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

　　窗口有凉风吹来，怎奈也吹不散屋里沉闷气氛。

　　程小虎“嘁”了一声，对他们这种杞人忧天的想法很是不屑，“你们傻的呀，没听那鬼凤白日里说吗，他们是做生意的，要想他们办事，是得给银子的。”

　　见几人不解地看他，程小虎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痛心疾首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当年那场大战参与的门派不少吧，这魔教余孽若要买凶，那得花多少银子啊，二十多年前他们家山头都被你们给铲平了，哪里还有钱财能请得起九重阁呢？”

　　张才驳道：“哼，我可是听说当年魔教藏着一大批财宝的。你又怎知那些余孽当年没把财宝运走？”

　　“唉！你都说余孽了，那还能有几个人啊，先不说他们每人能拿多少，就那性命攸关的时刻，逃命都来不及了，谁还有心思去管财宝啊。”程小虎摇了摇头，嫌弃地看着张才，道：“你们当年一大波人把人家的山都给占咯，我看就算有财宝啊，怕也都让你们这些上山的人给拿光了吧。”

　　书子白用杯盖拨了拨茶碗里飘着的茶叶，轻悠悠地开口，“你好像忘了你家老爷也在当年这些上山的人中啊？”说罢，呷了口茶。

　　“庄主为人正直，一定不会做那些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宵小之事。”程小虎义正辞严道。

　　“嗯，”书子白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茶挺好喝的。”

　　赵赋盛拍桌怒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宵小之辈了？”

　　霍歆几人面色也有些不佳。

　　“我又没说你拿了，你着个什么急啊？”程小虎道。

　　“你！”赵赋盛气结。

　　“当年攻上魔教的人那么多，我相信在座的诸位与其他各大门派的掌门都是正直的，可谁能保证自己门下的人个个正直，就没有那么一个两个的动那么一点点的歪心思呢？”程小虎继续说道。

　　慧慈点了点头，道：“程小兄弟这话说的倒也在理，只是，谁也不能保证九重阁每次都是以钱财作为交换的吧？”

　　“不错，也许魔教许了别的什么好处与九重阁也不一定。”霍歆附和道。

　　程小虎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疑道：“难道是男色？”旋即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若是鬼凤的话，没准真有可能。”

　　书子白挑了挑眉，一副听戏的姿态继续喝茶。

　　赵奎等人不明所以地望向程小虎。

　　“嘿嘿。”程小虎眨了眨眼睛，说道：“鬼凤的传言我也听过不少，据说此人喜好男风，我还听闻他为了九重阁的阁主，将青龙堂的堂主残忍杀害了，全因为青龙堂堂主与他争男人。”他说得眉飞色舞，越来越带劲，“听说那青龙堂的堂主死在九重阁阁主的床上，而且死相异常惨烈啊。”

　　他此言一出，饶是赵奎这几位老江湖，此刻也有些绷不住脸了。这些流言他们前所未闻，想程小虎必是从市井之处胡乱听来的。

　　“咳。”玄申子重咳一声，打断了还想继续的程小虎，“市井流言，岂可当真。”

　　“那可不一定啊，没准……”程小虎还欲辩解，却被书子白打断道：“依晚辈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他说着，将茶杯往桌上一搁，“叮”的一声轻响，听得程小虎一个激灵，讪讪地闭了嘴。

　　“我们不妨先静观其变，看魔教下一步会如何动作。”书子白说完，向着赵奎几位前辈问道：“世伯与几位前辈觉得如何？”

　　“如今也只有如此了。”赵奎思虑片刻，道：“现在各大门派掌门均已知晓此事，提前回去做好安排，魔教若是再犯，想必也能及时应对。”

　　“如此，那侄儿一会儿回去便修书一封，明日一早就让小虎送回雾云山庄。”

　　“啊？”程小虎苦哈哈地看向书子白。书子白斜眼瞧他，别以为你把话题扯远了，就能糊弄过去不用跑这一趟。

　　眼见此行逃不过了，程小虎满脸不情愿地应了下来。

　　事情既已商定，王雷几人便起身告退。书子白本要跟着一起离去，却被赵奎留了下来。

　　见书子白被留下，贺蓁心里也想留下陪他，他偷偷瞧了眼赵奎，似有些惧慑于他，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少顷，屋里便只剩下赵奎、慧慈、玄申子、书子白与程小虎五人了。

　　书子白老实坐在椅子上，没有半分好奇之心，只安静等着三位前辈开口。

　　慧慈在书子白左侧坐下，道了声佛号，“书公子，不知可否容老衲为你把上一脉？”他如佛陀般的脸庞笑得温和。

　　“少林在行医方面也有颇深的造诣，所以世伯才借此机会请慧慈大师给贤侄瞧上一瞧，若是能有方法让贤侄筋骨强健起来，日后可习得武功，便是最好了。”习武之人最忌被人拿住脉门，书子白虽不会武，可到底是生在武林大家，赵奎怕他不喜，故是解释一番。

　　“多谢世伯关心，那就有劳慧慈大师了。”书子白倒是不甚在意，大大方方将手腕递了出去。

　　月色正浓，烛台上的蜡烛已无声无息地燃了大半。

　　半晌，慧慈收回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书公子的身体，若想日后能习得上乘武功，恐怕只有修习本门的易筋经方才能做到了。”

　　赵奎大喜，慧慈却有些为难道：“只是……这易筋经为本门至宝，唯有门下弟子方可修习。若是书公子愿意，可入我少林门下，老衲到时再将易筋经传授于你，待你修个十年八载，便可恢复。”

　　“你的意思是让我家公子出家当和尚了？那怎么能行！不行！不行！”程小虎跳脚嚷道：“而且还要练个十年八载的才能恢复，哇哇哇，你这老和尚太不厚道了。”

　　“这，十年八载已是快的了。”对于程小虎的无礼，慧慈毫不在意。

　　“总之让我家公子出家当和尚，那绝对不行！”

　　书子白是雾云山庄的少公子，身子骨虽弱不能武，但到底是能传宗接代的，他日生下一男半女，雾云山庄也算有了传人，若真是出家当了和尚，这书子白日后虽能健壮习武，可这雾云山庄怕是真要断在书岚这里了。赵奎一时也有些为难了。

　　“子白谢过大师，承蒙大师看得起。”书子白向着慧慈深深一揖，道：“其实能不能习武，子白倒是不甚在意，我自小便是如此，如今也早已习惯了。子白以为，人活着，自在就好，会不会武功并不是那么重要。”

　　“阿弥陀佛，书公子心宽如海，倒是老衲执着了。”慧慈道。

　　“哪里哪里，慧慈大师德高望重，心更是早在红尘之外，怎是子白能及的。”书子白谦道。

　　“贫道这里倒还有个法子。”玄申子说道：“本门有套内功心法，可强身健体。虽远不及少林易筋经，但若是坚持修习，他日若是想学些粗浅功夫倒还是可以的。”

　　“不当和尚当道士，这也好不了多少吧。”程小虎撇撇嘴，嫌道：“你们两位身为武林泰斗，怎么能如此坑我家公子呢！”

　　“你且莫急，”玄申子也不与他计较，微微一笑，道：“本门这套内功心法只为强身健体之用，并非只传门下弟子，我武当山下的寻常百姓也均会此法。”他又转头看向书子白，道：“书公子若是不嫌弃，贫道一会儿将此内功心法写下，传授于你，书公子若能坚持，假以时日，身体定能与常人无二。”

　　“晚辈谢道长还来不及，又岂会嫌弃。”书子白心喜，礼道：“能如常人一般，已是极好了。”

　　如此，几人都称心如意。之后相继回了房。

　　待人走净，赵奎独自坐在书房，面上却无半点平日里的和蔼可亲之色。

　　须臾，赵赋盛去而复返。

　　他在书房外张望了会儿，确定四下无人，方才跨入房内，将门小心关好。

　　“爹，你觉得书子白这人如何？”赵赋盛上前给赵奎斟了杯茶。

　　“不如何。”赵奎呷了口茶，“哼”了一声道：“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绣花枕头一个，不足为虑。”

　　“他真的毫无半分内力吗？”这怪不得赵赋盛会怀疑，雾云山庄庄主书岚武功盖世，生了个儿子却是个不通武功的废物，换了谁都会生疑。

　　“我今日在厅上试探过，他确实没有内力。何况刚刚慧慈那老头也给他把过脉，若有异象，他不可能不说。”

　　一个人，若真让人察觉不出他有丝毫内力，要么他是真的一点内力都没有，要么只能是他的内力已高深莫测，远远超过探他之人的地步。可以书子白的年纪，怎么想，内力都不可能超越他爹和慧慈，所以若想瞒过，只可能是他使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法子。又或者慧慈那老头同书子白根本就是一道的……赵赋盛细思着，道：“有没有可能慧慈那老头与书……”

　　“不可能。”没等他说完，赵奎便打断道。且不说慧慈与书子白之前根本不认识，再者，慧慈的功夫虽在他之上，却也相差无几，而书子白年纪轻轻，功力如何了得也不可能到达至臻之境，没道理慧慈探得出来，他却探不出来。

　　“那，有没有可能书子白使了什么诈？”

　　“这个也不可能。”

　　赵赋盛点点头，他本是随意一猜，倒也没想在这问题上多做纠缠。随即换了话题，道：“我看贺蓁那小子今日对书子白热情的很，怕是想从他那里搭上雾云山庄。”他微微一顿，偷偷瞧着赵奎的脸色，又道：“依我之见，还是早早将他除去的好，免得日后若真让他搭上书子白，让雾云山庄有所察觉，怕会坏了爹的大事。”

　　赵奎皱了皱眉，冷冷瞧了赵赋盛一眼，沉声道：“他现在还杀不得。”

　　“我看他身上根本不可能有那东西，留着他只会是个祸害。”赵赋盛蹙眉道。

　　“这个我自有打算，你莫要轻举妄动，坏了大事。”

　　“哼。”赵赋盛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细风抚过，烛光微漾。

　　屋内二人各怀所思，浑然不觉屋顶上一席红衣正悠然赏月。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