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茉莉开

　　六

　　“他人呢？”等我再次推开校医室的门时候，发现床上的人早不见了，只剩下校医正坐在桌前有限翻着报纸。
　　“走了。”
　　“走了？”我有点恼火，“你怎么不拦他？他伤成那样？”
　　“拦不住啊，他说家里有事，急匆匆就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的，你现在或许。。。”
　　操，我转身就跑了出去，这小子，拖着那么副身体还逞强，我本来想和他一起去他家的店里，顺便把他受伤的事和他妈妈说清楚，可这小子明显是不想让我管这事，越想越觉得生气，脚下生风般的朝校门口的方向狂奔。
　　好在我跑得快，好在他受了伤，我远远就看见他拖着一身伤的的身体正往车站的方向走，身边的路人不时的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我朝他的方向跑了过去，没敢太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但还是弄疼他了，我看见他皱了皱眉，很不情愿的样子。
　　我没管他，直接上来就对着他开吼，“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啊，我打车送你回去。”
　　说着就拉着他走到街口，他的手腕在我掌心里不停扭动，我不耐烦了，骂了一句，“你他妈别跟个娘儿们似的！”
　　“你才娘们儿！”他微微抬头瞪着我，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开口，“我没钱。。。”
　　“什么？”我几乎脱口而出，因为我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我绝对不是看不起他。
　　“我说我身上没有钱，打车的钱。”他把头低的更低了，这回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先是一愣，然后就笑了，捏了捏他的手腕儿，“没事，哥有钱，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就那么让我拉上了车，又是一路的沉默，我看见他脸一直很红，这就是所谓的人穷志短吧，不过我是真的没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至少现在我心里，我把这小子认定为兄弟了，距离朋友嘛，或许也不远了。

　　出租车停在了他家那个面馆前，我看了看打表器，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递了过去，司机把剩下的钱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打开了车门，转头随口对着沐浴森说你拿着吧，我看见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了找的零钱。
　　我扶着沐浴森进店时候，店里没什么人，可能还没到饭点儿的原因，店里唯一一个服务员在前台正打瞌睡，见我们进来，习惯性的说了句“欢迎观临”，然后起身就拿着个都是油渍的菜单从吧台出来，走出没几步才认出来是熟人，就又开口道，“浴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还没等我们说话，这伙计又变了一副表情，大惊小怪的冲着后厨喊道，“大姐，您快来啊，浴森受伤了，让人打成猪头了！”
　　我一口口水呛的咳了几声，这小子是不是没上过学，什么叫打成猪头了？
　　我看见沐浴森的妈妈急匆匆从后厨走出来，还是那一身衣服，只是神情很焦急，跑过来摸着沐浴森的脸和手臂，不停的摩挲，又不敢太用力，我站在旁边都看见她的手指在抖动。
　　心里实在是难受，说实话，沐浴森的妈妈很慈祥，虽然失去了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气质，但是却让人很安心，尤其是笑的样子，很有家的温暖感，这么个辛劳的女人，看见自己儿子让人打成这样，那心理活动应该不溢言表吧。
　　“小森啊，快坐，让妈看看！”女人把沐浴森扶到凳子上，眼睛闪着光。
　　转头看见我，还是和蔼的笑容，对我开口道，“又麻烦你了，小同学，送我们家小森回来，他是不是在学校闯祸了？还给你添麻烦了吧？”
　　啊？我一时语塞，沐浴森妈妈的话让我有点无地自容，我就是再不要脸，也能听出这话明显是向着我说的，内心挣扎的那个难受啊。
　　忍不住开了口，“阿姨，其实沐浴森是因为。。。”
　　沐浴森一下子按住我，声音没什么波澜的开口道，“我今天中午去学校对面的胡同买书，结果遇到小流氓了，跟他们打了一架，没事的妈，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啊？几个人打的？”沐浴森妈妈手摸着沐浴森满是灰的衣服，手碰到沐浴森受伤的地方，我就看到沐浴森稍稍皱了皱眉，愣是忍着没发出声音。
　　“跟人打架。。你这还是头一回啊，因为啥？”女人不停的追问。
　　还真是第一次，沐浴森的第一次打架是那次凑我那拳，想到“第一次”这词儿，我竟然邪恶的勾起了嘴角。
　　“没啥，他们要抢钱，我哪有啊，所以就打起来来呗，没事的，妈，您看我都这么大了！”沐浴森说的轻描淡写，就跟这是别人的事似的，我倒有点佩服他的这种坚强了，至少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的这种责任让我有点动容。
　　“你跟人打架老师没说啥吧，学校会不会处分你啊？”
　　“没事，学校那边都解释清楚了，沐浴森是受害者，而且学校还给了他假，等养好了身体再回学校，是吧，沐浴森？”我用肩膀碰了碰沐浴森。
　　“恩。。恩！”沐浴森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对他妈妈笑了笑，“妈，我没事，您快别这样了，笑一笑呗！”
　　沐浴森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女人，女人摸了把脸，估计是不想让我们看到她哭了，然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儿子，以后一定保护好自，不能跟别人打架，你这一身的伤妈看了跟被刀子剜了差不多，吓死妈妈了！”
　　“我知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嘛，您快别哭了啊。”沐浴森伸手摸着女人再也控制不了的决堤的泪河。
　　沐妈妈的话让我愕然，我从来没想过原来在家长的眼里，孩子跟人打架了他们会有这种担心，或许是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我从来都是打了人也不用负责，也没跟谁说过，也没人问过我。就是受了伤也是拿着家里给的卡去医院包个扎，回来再一摊手，他们就再甩给我一沓钱。
　　老师不会管我，校长不敢管我，我妈管不了我，我爸？是不稀得管我。
　　我有点看不下去这娘俩的琼瑶戏了，开口插了进来，“阿姨，我饿了，您给我做碗面成不？”
　　我嬉皮笑脸的样把沐妈妈逗乐了。
　　“成，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做去！”说着就转身向后厨的方向走去。
　　“还要咱家的私房面！”我冲着后厨的方向大喊。
　　“成！”
　　嘿嘿，我对这沐浴森笑了笑，这小子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了头，过了好一会儿，开口说了声谢谢。
　　我以为我穿越了，用力的掏了掏耳朵，身子都前倾了一些，靠近沐浴森的脸，“你说什么？刚刚？”
　　沐浴森显然不想再重复，可我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在我眼里一个大大的特写，大到我要是有耐心，可以数数他有几根睫毛。
　　他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哑着嗓子开口，“我说谢谢你，关于学校那边的事，是你跟校长说的吧。”
　　我心里好像一树海棠开了花，表面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知道就好，校长那边都是小意思。”
　　“这次不知道怎么谢你。。”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先欠着吧，等我以后想出来你再还我。”我特大言不惭，完全忘了他是因为谁才会惹上这些浑事。
　　“好。”他点了点头，然后伸手从桌边的筐里拿出两双方便筷子，一双递给了我。
　　不一会儿，面就端上来了，我嚼着面，回头看了眼对面的街道，不知道是谁家的茉莉初开，淡淡清香，抚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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