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戏言(女帝)

作者: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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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画之姿胜清辉


      弛瑜跟着尹人走出大堂,进入院中回廊。
      外面乌云蔽日、大雨倾盆,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石板地面湿哒哒的,映得出人影,院中芭蕉大叶,被洗刷得绿得发亮。
      走进尹人那塔楼中的闺房时,弛瑜有种逃出来的感觉。
      清凉,安静,仿佛一层屏障,将弛瑜护入另一个世界。
      尹人关门,上锁。
      此时的尹人,一袭白衣,发饰尽除,长发自然地垂下。比起之前的金钗华服,如今更多了几分干净素雅。
      那毒茶药效极快,尹人该毒发应当早就毒发了,既然到现在还生龙活虎,那就是确实没事。
      这一切比北地战事还要难分析。
      弛瑜有太多话想问,但还未开口,却见尹人前脚进了房间,随后就身子一矮,伏跪在了弛瑜面前:“殿下千岁,小女子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弛瑜一怔,忙去扶她:“姑娘哪里的话,姑娘两次救在下性命,在下感激不尽,何来冒犯。”
      尹人便也起身,浓艳的脸谱尚未洗去,在这身装扮下看起来极为不协调:“殿下不问我为何知道殿下的身份?”
      弛瑜道:“应当是婢女方才心急之下说漏了嘴,在下本以为姑娘没有留意,不想还是被姑娘听了去。”
      尹人恬静笑笑,伸手去挽起弛瑜衣袖。
      弛瑜手臂上的伤口原本愈合大半,今日又被撕开些许,到了这时候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
      尹人看罢,又将药箱翻了出来:“殿下这伤口若是再裂开一次,怕是会落下残废了——上次为殿下缝的针,可找太医看过了?”
      “已经看过了。”
      “太医说不必重新缝过?”
      弛瑜依旧只挑好听的说:“太医说针脚平稳。”
      尹人准备着针线,看起来心情不错:“我不过是看过几本医书,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替人缝针。如此看来我天赋异禀,要是哪天嗓子坏了,说不定还能靠行医谋生。”说罢穿针引线,在火烛上烫了一下,又对着弛伤处缝缝补补。
      弛瑜忍着痛,尽量把声音稳下来:“尹人姑娘在慕金楼地位……可见一斑,应当不会有行医谋生的那天了。”
      尹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一针狠狠地扎下去:“殿下想知道我为何在这里有如此地位?”
      弛瑜痛得抓紧自己的大腿:“是。”
      “这个我暂时不能说。倒是说说殿下吧,当今陛下有四位皇子,一位皇女,长皇子已经封为甄王,下人应当会叫他王爷才是。剩下的,四殿下身体孱弱,五殿下年纪幼小,那殿下您想必就是三殿下了吧?”
      弛瑜本以为尹人知道她是皇家子嗣,但不会清楚她是哪一位皇子,想不到尹人竟很清楚宫里的事,还将她错认为是三弟了:“姑娘对我们兄弟几人倒是很了解。”
      “殿下与长皇子同是成辞皇后嫡子,那么屡次遭人暗算想必就是二殿下弛瑜下的毒手?”
      弛瑜静了一下,不得不回应:“谁知道呢。”
      尹人缝合结束,利落地剪了线头,又问 :“那殿下可有怀疑过,我是二殿下的人?”
      弛瑜痛出一身冷汗,见终于缝完,不由松了口气:“不曾。”
      “为何?”
      因为我就是你口中的二殿下张弛瑜。
      弛瑜道:“姑娘屡屡救在下性命,在下岂有怀疑恩人之理。”
      话到此处,尹人突然眯了下眼睛,声音里染上几分冷意:“殿下从初次见我到现在,可有过半句实话?”
      弛瑜身上一僵:“姑娘何出此言。”
      “殿下一面隐瞒自己的身份,将自己隐在暗处,一面又千方百计套我的话,对我多有猜忌。
      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
      确实,弛瑜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梳理着逐渐掌握的信息——尹人与元帝时的萤妃长相颇为相似,从小居住在慕金楼,不知为何在这个戏楼里地位颇高,那些打手对于她服从得甚至有些异常,在自己服毒时她没有及时登台,好像等着出事一样,如此一来那个被划破了衣服的丫鬟或许也不是巧合,而是设计好的。
      那么那杯茶水中为何会被下毒,下毒的人如何全身而退,成辞为何希望她在慕金楼死去,尹人喝了茶水为什么没有毒发,她点了自己的穴道让自己将茶水吐出来,应当是知道茶里有毒,那么她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何不想让弛瑜死?最后,尹人虽说清楚些宫中的事,却将她误认为是三弟,那么是否可以证明她与整件事情的关系,没有自己原先想象得那么密切?
      弛瑜心里想得比嘴上说的多太多了,不贸然相问是生性谨慎,怕无意间弄巧成拙、多生事端。说得难听一点,她确实是想等把能从尹人那里套出来的话先套尽了,再决定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而弛瑜所想的这些东西,在尹人的这么一句话下突然又通通作废了。
      “隐瞒自己的身份,将自己隐在暗处。”
      这意思是,她明知弛瑜并非三殿下张弛臻,却还是这么说了——弛瑜费劲心思想套她的话,不想自己竟在无意间中了她的套,先得了个为人不诚的罪名,于是便也没有立场再要人家以诚相待。
      弛瑜眉头紧皱。
      尹人这个人,很可怕。
      她看起来甚至不像是在套弛瑜的话,而是她本身就什么都知道,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和弛瑜一样,尹人的每句话也都是思量过的。只不过弛瑜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她是在考虑如何抛出一个饵,看弛瑜拼命演,拼命圆,最后再毫不留情地拆穿,借以……取乐?
      尹人见她紧张了,忽又神色一变,温和许多,嗓音里还是那种柔柔的戏腔:“殿下也不必惊讶,事实上殿下一举一动遍布马脚。我毕竟是玩嗓子玩了将近二十年的人,不难听出殿下说话一直试图压低嗓音——而人会刻意沉声讲话的缘由,除了低声耳语或是争执怒骂,我只能想到一个。”
      “你是女扮男装吧,二殿下?”

      胭脂香味浓重,妆台脂粉繁多,床铺青纱白褥。
      尹人的房间,一半火热,一半冷淡。
      尹人这个人,给弛瑜的也是这么一种感觉。
      虽说她嘴上殿下殿下地叫着,可弛瑜不觉得她对自己有什么敬意,甚至,可能还有些轻蔑。
      尹人给弛瑜清理了伤口的血迹,又打开衣柜挑了件素色长衫丢到床上:“换上吧,殿下的袖口都被血浸透了。”
      弛瑜瞄了一眼尹人的衣柜,竟发现她的衣柜中不止有衣裙,还挂了好些男装:“姑娘还会唱男角吗?”
      “殿下可真聪明。”尹人似乎翻了个白眼,收拾了带血的纱布剪子便出去了。再回来时拿铜盆打了水,搁在妆台前,便背对弛瑜坐下,开始用帕子沾水一点点擦去脸上的妆:“殿下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只不过我未必都会回答。”
      弛瑜正犹豫着怎么换衣服,闻言便把那长衫先搁置在床铺上,看着尹人的背影问道:“姑娘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第一次看到殿下的时候。”
      “那时你即便你听出我是女儿身,可又如何能知道我是皇女?”
      “殿下衣着朴素,可拿的扇子却以珍贵牛角为骨,这是其一;捋起衣袖可见肌肉十分有力,应当是习武多年,可肩却不如习武男子那般宽阔,反倒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这是其二;身受剑伤深能见骨,却说是不慎自伤,这是其三。这京城里出身高贵,功夫了得,仇家众多,穿惯男装的小姑娘可不多见。”
      弛瑜语塞片刻,又问:“你如何知道茶里有毒?”
      尹人道:“当时前奏刚起,我正欲上台,却见殿下坐在席间,嘴唇发青。我知殿下前日里遭遇刺杀,想必有人想要殿下的命,所以明白殿下应当是中了毒。我有心相救,可又担心贸然出手打草惊蛇,便让侍女上前假意被轻薄,如此我才能合情合理地下手。”
      “你喝了那茶水为何身体无碍?”
      “因为我根本就没喝。戏楼里讨生活的,都得会几下障眼法。”尹人说着秀手一翻,竟凭空拈了一朵小花出来,插在桌上花瓶中,“殿下的侍卫防得紧,我无法近身为殿下祛毒,只好装作喝下茶水让殿下主动接近我。”
      弛瑜见她真的有问必答,又问道:“姑娘究竟何方神圣,这慕金楼又究竟……”
      “这便说不得了,”尹人见她得寸进尺,立刻打断她道,“既然二殿下无甚可问,那便轮到我了。”
      弛瑜只觉此事奇异至极,从来波澜不惊的心境竟痒似猫抓,但闻言也不得不暂且压住,只道:“姑娘请讲。”
      “小女子想请教殿下,为何要与敌人做一笔没有任何保障的交易?”
      弛瑜霎时瞳孔地震,极度惊疑之下终于决定用强。只见其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扼住尹人的后颈,低声威胁道:“姑娘怎么会知道此事。”
      她也没敢用太大力气,那好玉般的天鹅颈,她约莫五成力气就可以直接扭断。
      尹人恰也已卸净了妆,不紧不慢地换了张干净的帕子擦拭着:“你手上的力道若敢再重一分,你想保的那些人就必死无疑。殿下得明白,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到的。”
      弛瑜觉得不可思议,再三权衡之下不得不又将手放开:“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你命中该遇到的一位贵人。”
      尹人此话一出,弛瑜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上次在这里,尹人说那句“忍着点”的时候,那种异样从何而来。
      倒不是这话有什么不对,而是那嗓音,虽说依旧清冽好听,但分明不是女子的声音。
      弛瑜后退两步,开始觉得尹人过人的身高或许不是因为鞋子有什么玄机,衣柜里的男服也并非戏服。
      尹人回过身来,素衣白裳,长发低垂,眉目清秀。
      他再次在弛瑜面前作揖俯首:“尹人,见过殿下。”
      这分明就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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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姑娘。”
    男主:“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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