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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谏言
与女友的冷战已经持续了五天,现如今是两败俱伤身心俱疲。两军的对峙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像是在苏德战场上斯大林格勒战役中耗尽元气的战争双方。我整天唉声叹气郁郁寡欢,憔悴不少。立夏见我蔫茄子似的无精打采,打趣道:“呦,你这是得了狗瘟啊。”我恨的牙痒痒:“你还好意思说,不都是你捅的篓子?”立夏吐吐舌头。
还有就是,刘海儿辞职了。他在辞职书上写着无法胜任这份工作,故此递交辞呈。我知道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刘海儿无言的抗争。魅力终究还是只有两个服务员,但是是我和卞启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也有做师傅的一天。卞启轩拜于我门下,听我传道授业。使唤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往那儿一坐指手画脚招呼就行了,看徒弟撅着屁股忙前忙后,自己悠然自得窝在沙发里吞云吐雾好不惬意。
再一次地,我被柴总找过去谈话,像往常一样,发烟坐定开聊。柴总嘬嘬牙花子说:“小秦你觉得新来的小轩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说他不好还是说他好?好坏都没的选,再怎么样也比没有强,我干笑道:“小轩啊,听话,好使。”柴总点头:“那就好,试用期也该过了,让他正式上班看包厢吧。”
“嗯。”
“刘海波为什么要走,你知道吗?”柴总本想将手指头喂进嘴里抠牙缝,觉得不雅观便从抽屉里翻出一盒牙签,倒出一根捏在手里,柴总看看我:“你说你的。”
“不清楚。”我说。
“你们不是关系挺好吗?”
“还没到那种亲密无间啥话都说的地步。”
“哦。”柴总狠狠吸了一口烟,将烟雾气吞山河地喷出来一挂瀑布:“他是不是觉得待遇方面不满意?”
“可能吧……我不知道。”明知故问。
“你觉得一个月挣多少钱能够让你满意?”
我想了想:“三千多?”
“要不咱们这样。”柴总伸长脖子凑过来,像是要跟我讲不敢大声张扬的悄悄话:“我给你四千,但是你每个月赚得的小费无论多少都要上交,你觉得怎么样?”要是放在以前,这看似诱人的条件我肯定毫不犹豫满口答应,经历诸多事情的磨砺,生活中饱受挫败的经验也吃了几堑长了几智,小心圆滑不少。特别是涉及到实际利益的决策,必须三思慎重。我说:“我考虑考虑,想好了会跟您说的。”马超的身世之谜败露后,刘海儿为此气愤不已。按照他的意思,在魅力,只有我和他是外人,割肉放血的事儿不针对我俩针对谁?不能完全怪刘海儿针鼻子心眼儿,种种迹象说明却有排外的可能。不争的事实就是,在削减我们底薪的时候,马超和王师傅起到一定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们是倒向李姐柴总一边的,综合利益考虑也倾向于彼。公司推出的开支节源手段无非是从我和刘海儿身上进行节源压榨,为此,根本不存在真正的民主表决,只要政策一推出,就会以四比二的一边倒形势顺利通过。刘海儿再也受不了这样无诚信的欺骗,薪资一降再降,而我们毫无招架之力。他一走,我连一个可以信赖支撑的人都没有,觉得自己四面楚歌,说话、做事、乃至思考都要谨慎斟酌。
“那行,我给你时间考虑。”柴总先把这个话题搁到一边,打探我的私事:“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我诧异:“柴总怎么知道?”
“男人发愁,不是因为钱就是因为女人。钱我们刚刚探讨过了,不是你当下最为迫切的问题,这问题就出在女人身上。”
“柴总英明。”
“要我说,魅力的女人多得是,就你这条件,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别为了一个女人坏了心境,只要你好好工作,我帮你介绍女朋友,一天换一个都行。哈哈哈!”柴总眯起眼睛。
“呵呵呵。”我干瘪瘪陪着笑。
从办公室出来,马超叫住我:“竹子,这是梁晶,新来的保安。”
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亮晶晶”,很结实,浓眉大眼,黑的像从山西黑砖窑逃出来的一样。我跟他握手:“欢迎。”梁晶嘿嘿憨厚笑道:“你就是服务部领班吧。”好你个马超,真会挖苦人,我点头:“算是吧,以后你也是安保大队长了。”马超在一旁掩面窃笑不已。
梁晶不知马超为何发笑,一头雾水说:“行,你们聊,我先下去站岗了。”
我拍了拍笑得直不起身子的马超说:“笑够了吧,吧台老大兼财务总监?不过这突然冒出个保安是什么情况?”马超拍了拍胸脯子,好不容易止住笑说:“这个啊……准确的说,小梁是内保兼迎宾,你以后就不用下楼迎客送客啦。”
“嗬!”我喜上眉梢:“李姐真会暖人心,这以后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马超拿出一个小铁盒在我眼前晃了晃:“朋友送的小雪茄,要不要尝一尝?”
我接住递过来一支巧克力百奇状的香烟,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果然是好烟。”点燃后我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大口,浓烈的烟雾刺激我的肺,呛得我抡圆了眼睛:“我靠,真他妈猛。”
马超年龄比我小,烟龄却比我长得多,烟瘾也大过我,抽起这种丧心病狂的雪茄毫无压力。马超让烟雾随意从口腔和鼻孔里喷出来,徐徐袅袅。“和你女朋友怎么样了?”马超问。
我说:“见面不说话,一说话就吵架。我懒得和女人一般见识,她就越来越来劲,数落我的各种不是。我已经很烦了,她之前从未这样闹过。像柴总说的,大不了分了再找一个。”
“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你去听一个婚姻失败的人讲爱情经,不是糊涂么?男人有时候要做出些让步,面子是给外人看的,对自己人不要逞强。”我愣了一下:“你……干嘛跟我说这些?”马超问我:“你信任我吗?我知道因为我是李姐的干儿子,身份特殊,但是我是很想和你做朋友的。之前你和刘海儿走得近,他对李姐的成见很大,有些话不能听也不能说。”我觉得自己很狭隘,毫无根据地猜忌一个人,只因为一些片面的主观臆想。我很羞愧:“谢谢你跟我说这些,心里好受多了。烟是好烟,道理也很对。”
马超摆摆手笑道:“不是我的杜撰,都是学别人的。我看电影,听人讲故事都喜欢学其中道理。我很崇拜我的父亲,他总是一语中的以理服人。”我注意到他手上缠满了切水果时割伤手指的创可贴。
或许是因为过早失去父亲,对于未能满足父爱的渴望,迫使马超产生强烈的恋父情结。父亲完美伟岸形象根深蒂固扎在他年幼的头脑里,并以此为原型,努力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他跟我讲了一件他父亲的往事,马超外公出车祸,家里七大姑八大姨跑去和肇事司机理论,一言不合便吵起来,吵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各执一词难分伯仲。直到马超的父亲出现,一句话解决争论不休的争端,他当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你的车坏了总有个底儿吧,我老丈人现在在医院里还没个底儿呢。”只是这么简明扼要的一句话,足以掐中要害,比起千言万语的喷口水要管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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