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我们私奔

　　地平线，我们私奔

　　【1】

　　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终于要渐止了吧。当最后一滴雨为这为期四天的阵雨天气画上完满的句号时，我也整装启程了。
　　天气预报说，明日开始都是晴天了。但它是晴是雨已再与我无关，因为我将离开这里，离开你会出没的世界。因为我害怕人在江湖，心不由己。
　　我告诉自己，这不叫逃离，这只是一次寡淡的离开。不管这一生将会是传奇还是烂泥，我意已决，不再回头。

　　西天，夕阳已经殷红；东天，横跨着一道彩虹，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我要赶在它消失之前，找到心中的paradise。
　　你说，如果你看到彩虹，你会想要追，那我们是同一种人。即使，最后你发现一切都只是光学折射带来的误解。
　　我说，我是。

　　【2】

　　我披着发，一件宽松的T-恤，一条随意的牛仔裤，脖子上粗粗的银链子上，坠着一块银光闪闪的牌子，上面是我的梦想。没有行李，只有一把木吉他伏在身后。
　　走着走着，我倦了，于是停下脚步，倚在一棵树干上小憩。我闭上眼，告诉自己，只一会儿，我要起来继续我的路。

　　朦胧中，感觉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挣扎着把眼睛眯开一条缝，一个梳着马桶盖的小孩子，白毛衣，紫色裤子上有只小白狗，桃红色的鞋，肉肉的小手里一只玩具样的枪直指我的太阳穴。
　　“醒醒啦，你都落在我手上了，还睡觉，真无趣。”他皱皱眉说。
　　“好啦，那就任由你处置啦，小妹妹。”我懒懒地敷衍着。
　　“我是男生啦！”小家伙不满地抗议道。
　　“嗯？！”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开始仔细端详他。
　　“男生哦……”我若有所思地念叨着，“还真不像呢。”
　　好一副秀气可爱肉嘟嘟的小脸蛋。我心想。
　　“嘀咕什么哪？”他打断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我的右手食指上，他翘起小嘴一笑，眼里闪出一丝天真又邪邪的光。
　　“告诉你哦，我这里有一个魔法戒指，跟你换，OK吗?”他半带炫耀半带商量地说。
　　我这才低头仔细看食指上那枚被忽视了许久的银色戒指。戒指中间，有一个锁形的图案。那是我花五块钱从小饰品店买来的。一片琳琅满目中，选了半天，只是看中了这枚，讲不清原因的。本想戴在小指上的，却大了，套在食指上倒正合适，于是便在食指上落脚了。至于含义，也没太在意。
　　“OK啊。”没多想，我的口已经答应下来。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或者重要的东西。
　　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很兴奋似的托起我的右手，摘下那枚戒指，握在手心，又变魔术似的给我套上另外一枚戒指，一样的银光闪闪。之后，很满意地胜利似的笑笑。
　　“你说的魔法是……”我忽然想起来问他。
　　他并没有回答我，只是指指身后，我这才发现，在他的身后，又一架缠着藤条的秋千。
　　他朝那边努努嘴，拇指翘起指向那边，用目光示意我过去。我很顺从地走过去坐下，当我的右手触及藤条的一刹那，发觉戒指上的小钻闪了一下，他扶住藤条的左手上也闪过一个微小的光点。
　　“走咯。”他推了一把我的后背，秋千便在空中晃荡起来。
　　风呼呼地从耳边掠过，两边的景物倏倏地移动，变模糊，直至我的眼不敢再睁开。渐渐模糊的意识中，悠悠拂过刚刚来得及跳出的疑问：他是谁？在哪里见过吗？为何这般眼熟？

　　【3】

　　在不知过了多久以后，开始恢复知觉的我缓缓睁开眼，只看到浑身布满着看怪物一样的目光——带着惊愕，好奇和恐惧的，周围齐整地围着一圈和我保持着安全距离的脚。
　　我的苏醒把周围齐整的人群瞬间打得七零八落，之后便是满目四散逃窜的人群。
　　只有他，当周围的人潮水般地涌走以后，我才发现，只有他，仍旧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平静地。
　　这样的目光让我感觉熟悉而亲切。我开始仔细端详他。他留着长发，高高梳起的马尾，一身复古似武侠的衣服，却又带着现代的流行元素。但我还是马上认出，那是多么熟悉的日夜念着的一张面孔。
　　“小C……”我不禁对他喊出口。但C字尚还作为嘶音含在口中时，我听到他柔和的声音对我说：“你好，我是迟暮。”
　　一时间，我有些哑然。在低下头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是怎样一副不堪的模样。衣鞋脏了，裤子破了，头发乱了，应该还带着一脸的倦容。再一抬头，正触到他那双清澈的眼，像片浓雾的湖泊，冷清的却又让人温暖的。眼泪不自主地爬满了脸庞。
　　他静静看着我的眼中闪过一小丝慌张，顺手从衣服内袋里摸出一条手帕，看看手帕，然后又看着我，嘴角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朝我轻轻点点头。
　　我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手帕，抚去了脸上的泪痕。
　　“你，怎么了？”他试探着问，手不由自主地挠挠头。
　　“……我……我头晕……想回家……”我语无伦次地支吾着，泪又像温泉似的源源地涌出来，仿佛见到亲人般的。

　　第一次与迟暮相见，竟是以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4】

　　后来，迟暮陪我漫无目的地走过了一个漫漫黄昏。
　　后来的后来，迟暮伴我安静地度过了一个漫长的黑夜。
　　我无法忘记当迟暮发现那座小屋，指着它，带我踏进时，我那又惊又喜到想要呐喊的心情。里面的布置，和家里的竟是一般模样。当然，还有欣喜疯狂地飞奔扑来抱住我的Sean。

　　“小C有个外号，叫Sean。”我望着天花板，悠悠地说，话语如老人烟斗中悠悠飘出的烟圈。
　　我仰面躺在床上，而迟暮则倚在沙发上。我喜欢这种没有对视，却有着认真倾诉和倾听的方式。这样会让我更有安全感。
　　“小C是个那样寂寞的孩子……小C是个那样让人心疼的孩子……”我的记忆像一张被揉皱的纸，被缓缓小心地拉开，然后轻轻抚平。
　　“4年了，我喜欢了他4年，爱了他4年，他来到我的世界8年了……我总想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我始终没有准备好……直到他的身边多出另一个人来……我知道，我迟到了，在他的世界里迟到了……我们错位了，其实我们降生在多么遥远的两个地方……我是一座没亮霓虹的楼台，他是天上那一弯粲然的明月，可我却离湖水那么遥远……”
　　“我告诉自己放下他，我也仿佛真的渐渐淡忘了他。可是当他不经意地出现在我眼前，思念却成倍疯狂地不知从何方涌出来，吞噬着我的整颗心……我输了，从一开始就注定我输了吧，输得一败涂地，输得无法收场……”
　　“于是我决定离开他，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已经无力再考虑了……或许这并非我的决定，只是一种任凭直觉的举动吧……因为我不想看到小C的离去，不想看到他从孤单到成双，而我依旧守着孤独……不管谁会在他的身旁经过，谁能在他的身边留下，但我觉得，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但就在我准备离开的前一天，我还悄悄在心里祈祷，他能在身旁出现……我很矛盾，很自欺，很虚伪吧……就在那天下午，当我拉开门，发现了一只流浪狗在家门口，满目乞求又似乎带着久别重逢后的欣喜。我收留了它，唤它“Sean”……Sean真的是来了。我笑，然后泪流满面。Sean只是注释着我，无辜的眼，楚楚的眼……”
　　我望向房间角落的Sean，它正静静地伏在窝里，仿佛也在倾听我叙述，仿佛也在与我重温。
　　“……我和那个小C……很像吗？……”沉默半晌，迟暮把头转向我，这样问。
　　我侧过身，脸转向他那边，眼却望着前方，点头，又摇头。

　　【5】

　　顺利地迎来了这里日出的清晨。这里的日出日落，与我从前的世界，并无两样。
　　到现在，我依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同迟暮相逢到现在，所谈到的，依旧只是小C和Sean。
　　这是个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我这样告诉自己。我对我降落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没有任何明白的印象，唯一能搜索到的只是迟暮清澈淡定的目光，良久定格般的——就像他现在托着下巴注视着我的目光。阳光温润地从窗户洒下来，他的脸上洋溢着所有和平的宁静，甚至能看到一丝慈祥的味道。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天使，有种飘浮云端的错觉。
　　想什么呢？我打断自己。顺手舀了一瓢东西在嘴里。初入口，是酸的，然后。仿佛又能品出甜味，又似乎有点咸，有点辣，奇怪的味道，但却是奇异美妙的感觉。
　　“这是你们这里的土产吗？”我用勺尖指了指面前盘子里的东西。
　　迟暮抿嘴笑笑，说：“不是，是我自创的……因为我贪吃啊，就喜欢自己瞎捣鼓……”，然后他又转而很认真地说，“不过你放心，绝无副作用的……”
　　“哦？不错哦。”我像赞许孩子似的点点头，竖起大拇指。
　　迟暮也露出了孩子般的笑。我看着他，忽然偷偷露出一丝坏笑，好想在他的额头上贴一朵小红花。
　　我低头继续享受这特别的早餐。其实我向来不喜欢面前有陌生人看着我吃饭，会不自在，会有种丢丑的感觉。可是现在，我却有种很安心的感觉。真是个奇怪的人呢。我在心里数落自己。
　　不知不觉中，盘子已经被我刮得干净得反光了。我满意地站起身，宣布战果似的说：“OK，早饭消灭完啦！”
　　这时候我听到迟暮噗嗤一笑。
　　“怎么了？”我感到很莫名。
　　“已经是下午了哦，现在。”迟暮轻轻地用提醒的口吻说。
　　“啊？！是嘛？不会吧？不是吧？不能吧？”我用一连串问句掩埋着一点可笑的尴尬。

　　院子里，阳光灿烂得让人感动。我习惯地走到院角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翘起腿准备摇晃。
　　这张椅子日子久了便松动了，我也懒得找人修理它，于是便顺势把它当作摇椅了，倒也自得其乐。只是苦了它了。
　　可是，这次的它，却纹丝未动。我不甘心似的又用手摇摇它，它依旧坚定如初。这时候才察觉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了半面的阳光。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问。
　　“哦，我早上看它松得挺厉害，稍微整了下。”迟暮淡淡地说。
　　“这样啊……谢谢你……对了，那个”我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厨房器具……你会使的？”
　　“为什么不会呢？不会可以摸索会的啊。”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嗯，你很神奇的！”我不无赞许地说。
　　他的脸上现出羞涩的一笑。
　　他也是个爱笑的孩子，和我一样。

　　“我们放纸鸢吧。”迟暮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风筝。
　　我小小的讶异了一下：“这个……你是从哪里……”
　　“哦，我打扫房间的时候在柜顶上发现的。”他回答，然后耸耸眉，望望窗外，说，“今天天气不错哦。”
　　自诩细心的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屋里已找不到一处蒙尘的地方。
　　如果我要说“谢谢”，那么从起床，我便要说不停了。于是这句“谢谢”，便被不自觉地省略了，没有理由地。
　　只是我蒙尘的记忆，也被轻轻地揭开。
　　八年了。八年前，曾经很流行这种三角形带尾巴的大风筝。每个人手中都握着这样的风筝，就像六年后人们也唱着小C唱的歌。
　　8年前，那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拉着爸爸的衣角，央求他也买一个那样的风筝。她以为，放这样的风筝应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然后，她如愿以偿地也拥有了一个。
　　这只风筝，她只放过一次，便束之高阁。
　　记得那次，她不知不觉，把风筝线放到了最长。她只想让它飞得更高，但也飞得离她更远。她远望着体育场围墙外，越过一条马路，河对岸的风筝独自默默坐了一下午，一直到夕阳西沉了。爸爸有事先回了家，所以只体育场诺大的草坪上，只有她一个瘦小的身影。她从小便是个爱发呆的女孩。转眼天已渐渐暗了下来。她只是想快些把风筝落下来。于是拉绳索似的一把一把将风筝线向下拽。眼见风筝一点点回归到她的手中，低头却发现，满地的细线一团乱，无从整理。然后就这样提着风筝和那一团纠结的线回家了。
　　我说：“迟暮，如果我早认识你多好。我都不用多担心。”
　　身旁的迟暮又笑。现在和我并肩坐在草地上的，还有迟暮。
　　我痴痴地望着远远飞着的风筝，说：“迟暮，其实我不喜欢放风筝。我会把风筝放到树上。然后我会觉得愧疚难受……我也不喜欢自己坐在地上，看着别人在天空飞，可我却其实一直约束着别人的自由，不愿放手让它自由……可是，我多想和他一起飞……”
　　迟暮说：“那我帮你把线剪断吧。”
　　我下意识地拦住他仿佛要去拽风筝线的手。
　　“那它就能自由吗？失去控制地飞，然后坠落，然后恐怕永远就此搁浅了吧……”迟暮接过前面的话，很自然地缩回手去。
　　“天空很美妙，如果我不能飞，那么，合适的时候，风和日丽的时候，我会让它帮我瞧一瞧——我知道，它有了我，才能更好地飞，而我就在这里静静看着它飞，就是幸福……”他凝神望着风筝的脸，忽然转过来望向我，微微的笑，不自觉地眨两下眼。
　　“你能一直这样陪我吗？”
　　风把这句话刮进耳朵的时候，我感觉是在做梦，梦见某个人的呓语。

　　【6】

　　认识迟夕，是因为迟暮。迟夕是迟暮的弟弟，除此之外，再找不到其他关联。
　　迟夕不及迟暮那么高，却比迟暮生得结实，没有迟暮那般秀气的脸，却也是baby face，鼻子并不挺拔，厚厚的唇，脖子短，所以总爱穿领低的衣服，爱站在草地上放声歌唱，然后自我陶醉——当然有我在的时候，我也会陶醉在他的歌声中——夕的声音真的很动人，用现在的话说，是歌声很性感。
　　迟夕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笑起来会发出“呵呵”的声音，纯真到傻，傻到可爱，可爱到让人心疼。迟夕也是个忧郁的孩子——虽然我并不十分清楚他的忧郁源自何方，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忧郁。迟夕是个想要有存在感的孩子。迟夕其实是个心底藏着自卑的孩子——和我一般。同迟夕在一起，我会放下所有顾忌而很放肆；和迟夕在一起，我也会让所有的哀伤蔓延到恣肆，然后和他一起尽情释放。

　　那天，我们一起疯到黄昏。偶尔我甚至会有返“老”还童的错觉。尖叫欢呼的我奔跑着奔跑着，却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悬崖边，没有了前进的路。我的心里装满了阮藉狂放的哭，可我却做不出表情，也发不出声音，只是跪倒在地，喘息着，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大脑也如心脏跳动般，几欲涨裂。良久，我站起身，一片昏黑，迷糊中，一双手扶住了我。
　　“我没事。”我轻轻说，站定，然后一步步走到悬崖边缘。
　　若是蹦极，那我一定会害怕得扭头就往回跑。但现在的我，竟没有一丝害怕，风呼呼地刮过，我甚至有一丝爽心的感觉。有种想要随风飞起的感觉。我并没有想要死，只是在想象一种感觉。
　　我回头，他正站在我身后不远处，触手可及，只是，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响，仔细凝视着我。
　　然后，我看见他缓缓走到悬崖边，坐了下来，双腿悬挂在悬崖边，不发一言，像是坐在自家的阳台边。
　　这一连串动作那样随意自然，我却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敢做出任何动作，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要屏住，生怕因为自己的一点响动而使他发生什么疏忽。
　　我才深深感受到，他刚才站在我身后时是怎样的一种处境。
　　我说：“夕，我错了。”我习惯叫他夕，而叫迟暮的全名。
　　夕不动声色地说：“当你走到悬崖边，走不下去时，并没有阻断你回头的路。”然后转头看着我笑笑，起身，拉着我后退几步坐下，“要看悬崖边的风景，在这里，我陪你。”

　　明月。稀稀的几颗星。微凉的夜风中游走着夕幽幽的歌声。唱完一首，夕停下了。
　　“夕，你能一直唱下去吗？”我问。
　　“你真的想听吗？”夕问我。
　　“是啊，好喜欢你的声音。想这样一直听下去呢。”我毫不犹豫地说，“你知道吗？我那里有叫作选秀的比赛，嗯，我相信你要是生在那里，一定能把人家都比下去呢，用我们的话说，是“PK”下去。”然后我自顾自地傻笑。
　　“呵呵，是吗？”他也“呵呵”地傻笑起来，然后又说，“其实，迟暮唱歌才叫棒。他是我的启蒙老师呢……其实他也挺可怜的……”夕的语调转而黯淡下来，不再往下讲。
　　“他？他怎么了？”我掩饰不住急切地问。
　　迟夕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没有头绪的思绪，然后，他又继续说：“虽然迟暮是长兄，但家里人把继承的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在家人眼里，他不用功读书，却爱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或者成天异想天开，写那些没用的酸酸的东西，要不就是玩物丧志；不会武功，却喜欢穿得不伦不类。喜欢在家唱歌，父亲专门给他找了教音乐的先生，他却不好好学，自己编了一些调子‘吵闹’，歌词大逆不道的歌唱，把先生给气走了……他是在一片打骂声中长大的……每次看到他被罚，我想替他求情，可是碍于父亲的威严，话到了嘴边却不敢开口……哥心里却清楚，他总跟我说，夕，你不要自责，我不怪你……父亲总爱责怪母亲怎么好端端生了这么个‘混世魔王’，迟家真是走到尽头了吗？……其实在我眼里，哥哥真的是个天才……其实我挺羡慕哥哥的倔强，当他和世界不一样，他就敢和世界不一样，他总是那样坚持自己……我也想这样的过活，可是，我不敢。所以，我只是现在这样一个庸才，无才，无貌，只是延续着既定的生活，为了家人而疲于奔命，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么，是在为什么活着……”夕的眼睛里映出了星光，我下意识地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
　　“其实，如果你在我们那里，会是个挺受欢迎挺可爱的孩子……迟暮也是……”我安慰他说。
　　我这才发觉，我对迟暮了解得竟是那么少，而一直以来，只是他在默默倾听我的小C，除了小C还是Sean。现在终于静下心来去了解他，却是从迟夕的口中。
　　迟暮，对不起。
　　小C，你真是个幸福的孩子，那么多人爱你。
　　小C的寂寞，被我心疼着；迟暮的寂寞，又有谁知道……

　　“算命先生对家人说，是我们的名字起得不好——迟暮，迟夕……”迟夕叹口气说。
　　“你相信吗？”我问他。
　　“我不信啊，”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哥更不信……几天前就因为要给他更名的事，又引发了蓄积已久的一次吵闹，他甩出一句‘这就是我的本事，我就是这个样子’，摔门就而去……知道吗？哥虽然叛逆，却从没和家长说过这样过火的话……其实哥是个挺理性的人……已经好几天没有他的消息了……”
　　迟夕的眉头紧锁，从没见他有过如此凝重的表情。
　　“这是他留给我的字条。”夕递给我一张小纸条，我打开，上面简短的两行字：帮我照顾好忻。暮留。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终于还是浸湿了纸条，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是啊。好几天没见到迟暮了。我只是觉得有那么些许的不习惯，仿佛缺少了什么。可是因为夕的陪伴，我却没有去搞清楚他究竟去了哪里。
　　对不起，迟暮。对不起，我只会对你说谢谢和对不起。

　　“那他……会不会怎样？……”忽然之间，我感到莫名的恐惧。我是多么希望他没有怎样。
　　“你要相信他。他不会有事的。他或许只是去了某个别的地方。或许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独处安静一下。他总是喜欢这样独自消化自己的烦忧……”夕用轻柔的声音说，企图抚平我心中的不安。隐约中，我仿佛看到了迟暮的影子。
　　“我想去找他……你和我一起去找他好吗……”我有点失控地攥着迟夕的手，央求又似乎命令似的说。
　　“不要这样……你就在原地等他，好吗？……如果他有一天回来找不到你的话，他真的会疯的……”迟夕按住我将要站起的身子说。
　　“……他……真的会回来吗？……”我迟疑地问。
　　“会的。你相信我……要打赌吗？……如果他真的不回来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好吗……”他说着已经站起身走到了悬崖边。
　　“不要！”我惊慌得倏地站起身来。
　　“呵，我不会啦，”夕笑一下，转过身，说，“如果他不回来，那我会一直照顾你。我答应他的。虽然他没有听到我的承诺，但他知道我一定会答应。”
　　我没再说话。然后想起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泪痕。
　　原本，我是个只会任由眼泪往下淌而不去擦一下的孩子，可是自从有了这块手帕，我却习惯了用它拭去自己的泪，然后再把上面的泪渍洗净，晾干在阳光下。
　　“这个手帕……”夕忽然有些惊地说。
　　“怎么？”我抬眼看夕。
　　“……怎么……是哥给你的吗？”迟夕语无伦次地吐出了下半句。
　　“是啊。认识他的第一天，我就莫名其妙哭得唏哩哗啦很狼狈，然后他给我擦泪的。怎么了？”我疑问于他的疑问。
　　“……”迟夕沉默了半晌，终于说“这是娘给他的。娘说，这辈子也不强求他成什么大业了。只希望他能逢到一个有缘人，伴他过一生。把这块手帕送给他心爱的姑娘，就会为他引来好的缘分……他本来说，我不会把他送给谁，我会收藏它一生的……”
　　“……也是……你是这世上他逢到的唯一一个会用欣赏的眼光看他的人……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等到这样的人……老天还是不忍心折磨天才到底吧……”迟夕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着，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空气已经逐渐冷却下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是个极其怕冷的孩子。夕把外衣给我套上。忽然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
　　“夕，你不冷吗？”我看着他的短袖问。
　　“不啊，我身体很棒的，你也能看出来吧。”夕笑笑说。
　　“平时常看你穿短衣，只是迟暮总喜欢穿长袖。”我接过他的话说。
　　“……迟暮……他浑身是伤啊……”迟夕轻轻摇头，不无疼惜地说。

　　“夕，陪我一起喝酒吧……”我说。然后从背包里掏出两瓶红酒和几罐啤酒。
　　没等他应声，我已经自顾自地自斟自饮起来。其实我从不和别人一起喝酒，只有独自在家写东西的时候——因为小C，可是小C从来不会知道。借助酒精的力量，我才敢把心里许多的感情挖出来——虽然最终只是写给自己看。我是个胆小的孩子。我害怕尚未拥有就失去。
　　我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往下灌，葡萄酒有些苦涩，可是却掩不住心中的苦涩。于是我只有一杯杯拼命往下灌。心里的伤口却越浇越痛。但我任由它恣肆地痛。有一天痛到感觉不到痛了，我想我会释怀吧。
　　渐渐地，感觉头越发地晕了，越发地重了。喜欢这种微妙的感觉。迟夕劝了我几句，就没再劝。
　　我“呵呵”地傻笑着扶着夕的肩膀，看着夕问：“夕，你懂我吗？”然后，又开始往下灌红酒，像口渴万分的人找到水一般。夕夺过了我手中的杯子。
　　“夕，我想回家……想带你和迟暮一起离开……”心头的酸楚忽地涌到了鼻端，眼泪又莫名地涌将而出。我是个讨厌在别人面前流泪的孩子。可是在他们面前，我的泪却那样没有征兆地就现身了。此刻我的身体早已失衡，夕宽厚的肩是我唯一的支点。
　　夜幕中，夕借着月光，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我冰冷的脸贴着他温暖的脖子，眼里流出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缓缓流淌下来。
　　“夕，我们等迟暮回来……等迟暮回来……”

　　【7】

　　迟暮的回归像一场梦境。就像我每次看到小C时，总觉得是场梦，一场很平静的梦，却害怕随时被惊碎醒来。迟暮回来时，一切也平常得找不出一丝不平常。只是，迟暮回来了，只是像出门晨练归来一般,站在门口初生的阳光里对我笑得一脸灿烂。
　　站在门边开门的夕咧嘴呵呵笑着对我说：“忻，迟暮回来了。”
　　夕，我相信你的。
　　可是夕，对不起，我每天还是在心里默默祈祷迟暮的归来——就像曾经我天天为小C祈祷——我虔诚的最初，小C。

　　迟暮你看，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被夕打扫的很干净。
　　迟暮你看，这几天，夕把花草料理得很好，太阳花又生出几丛呢。
　　迟暮你看，我把你的自创早餐做给夕吃呢。
　　迟暮你看，我学会绣花了呢，还在手帕上绣了个你的名字。
　　……
　　……迟暮……你可以别再不辞而别吗……
　　“我想你”三个字，我却还是说不出口。
　　“……忻，我想你……”却听到迟暮轻柔的声音。
　　“迟暮……”

　　“Hey，两位坐好，我要开课咯！”我端起我的宝贝吉他，像模像样地在椅子上面对着两个学生坐定。
　　“呀，你们看吉他包……不是常被你们擦，肯定落了很多灰了呢，可见我有多久没碰它啦，所以可能不大熟练了啊，你们谅解啊……”我为自己开脱着。
　　迟暮和迟夕只是微笑着专注地看着我，像认真的小学生。
　　我的半吊子技术，平日里也就能在初学吉他的门外汉那里装装。不过现在教他们，也不能算是误人子弟啦。以后就把教材扔给他们自己钻研啦。呵呵，心理慰藉的功夫见长啊。
　　“好，开始咯。迟暮一会儿就用我这把，夕，我柜子里那把就送你了。”我说。技术不高，吉他我倒是有了两把。
　　“学会了，我教你们唱我那里的歌……迟暮你写的歌手稿夕给我看过了呢。在我们那里，一定可以拿去打榜，还能坐到冠军宝座呢。”
　　迟暮惊异地看向夕。他一定以为他的手稿已经被父亲拿去烧掉，殊不知被迟夕悄悄地保存下来。
　　“嗯，我要把迟暮‘包装’成偶像派摇滚小天王，迟夕呢，实力派R&B小天王……”我向他们‘透露’着我的盘算，也不管现在的他们听得一头雾水。慢慢来，我会让他们明白的。

　　……
　　基本原理，左右手分解、配合，和弦转换……他们以比现代文明发展还快的速度迅速地掌握着，这让自认还算有点天赋的我不得不连叹真天人也。很快他们连封闭和弦也不在话下，爬格子比Sean上楼梯还快。我已经再不堪为人师而乖乖地退居二线。他们开始钻研我所有钻研不下去的吉他教材。他们比我想象中的进步更神速，这让我不由欣慰。我在心里掐指算着，我还来得及……

　　……
　　迟暮已经能把《温柔》和《时光机》唱得同样地让我落泪，只是曾经只是心中澎湃的滂沱大雨，而现在则是面上静静流淌的涓涓细流。然后迟暮把我拥入怀里的时候，我却哭得更凶，眼泪鼻涕都碰到了他的身上。迟暮，你是个被时光扔错地方的孩子，可你却没有翅膀飞离这个寂寞战场。
　　迟暮也能把《终结孤单》和《疯狂世界》唱得一样high到爆——我多想带他逃离他要面对的这个本不该属于他降生的世界，可我不能，那么，就让我在我有限的日子里陪你一起吃掉忧愁。
　　我说，迟暮，摇滚的人，吉他是你的武器。摇滚精神是你坚强的护体。爱是你的信念。

　　而迟夕已经把《沙滩》和《天天》唱得很动人，把《Julia》唱得很出彩，把《我们小时候》唱得很动情。他唱歌的时候，，我会不自主地随着他的节奏轻轻晃动身体，脸上挂着自己没有察觉的微笑。夕，你是个可爱的天使。夕，你该有片真正属于自己的舞台的。可是，夕，你却有太重的责任而不得不放下所有小小的私心。

　　迟暮和夕在客厅中央赤着脚抱着吉他唱着跳着的身影，在夕阳下，像老电影胶片的影象，被越摇越慢，直至凝固在我脑海最深处……
　　暮，夕，你们该有属于你们的狂欢的。

　　【8】

　　草地不远的西边，是一道悬崖。
　　我说：“迟暮，那是我认识你的地方。”
　　我说：“迟暮，你可以把我也像夕一样当兄弟么？或者，当个哥们样的朋友，我很Man的哦。”然后我笑。
　　迟暮嘴里轻轻念叨：“……同性相恋……那我也只能同性相恋了……”
　　看着他傻傻的样子我又笑，于是我认真地用树枝教他在地上写下“Gay”。
　　我轻轻拉过迟暮穿着长袖的臂膀，说：“迟暮，不要再掩埋自己的伤，好吗？……迟暮，我想看着它们痊愈……”

　　迟暮坐在我面前，静静地弹唱着那首《天使》，一遍又一遍。
　　我说：“迟暮，曾经小C温柔地唱着《天使》的时候，我多希望他是为我而唱。可是，或许我根本不是谁的天使，或许我根本就不是天使……”
　　话音未落，我听到一声清脆的琴声，我的心不由像被手指勾动的琴弦没，微微一颤，然后我听到熟悉的前奏，然后是迟暮轻柔的声音：“你就是我的天使……”然后，我又看到迟暮清澈的眼神。
　　我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感觉自己像个婴孩般，被轻生哄着入眠。或许是睡着了吧，或许并没有睡着。右手的食指被戒指圈得生疼，可是心里却异常地塌实。自从戴上它的那一天，我就再没有办法把它取下来。

　　夕阳火红到刺眼，我合上眼，可是隔着眼皮，却依然感到夕阳的色彩。
　　我淡然地说：“迟暮，你可以走了。”
　　迟暮轻声地答应了，然后我眯缝开的眼睛余光，真的看到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小树林里。
　　迟暮向来这样听我的话。迟暮你真是个乖到让人心疼的孩子。
　　然后我的泪终于顺着眼角无声地倾泻而出。

　　已经不止一次地梦到他了——那个小孩子——自我酒醉的那个夜晚。
　　“你不可以爱上他，否则我就会带你回去。如果你想和他多呆一些日子，那么请你收回你的爱……我会提醒你，那就是你头晕难耐，心痛欲裂的时候……”

　　迟暮，对不起，我连自己最想要的承诺都不能好好为你实现。
　　我站起身，只觉得头一阵眩晕，心疯狂失去韵律地跳，身体整个地失去了平衡，一个趔趄，向下倒去。
　　我看到Sean不顾一切地奔过来，来不及喊“不要”，手下意识地就想撑住身体，可是还是磕到了Sean的一条腿上。Sean发出一声尖而细的鸣叫，然后我看到他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映着我。
　　Sean一直是陪着我的。只是来到这里以后，我常常把它忽视了。Sean总爱和我靠得太近，以至于粗心的我常常不小心踩到它的爪子，它不由尖叫一声，我才慌乱地收起脚。但它还是一如既往地和我靠很近。Sean知道，我是无心伤害，所以它从不计较，从不因此疏离我。虽然我常对它说，Sean，不要走太近，你会受伤。

　　我在余光中看到不远处小树林中一个熟悉的人影奔了出来。原来他也一直没有离去。我的眼泪更加肆意地流下来，然后轻声啜泣着的我渐渐模糊了神志，朦胧中感觉有人轻轻把我抱起，朝向一个熟悉的方向走去……

　　【9】

　　醒来在熟悉的房间里，阳光依旧满泄，窗台上的花草散发着熟悉的清香，屋里宁静得让你相信世上永远只有和平。屋角的Sean安静地伏在窝里，一只前腿上已经包扎上白色的纱布。
　　“你醒了？”迟暮露出欣慰的笑，“昨天可把我吓坏了……我会查出原因的……”我看到迟暮的眼中流露出的疼惜和坚定。
　　迟暮，我相信你的医术，但是这不是你的医术能解决得了的。但我终究没忍心和他讲这样的话。
　　我说：“迟暮，如果我不能那么久陪你，你会原谅我吗？”
　　他只是抓着我的手，说：“不要乱想，我们都会好好地在。”
　　忽然我想起《无极》里面，悬崖边昆仑真诚地望着倾城说：“不要死，要好好活着。”只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我铭记。
　　迟暮说：“知道吗？昨晚我梦到你变成一道彩虹，我拼命地追啊追啊。后来却发现，原来你就站在彩虹下面的地平线等我……奇怪的梦，呵……”
　　迟暮，我不要做彩虹，我只想为你做那个平凡的我。
　　曾经小C追逐着他彩虹般的梦，而小C与我又是那道悬挂空中的彩虹，绚烂却叫人迷惑。我不敢张开手，因为我怕拥抱到的只会是一啸而过的风。
　　我累了，真的很累了。我爱的是平凡真实的小C，小C的所有缺点都是他的特点，小C的所有狼狈我都疼惜，我珍视小C本真的一切，而那样的小C还不属于我，在我面前的小C总是护着外壳的小C。所以，忻，对不起……

　　迟暮又在屋里忙里忙外地整理东西，把他们拿到院子里见见阳光。
　　“有些东西要经常晒晒，不然会上霉的。”迟暮边忙活着边不忘“教导”我说。
　　说着，手里的日记本一个不小心滑落一本，摊开在地上。
　　“对不起……”迟暮说着连忙捡起它，小心地合上。
　　“没关系。我的日记都不上锁的。”我朝他笑笑说。
　　然后我看到迟暮捧起我那一包厚厚的红本本，很重似的，小心翼翼的，他问我：“这些很重要么？保存得很好啊。”
　　我说：“这是我从前所有的荣誉证书。也没必要这么小心，摔不坏啦。只是个壳子和张纸啊，和日记本一样当作记忆放在那里的。真东西都装我身上呢。”
　　“可是没办法啊，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色盲呢。只认识红色。只认识红本本。”我想想又说。
　　然后，我凝视着迟暮忙碌的身影，说：“迟暮，你在我面前，根本不需要这些没用的东西。迟暮，你真的是个天才呢——如果在我们那里，你定是个受欢迎的男孩子……”

　　【10】

　　迟夕，迟暮和忻，三个人，草原上，笑得灿烂。
　　这是我最爱的画面。曾经以为小C望着忻笑得灿烂，是最动人的画面。
　　休息了一夜，可我的大脑却疲倦得厉害，右手食指的戒指也越发勒得紧。
　　但我不会让自己睡去，我会让自己陪你们到夕阳落下的最后一刻。
　　我会不再在你们面前哭泣，我会一直微笑。

　　其实迟暮，我昨晚也做了个梦。那个调皮的孩子要带我走了。我中了他的蛊，但我依然要感谢他。

　　迟暮，你是看到我最多狼狈的人，也是看到我最多可爱的人。
　　迟暮，我很喜欢你给我剪的短发，干净利落，活泼青春，从此我不会用长发遮挡我忧郁的眼，我懂得了更好地微笑——让眼睛也微笑。
　　迟暮，你脖子上的锦囊中，装着的是我的发——那是对你的牵挂。
　　夕，你是第一个让我放心地在你面前放肆，在你面前醉倒，却从不计较的人。
　　夕，你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银光闪闪的牌子，曾经在我无边的青春岁月里，承载着我所有的梦想——虽然上面其实并没有一个字。
　　迟暮，夕，Sean就交给你们了，我相信你们会把它的伤养好，然后把它照顾得更好。
　　迟暮，夕，其实今天并不是我们那边的感恩节。原谅我我等不到那样的深秋时节了。如果不这样，我无法名正言顺地把它们送给你们。

　　夕阳已经渐渐西斜了，却在奋力地放出最后的余辉，红到壮烈，红到灿烂，红到温暖。
　　迟暮，其实你就是我的Hero；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你守候，不管我是不是天使。
　　迟暮，夕，原谅我我总爱在你们面前流泪，你们给的幸福太多，我消化不来。
　　迟暮，夕，我在梦中对那个孩子提的最后一个要求，就是把我的小屋留给你。那里的一切都属于你们。希望那里会是在你们需要时可以随时接纳你的温馨小世界。你们是那里的主人。
　　迟暮，夕，我们的相识，不过一个人的迟暮时间，可是，足矣——虽然我多想能有更多的时间。

　　马背上的我，已经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无力地伏在迟暮的背上。
　　心，比马蹄更细碎地狂乱跳着，我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这里的空气多么清新，带着你的味道，让我不舍地想多呼吸几口。我的视线渐渐模糊。想再看看你们的脸，已没有力气。但我已经把它深深刻在了心中。
　　我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块笨拙地绣着“迟暮”两个字的手帕。
　　“迟暮，我爱你。”我用尽最后一口力气轻轻贴着他的背说。
　　两匹马，终于走到一个悬崖边，停下了脚步。
　　我感到身体渐渐变轻，然后化作一缕轻烟，随风向着暮色中的夕阳飘去……
　　迟暮，夕，再见……

　　你说，故事不会这样简单就结束。
　　记得吗？
　　彩虹下地平线的尽头，我们的一场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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