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林

　　“吃啊。”钱跃进招呼我吃菜，我内心忐忑坐立不安哪有心思吃东西，钱跃进以为我客气，说：“不用等双喜，我们先吃。来，喝酒。”
　　钱跃进帮我斟酒，我连连阻挠：“行了行了，少喝点，骑车呢。”
　　“这点酒还能把你喝醉不成？酒量这么差，怎么在夜场混。”
　　“倒喝不醉，关键是冷。”
　　“多大点儿事儿。”钱跃进不由分说帮我蓄满酒杯，我也半推半就，一来二去不一会儿半瓶酒下肚了。
　　许双喜姗姗来迟，黑着一张脸，我暗骂奶奶的不好，这厮气势汹汹而来定是要害我性命。我“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将啤酒瓶抄在手里。许双喜大马金刀地往我和钱跃进中间一坐说：“加俩菜。”
　　钱跃进说：“菜不要了，烤点儿串吧。”说着给许双喜一个空酒杯，走顾右盼纳闷道：“酒呢？”我取出酒给许双喜倒上。钱跃进提议：“双喜来了，我们一起喝一个。”三只酒杯撞在一起，我打着摆子将一整杯冰凉的啤酒送进胃里。
　　“媳妇呢？”钱跃进问许双喜：“不来了？”
　　许双喜愁道：“分了，妈蛋刚刚吵了一架，不管她，爱来不来。”钱跃进好笑：“三天两头分，你俩分了没一千回也有八百回了吧。”这段子让我联想到王大龙。
　　“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喝酒。”许双喜倒空了瓶中的酒，将瓶子粗鲁地扔在地上，空瓶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我的心跟着叮叮梆梆直突突。
　　钱跃进说：“好，再给你来一瓶，我陪你慢慢喝。”
　　“一瓶哪儿够。”许双喜朝胖老板喊：“再来六个啤酒，两个冰的四个常温的，烤十个肉串、十个板筋。”
　　钱跃进劝：“大冷天的你要喝冰的，少喝点儿，我们已经各自喝完一瓶了，秦风竹待会儿还要骑车。”
　　许双喜看向我，把我看得一个激灵：“兄弟，再来两瓶行不行，是男人别说不行。”我小声说：“随你高兴。”
　　“你看。”许双喜一拍大腿：“这位兄弟都这么说了，跃哥你怎么办？”
　　被这么一激励，钱跃进来劲了，东北汉子的直性子上来：“酒嘛水嘛，喝完尿嘛，喝就喝。”
　　烤串儿下酒，两串儿没吃完，一瓶又空了，我打了个酒嗝散了一圈烟暂作歇息。钱跃进点上烟说：“秦风竹，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吃饭么？”似乎知道似乎又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他接着说：“意思是双喜向你道歉，今天的事儿他有不对，不能全赖在你身上。”
　　说实话听这话心里很舒坦，我也坦然：“都过去了。”
　　钱跃进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觉得你这人还不错。也不和别人说话，老老实实干自己的活儿，一看就是个踏实人，所以今天叫你一起吃个饭认识认识，以后还在一起上班，就都是朋友了。”我巴不得被这帮少爷接纳，连连称是。
　　许双喜端起酒杯说：“以前的事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人不坏，就是嘴毒点儿。”
　　钱跃进帮腔：“双喜长时间相处下来其实人不错，你慢慢就会知道了。”
　　我点头：“以后靠大伙儿照顾。”
　　至于我积极被钱跃进拉入伙儿，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金楠国际内部分化严重，各派系明争暗斗不和多时。其中声势浩大的一派以武胜为首，成员有李对勾、胡迪、陈友思、张尊。然后是以王近光牵头的“马屁派”，鞍前马后的是张万里和江飞扬。最后一派是钱跃进、许双喜和我。领班曾仁龙只求自保，才不管少爷们斗成什么样。卢主管也乐个热闹，放手不管任我们自相残杀，这样他就可以隔岸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少爷分裂几大块，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相互制衡倒给卢旺财省了不少心。
　　话分两头，加入钱跃进和许双喜不过是他们先人一步，若是武胜在他们之前抛出橄榄枝说不定我就投曹不投刘了。通过考核在金楠国际立足后，选盟友站好队是必修课，关系到将来能否在金楠国际安身立命。显然人多势众在群雄之争中更有利可图，也更占优势。我是跟着跃哥后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悔也来不及。
　　进入五月，约莫能感觉到初夏的气息，偶尔会有一两天的温度飙升到三十摄氏度的临界点，这时候你会看见大街上早有迫不及待改头换面的年轻女孩换上一袭飘飘长裙庆贺解脱漫长冬天的禁锢。倘若晴朗了一天，晚上便是阵阵热浪涌动，洗完澡可以不慌不忙精光赤条慢悠悠摸上床，睡觉可以踢被子，半夜起来撒尿也用不着跟打仗急行军似的火急火燎。穿衣服可以除去厚重笨拙的羽绒服，减少身上负荷。无论昼夜、室内外都是极好的气温，这真是一年中最好过的日子了。
　　公司组织春游踏青，提议刚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兴奋不已，七嘴八舌争得面红脖子粗，各执一词哪儿哪儿云云。男同胞们无疑是最亢奋的，理想的郊游场所最好有刺激的游戏，能滚草地，可以打野战。女孩子则是有吃有喝，还要风光无限好。一听说要交份子钱，都偃旗息鼓了。
　　报名的人寥寥无几，马主管一看这可不好，公司组织活动不积极，一点儿没有集体意识这怎么行。马俊才下达死命令：“公主不去的排房最后，每月任务额外加百分之五十。少爷不去的，跑菜三天。”关乎到切身利益的经济账谁都算的清楚，哪个划算哪个不划算一眼明了。我本身对这次春游兴趣度不高，我一个新人，谁也不认识谁，去了也是干瘪瘪坐着，更何况要掏钱，多有些不乐意。马俊才一番鞭子抽了，放羊子的个个都变老实，报名的争先恐后场面火爆。我也只得随波逐流，搞特殊、搞特立独行是要不得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何尝不是一次很好的拉近人际关系的机会呢。
　　早上八点到公司乘大巴前往目的地龙头渚，车上有说有笑，马俊才和冯光耀坐在女人堆里，不时讲一些露骨的荤段子，惹得女孩子们大呼小叫。我塞上耳机看窗外掠过的街景，跑马观花扫视每一处看着陌生又新鲜的地方。
　　看到灵山大佛的时候也就到了太湖边上，相比市区灰墙灰瓦的建筑，青山绿水还是多有些看头。湖堤上青草刚破土，一片惹人喜爱的柔软嫩绿，有三五好友带着狗躺在铺着野餐布的草坪上，车停在一边，情侣抱在一起。张跃进说：“若是我有一辆车，也会带着女人来湖边玩车震。”身材窈窕的美女骑在摩托赛车后座上，胸脯子抵在驾车男人的后背，屁股撅得老高。疾驰的摩托洒下一路风尘，在任何一个追风少年的心中留下嗖嗖而过的向往。张跃进再度赞叹：“妈的，摩托也能玩车震。”草地间点缀着或红或白的花争相斗艳，我们不能自驾游滚草地，也不能任性地成为风中骑士，但这些青山绿水的美景倒是可以无限共享的，不花钱不费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有车有钱、速度激情，这些东西羡慕不来。指头有长短树木有高低，各安所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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