估计是姚辉给自己准备的秘密逃生通道吧！”
　　陆角也笑道:“小混混的样子！”

　　冷珂舒了口气，车内气氛恢复正常，仿佛之前杭乾靖的问话根本都没发生过。

　　张远停下了不断敲击的手指，先是松口气，接着佯装愤怒的表情，道:“要你们管！”

　　杭乾靖笑着看了几人一眼，声音不高不低的对冷珂道:“我说怎么这么短时间一个组织内部就能分化呢……一般造反什么的，内部分化还要有一阵的，比如等到什么人掌权之后。”

　　张远一甩头发，还颇为得意道:“是呗，我代表最下层的民众，林芝他们几个领头的，其实在大伙儿眼里也是特权阶级，我就没事宣扬一下，他们和姚辉半斤八两，也有人信的。”

　　冷珂没憋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陆角苦笑：“林芝那德行……确实，嗯，确实是挺叫人讨厌的。”

　　冷珂打趣:“江山代有才人出啊这是。”
　　杭乾靖冷不丁凑上来道:“是啊，你这个玩魔兽的都能来指挥战局了。”

　　为了节省时间，五十人快速分三队，其中两队十五人，分别去三区和二区。
　　冷珂一队二十人，前往最危险的一区。

　　“找死什么的，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余杭浑不在意的唏嘘着，目送其他队友的车辆驶离广场式电梯，进入第二区。

　　“一区离上头地表层的部队能近点……”冷珂说自己的想法。

　　私底下来说，他想着能不能遇上胖子和罗梁，还想去之前掉下去的办公室那头看看，说不准摸下去能把莫凌飞捞上来。

　　“叮”的一声，顶头就要装上的金属天花板向两侧滑开，巨型电梯的指示灯光堪堪照亮一区广场区域的一层黑暗。

　　“这里……”冷珂禁不住眉头蹙起来，贴在车窗玻璃上往外看。
　　呈现在一队救援人员面前的，是无尽头的黑暗。

　　“走吧……现在只能碰运气了，不知道还有几个活人。”张远叹气，一脚踩下油门。

　　一行五辆车，头尾相调，冷珂他们的车居中指挥，吉普车前灯形成的光束剖开黑暗，毫无目的的向一区内部行驶而去。

　　一区电路完全损坏，车灯前头的街道被翻的不成样子，明显是有大型变异虫肆虐过。不少建筑已经倒塌，似乎这里还发生过爆炸。

　　“和外头世界一个样子了。”余杭忍不住感慨，不过两天一夜的时间，一区和他们离开时候完全成了两幅模样。

　　黑暗的车内一片压抑的沉默，冷珂只能听见引擎的声音和吉普颠过路面时候发出的声响，无人再开口说话。

　　冷珂打了个寒颤，他在这样的沉默中感觉到一阵绝望，有种人类已经无路可走的感觉——外头的空城、废墟，死寂一片，现在，就连这个大型的安全区内部都是这个样子。

　　“已经没什么能挡住那群变异了的虫子么？”冷珂喃喃自语，把脸贴在车窗上，供暖损坏，整个安全区都陷入了冰窖，冷珂的呼吸在车窗上氤氲开来。

　　这是一种灭绝纪降临的征兆，就和生物进化史上无数次的新生物出现，旧生物灭绝一样。自然在不断的更替前进，消失在古代岩层中的，只有那些活生生的生命体……而人类，是否已经成为了自然进化的一个淘汰品？

　　杭乾靖一手搭到冷珂肩上，将人拽回自己怀里：“小文青，窗户擦干净，都看不见外头情况了。”

　　冷珂回神，苦笑一下，然后被杭乾靖流氓的一口亲在嘴上。
　　冷珂：“……”
　　杭乾靖抬手揪住冷珂高挺的鼻梁，黝黑的眸子里面带着某种坚定：“别想些有的没的，我们现在还活着。”

　　冷珂愕然，顿时苦笑：“是啊，至少我们还活着……”
　　“那就努力的活下去呗！”余杭明快的声音响起来。

　　“不是四区上来的蜘蛛人……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地表的巨虫入侵了。”冷珂重新开始梳理当前的形式，警惕的注视车窗外的情况。

　　王离带的第二队，此时正在二区，除了他之外其他几人都将通讯器带上了，以备不时之需。和其他车辆只见就只能靠着车内的对讲机了。

　　张远小声抱怨：“擦！你偏心不？就我没有！”
　　冷珂哭笑不得，在口袋里摸摸，把最后一个通讯器给他扔过去:“就剩一个了，给你吧小孩儿。”

　　满目断壁颓垣，车灯照亮前方的空地，艰难的在一区黑暗破败的道路上前进。
　　金属质感的空间内一片黑暗，地面颠簸，完全没有之前的平整，这里已经完全化成了废墟。

　　“里头是工厂宿舍。”吉普车内的通讯器内传来带着“沙沙”声响的回报，打头的那辆吉普请示道:“是否要进入进行搜救？”
　　“等候指示。”冷珂快速给出回复：“不要贸然前进。”

　　车速减慢，冷珂摇下车窗，皱眉望着窗外经过的路段。

　　“里面本来应该有多少人？”冷珂突然开口问开车的张远。
　　“一百多人吧，最多不会超过两百人。”

　　“先去宿舍区……”冷珂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发出指令，“先去治安的宿舍区。”
　　车速重新提快，吉普车离开工厂职工的宿舍区域。

　　杭乾靖嘴唇抿起来，看了冷珂一眼:“确定？”

　　工厂的宿舍区近在眼前，但是私心来说，胖子和罗梁都在治安宿舍区，况且……

　　冷珂沉默而坚定的点点头。
　　杭乾靖皱眉，幽深的眼眸不带感情:“工厂宿舍区的人更多，再问你一遍，确定？”

　　冷珂没说话，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我……确定。”
　　这一句话冷珂说的太过艰难，似乎已经决定了太多人的生死，这样的决定代表着上位者的某种决断，同时也让上位指挥者背负了太多不道义的名声。

　　车内的对讲机中只剩下“沙沙”的声响，没有人给冷珂回复。
　　对于这帮自愿参与救援，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特种兵来说，这是个无法让人信服的决断。

　　杭乾靖眉头紧紧皱着，嘴角的弧度让他看上去格外冷漠和僵硬，就像一座冰冷的大理石雕像。

　　冷珂知道杭乾靖在生气，但是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自己这个充当指挥官的人发生争执，这会削弱冷珂的威信。

　　冷珂深呼吸，道:“全速前进！”

　　陆角把脸转到另一侧的车窗那头，沉默的估量外头的形式，没有介入杭乾靖和冷珂的谈话。

　　“别看不清方向，我们现在目标是和地表的部队的人接上，这里的位置……离出口太远了，安全人员宿舍区顺路。”冷珂小声的和杭乾靖解释：“你不能忘记了六区还有更多人，更多人需要离开这里——你看，这个安全区已经不再安全了！”

　　杭乾靖转过头不再说话，同时松开冷珂的手，双手同时都搭在枪上。
　　冷珂碰碰杭乾靖，想再次抓住杭乾靖的手，但是被杭乾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冷珂脸色冷下来，不悦的转过脸，不再看杭乾靖。
　　心道哪个人当初说了不管旁人死活，要两个人离开的？现在又是一副要为国为民的样子……

　　下午三点一刻，冷珂车队终于再一次回到之前住过的小楼。

　　这栋安全人员的宿舍一半倒塌下去，露出内部的金属框架，就好像是被腐蚀过了一样，那些框架不复原本的形状，尖锐扭曲，像一堆后现代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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