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皇后的命

　　何秒暗叹一声。
　　又坐了一会儿，头发已干，外面的人还站着。

　　何秒在窗口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实在找不到什么开解的话。何况她自己还身陷囹圄，赵岩绍自有他的兄弟和需要面对的事，她，还是算了吧。

　　没有吹熄油灯，何秒轻轻关了窗户吸着鼻子钻进了被窝。再醒已是午时。
　　隔壁房间似乎多了几个人，只有严愣子守在她的门口。

　　何秒一路上已经习惯了。
　　大概出来时王恭跟严愣子说过他的任务就是看着她。谁知路上何秒变装，严愣子愣是疑惑了一路，对她半步不离。

　　吃过饭，为了方便愣子看守她，何秒也没出去。在院子里土地上用石子画了棋盘，两人下了半天五子棋。
　　隔壁房间的人是一个一个走的。具体人数何秒没数。
　　倒是铁柱出来的时候，问他们在干啥，听说了规则站在愣子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替愣子画了个叉，赢了何秒一局，笑着走了。

　　赵岩绍就站在何秒身后，解释道。
　　“学武的人眼力自然好些。棋局虽巧，但逃不过横竖左右，只要看的细，遇三的时候两边断了，自然难赢。”然后赵岩绍也跟着走了。

　　何秒支着下巴继续和愣子下棋。店家送来晚饭，两人吃的都快，天彻底暗下来后，两人就转战室内。
　　碳块画的棋盘刚分好格子，木门被店老板一把推开。
　　“坏了，城里有人纵火，姓蔡的不知从哪儿招了许多高手，大当家的怕是不妥啊！”

　　店老板的话刚说完，蹲着的严愣子站起来就往外面冲，出了门又拐回来，拽着何秒的胳膊再走。
　　“愣子，你干嘛？”
　　“赵叔。”
　　“那你拉我干嘛？我又不会武功，去了没用。”
　　“有的。”
　　愣子说的异常笃定。何秒难得见愣子如此，想到赵岩绍和王恭所言，是他们有所交代？

　　“你是要拿我去换人？”
　　“……”愣子看着何秒，表情很茫白。

　　“是要拿我跟蔡以端换你们的人？”何秒说的清楚些。
　　不想愣子却摇头。
　　“赵叔说了，让我看着你。尤其不能让你落到蔡以端的人手里。”

　　何秒发怔的时候，人已经被愣子拽出门。冷风吹过，何秒忙拉住愣子，耐心劝道。

　　“愣子，店老板说城里纵火，情况不好，但你赵叔功夫不弱，想来不会有事，你去了也许会碍事也说不定。”
　　“不行，走的时候爹交代了，我得护好赵叔。”
　　愣子坚持，何秒只能退而求其次。

　　“那你可以进城去看看，快去快回。可是不能带我去，我什么都不会，带上就是累赘。”
　　“不行，”愣子依旧摇头，“走的时候爹说了要我听赵叔的话，赵叔说了要我看着你。”

　　“……”
　　对于这样的逻辑，何秒竟一时无言以对。
　　她明知愣子是外号，但此前她从未领教过愣子的愣，现在终于知道了。这根本是个死结，说不通的。

　　愣子开了后门，二话不说扛着何秒很快没入了夜色中。

　　不远处，陵安城城门上下火把烈烈，城门处拥排着长长的车队。
　　车子大都简陋，拉着巨石木材，砖泥瓦片。如今战乱，骡马稀少大都被征用，很多车子因牲口不够，车辕上绑着数条绳索，人畜同力，才能拉的动这么重的东西。

　　蔡以端选陵安为西都，这里固然南临泗水，东有金突关，背靠颍州多山河。算的上一个固守可攻的地方。
　　但陵安早期其实是一处亲王的封地，城池本就不大。后王爵更替，因罪被夺，曾经的王府同样荒败。又经历战乱，本就不高的城墙到处豁口，里面的王府据说比起陇城的行宫可能还要差些。

　　蔡以端急于建立威信，从所辖颍、泗、灵、并诸州地征民近万，夜以继日，城门不关，不仅要修复再建里面的王府宫室，外面的城墙也要加固加高。

　　因为突发的纵火案，城门守卫多了不少。进城的车辆全被挡在门口，看着乱哄哄的。
　　何秒自知愣子功夫不错，想不到轻功也不遑多让。他带着何秒绕着城墙转了转，然后挑了一处，这里城墙损毁的地方搭着木架，一圈堆积着泥石大锅，还有民夫在劳作。愣子上下瞅了瞅，最后抓着何秒的肩膀没费什么劲就进去了。

　　城里比外面更乱，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建筑工地。
　　放眼看去，尽是低矮的茅草土房，空地上搭建着军帐。只有城中北面，才有一些稍高的建筑，那正在建的高墙，便是未来皇城的第二道屏障吧。
　　可见的火势就有三处，均在北面。不少人在救火，城中街道上，兵将穿梭，一个个凶神恶煞的……

　　“愣子，咱们不能乱撞，你知道你赵叔他们在哪儿吗？”
　　“嗯。”
　　再次意外，愣子很肯定的点头，然后躲过一波巡查的士兵，带着何秒继续北去。很快，两人便到了在建的城墙附近。

　　这里同样搭建着无数帐篷，火灾的地方可以看得很清楚了。正是木材堆积的地方。
　　前面宽阔主街一侧，围了一个极大的宅院，同样在建中。

　　愣子指了指那个院子，“要杀的人就在那里。”
　　何秒终于忍不住问：“愣子，你怎么知道的？”

　　“赵叔王叔给我看过地图。”
　　“你识地图？”
　　愣子转过头来，看着何秒，“我爹教过我的。”

　　愣子说的是教过，意思很明了，教过当然会，而且话里微微自豪的语气袒露的明明白白。
　　何秒不由有点羞愧。愣子只是愣，又不是傻。她干嘛这么小看人，太过分了！

　　自我反省的时候，何秒被愣子已带到院子里。何秒不由觉得这小子当真逆天，嘴里碎碎念着大约是赵岩绍告诉他的建筑特征和前后左右一类的方向标识。
　　他就躲过了严密的防守和院中两栋高层建筑上巡视的人眼，拉着何秒躲入一排房子后面。

　　墙角窝着一个人，看到他们俩。
　　“愣子？你怎么来了？”
　　“叔。”
　　“带她干吗？”
　　浓浓的嫌弃语气，何秒瞪过去，以为我愿意来？愣子言简意赅。
　　“赵叔说要我看着她。”

　　那人何秒虽然没见过，但大概也熟知愣子的性格。终于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你来了也好。约定时间过了好久，他们一个都没回来，我正急呢，又怕我走了这里没人。”

　　那人看向何秒终于有了一点善意，直接指挥道，“你就在这守着吧。大当家去杀叛徒，王先生去找死了的兄弟人头，不管哪路回来，会告诉你怎么做。”
　　说完急着和愣子道：“地图上的路都记得吧，咱俩分两边，你去找大当家，我去找王先生。”

　　愣子显然在他赵叔和何秒之间犹疑了很久，抓着何秒肩头的手始终不肯放下来。很有下一秒继续揪着何秒一起冲的意思。
　　好在不认识的家伙摆明了厉害，愣子皱着眉，最终算是搞清了他爹和赵叔谁是第一委托人，一步三回头的，不见了……

　　何秒在墙角缩了缩，默默吸吸鼻子，冰凉的手支着下巴。
　　怎么觉得她最近的智商有点不在线啊？要是她能早点反应出先后委托关系，还用得着被愣子带到这里么？
　　连个古人都不如，唉！

　　不知等了多久，夜风渐强，这地方夹角风。何秒又紧了紧衣服，顺便把半披散的头发重新挽了个纂用布带固定在头顶。
　　虽然赵岩绍教了他一次女子发式，但不好意思，她跟着学的是挺好，但角度反过来到自己头上，她就不会了……

　　远处忽然有骚乱传来。
　　很快，传来许多人兵甲脚步声。混乱着“给我找，给我搜！”的命令。并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何秒的心跳也跟着迅速加快。
　　“那边——”

　　何秒也同时看到一个黑影越过这片房屋朝她右手的方向飞掠出去。
　　随即无数人朝这里跑来。

　　何秒双眼如电，狠剜了一眼已经空空的夜空。起身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她不会功夫，上不了房顶，此地能让她躲藏的地方，只有这排屋子，因为外面动静太大，此时接连三个房间都亮起了烛火，只有最后一间屋子还黑着。
　　何秒再不多想，直接跑过去抠窗户，然后一头钻了进去。

　　咚的一声不知撞倒了什么，何秒正抱膝忍痛，脖子上骤然一冷。一柄利刃抵在她的喉间，黑暗中身前竟站着一个人。同时外面传来询问。
　　“汪公公，可是有事？”

　　“抓了……”
　　何秒抢在对方话前，满是不敢置信，“汪阔海？”

　　身前人影微晃。
　　一张脸低探下来，近距离打量着何秒，然后双眼越张越大。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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