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短篇集/赤黑）赤之月，月之影

　　第一次看到那个人的照片时，黑子哲也就想到：
　　————这家伙，是红发吧。
　　从同班女生的笔记本里掉下的某个少年的照片。
　　想要叫住对方时已经来不及了，很明显忽视了他的女生急匆匆地抱着笔记本离开。
　　是报纸上剪下的黑白照片，散发着干透的油墨味道。上面是个相当俊秀的少年，正对着话筒微微笑着。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能这么年轻就让报纸为他空出这么大的版面，肯定是某个名人的孩子，或者是哪个少年天才就对了。
　　关于“红发”的映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仅仅是直觉这家伙很适合而已。
　　就像大家提起海水肯定是蓝色的，提起草木肯定想到绿色之类……潜移默化接受的常识一般。
　　反正这种人和自己一辈子都没什么交集的啦。
　　这样想着的黑子哲也，第二天就把照片还给了女生。
　　对方羞涩地红着脸道谢，大概是被人看到了心上人而不好意思。
　　没有多余的对话，也没有询问这位少年的姓名。
　　————啊，这家伙果然是很能吸引女生的类型。
　　只不过在把照片还给对方的一瞬间，黑子这样想。

　　再次看到这张面孔，是在偷偷看着篮球队的一军的时候。
　　仿佛是要撞进脑海里一样强烈的气势，站在那里就无法转移视线。
　　————果然是红发。
　　————原来他叫赤司，真是非常相衬的名字。
　　像女性一样艳丽的红色头发，令人轻易联想到夏天盛开的花朵……嗯，不对，那样的比喻对他来说未免过于轻浮了。
　　苦思冥想的黑子哲也似乎忘记了自己前来偷窥一军队员们的理由。

　　即使后来熟识了，成为队友了，还是偶尔会为这样浓烈的红色着迷。
　　依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他的颜色的词句。
　　【黑子，不要发呆了，赶快过来训练。】
　　赤司说道，尽管是命令的语气，却不觉得压迫。
　　这种理由，说出来肯定要被狠狠嘲笑一番的。
　　红头发的人有着与气势不相符的温柔。
　　这样说也许很矛盾，他有的时候相当固执，甚至可是说是独断专横；而有的时候却是异常的体贴———不是那种在面对女性时的绅士礼仪，而是由内而外的温柔。
　　【哈？那家伙有温柔的时候吗？】搭档露出看见了飞天魔法少女一般的惊愕表情，随即打了个寒颤说道：【阿哲你不会是被洗脑了吧？】
　　【青峰君，这样说太失礼了。】
　　【不不不，你肯定是被洗脑了吧！】青峰大辉扑上来揉着黑子的脑袋，【我一直觉得赤司那家伙很奇怪啊，他肯定是用了什么魔法，那种看着你的眼睛就会晕眩的邪恶巫术……】
　　【青峰？你们在干什么？】
　　在青峰的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嗓音。
　　【我没说过可以停下练习吧？】
　　青峰僵硬地转头，看着赤司比平日里越发和善的微笑面孔。
　　啊，恶魔。
　　不过即使是以“aho”闻名的他，也没有胆子在此刻说出这句感想。

　　望着灰溜溜地跑去做基础练习的青峰，黑子在心中流下同情的泪水。
　　【黑子，你没事吧？】赤司一边问道，一边摸了摸刚刚被青峰揉乱的头发。
　　【不……没事。】毕竟自己也算是触怒他的共犯，黑子拿不准赤司此刻的用意。【我去训练了。】
　　赤司像是默许一般，轻轻拍拍他的肩。

　　黑子认为自己实在不算是神经纤细，敏感的人。
　　但无需他人提醒，他也能多多少少感觉到赤司对自己有那么点不同。
　　比如偶尔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的肢体接触，对篮球练习中一针见血的指导，以及态度上的柔软。
　　但看到他对其他队员同样的细心，又会猜想自己是否考虑过多。
　　很快他就没有胡思乱想的精力了。
　　愈发严苛的训练内容榨干了体力，黄濑持续不断的骚扰也让他疲于应对。
　　————好像连偷看赤司君的头发的时间都没有了。
　　有时黑子会在休息的间隙中这样想到。
　　————形容他的红色的词语，依然没有找到。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像粗制滥造的三流末日电影一样。
　　急速溃塌的高楼大厦，或许原本就不存在根基也说不定。
　　唯一不变的那抹艳丽的赤色。
　　————不，还是有哪点不一样。
　　对于崩坏的现实无能为力的自己，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了。

　　【哲君，大家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的对吗？】夜晚的归途，走在身后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家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嗯，会的。】
　　用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少女，
　　————不，再也回不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天空。
　　月亮被浓重的云雾遮盖住了，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黑色夜空阴郁地回望着他。
　　————回到从前的可能性，根本就不存在。

　　依旧是一个人在篮球场练习到了很晚。
　　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那些无聊的悲伤情绪。
　　然后，响起了某个声音。
　　【很晚了，已经是离校时间了吧。】
　　伴随着优雅的皮鞋的哒哒声，来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赤司君……】
　　【真罕见啊，你居然在做投篮的练习。】他一如既往地微笑道：【你已经不需要做这种练习了吧？】
　　【……说的也是。】
　　随之而来的，是长长的沉默。
　　令人想吐。
　　【赤司君你……喜欢篮球吗？】
　　最终忍耐不住的人是自己。
　　某个非常危险的话题，被自己愚蠢地的开启了。
　　明明知道不去问就好了。
　　明明知道装作什么也不懂就好了。
　　明明……明明……
　　明明知道，“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独自一人踏上归途。
　　在车站等待的空隙里，他又一次看向天空。
　　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奇景。
　　绮丽而妖艳的红月。
　　原本是金色的圆形，被洒满了浓烈的红。
　　不均匀又层层叠叠的血一样的赤色，搭配着缝隙间透露出的金色脉络。
　　往日暧昧的云雾也像是被驱赶了一般，照亮整个夜空的，只有那轮赤月。
　　————啊，终于明白了。
　　————形容他的颜色的最佳词句，不正是眼前的红月吗？
　　非常美丽，却又遥不可及的赤之月。
　　仅仅存留一晚便会成为美好的梦境。
　　想起了某个人，以及某段回忆。
　　酸涩在心中蔓延。
　　他低下头，乘上了回家的列车。

　　被如此华美的奇迹之境侵染的人，就无法再为别的美景驻足了。
　　对于像他这样的普通人而言，也许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奇迹还比较幸福。
　　终于意识到这点的少年，贪恋地望着遥远的红月的同时，
　　静静落下泪水。

　　月之影【Shadow of Moon】
　　食用要点：*赤之月的后篇，赤司视角的片段式记录。
　　*依旧文艺风，意识流，OOC。
　　*依旧拙劣的模仿奈须きのこ

　　Part1：
　　世界上有两个我。
　　一个只肯看向未来。
　　一个只能目视现在。
　　两个“我”面对面站着，不断质疑着对方的存在。
　　———【你是假货】
　　———【你应该消失】
　　———【我是绝对的】
　　但是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
　　明明不管是哪个人，都不过是“赤司征十郎”而已。
　　在红色的深海中，我紧紧扼住了“我”的咽喉。

　　Part2：
　　“赤司，你不回去吗？”
　　“我还有点事，待会再走。”
　　同伴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转身先离开了体育馆。
　　“老师又让你去帮忙了吧？真是优等生才有的烦恼啊。”
　　走之前这样调侃道。
　　赤司微笑着点点头，像往常一样和他道别。
　　老是说，他对于旁人常常揣测的那些“优等生的烦恼”，并没有什么实感。
　　无论是必须保持的考试成绩也好，老师交代的工作也好，甚至是篮球部的练习也好，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稍微用点力气，就可以漂亮的完成。
　　按部就班的人生，虽然不至于无聊，但也说不上有多少乐趣。
　　当然这些话要是说出去，肯定又会被当做优等生的炫耀吧。
　　这样说有点残酷，但是有才能的人与没有才能的人的差距，是不可能靠努力追上的。
　　他真心实意地这样想。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今天比计划的晚了许多，虽然可以打电话让司机来接，但那样未免太麻烦了。
　　还是和往常一样自己回去吧。
　　赤司虽然出生豪门，但也不是那种连公车都没有坐过的大少爷。
　　哎，说到底，这都是父亲坚持以平民化的教育来磨砺他。在他看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过至少要留给他多一点时间完成学校的作业吧。倒不是说父亲布置的额外任务太过繁重，只是他也想要拿出时间来干点自己的兴趣…………
　　“嗯？”
　　有奇怪的声音从三军的体育馆传来。
　　“但是……都已经这么晚了。”
　　说起来，三军体育馆好像一直有幽灵的怪谈在部员之间流传。
　　现在大概正是幽灵出没的时间吧？
　　思索片刻，赤司还是觉得去看看。
　　他并不相信幽灵之类的鬼神传说，只不过如果篮球部成为了怪谈的中心的话，他也会感到困扰的。

　　门开着不大不小的一条缝，足以让人观察到里面的情形。
　　赤司将半个身子轻靠在门扉上，侧着脸望向体育场内。
　　篮球飞向篮筐，却砰地一声弹了回去。
　　朝着橙色球体抛下的轨迹望去，才发现有个穿着白色体恤的男孩正在这里练习。
　　———大概是属于存在感薄弱的类型吧，只不过空旷的篮球场让他的身姿显眼起来。
　　独自一人在体育馆内练习的孩子。
　　连最简单的三步上篮也做不好，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着。
　　忘了自己的目的，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准备，带球跑，跃起，投篮。
　　篮球再一次落空。
　　那孩子回到原地，又开始准备。
　　不出意料地失败了。
　　———什么啊，这家伙。
　　体力，弹跳力，对距离的判断……无论哪项都很糟糕。
　　为什么还要坚持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呢？
　　男孩跳起来，用力抛出手中的篮球。
　　这次弹到了篮板上。
　　———这家伙，完全没有打篮球的才能嘛。
　　失败这么多次后，他自己也应该发现了吧。

　　他凝视着那孩子。
　　面无表情，恶意揣测着。
　　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的无能。
　　认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没有才能的凡人而已，然后干脆利落的放弃。
　　这样潇洒的姿态，或许更有尊严也说不定。

　　男孩子可能是有些累了，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息着。
　　汗水把他蓝色的头发打湿成漂亮的颜色。
　　浅葱色。
　　温柔的蓝。
　　———就这样放弃吧。
　　———停下来的话，你也会轻松很多。
　　在心中祈祷着。

　　他直起身，捡起篮球。
　　又一次，
　　又一次走向篮板。

　　仅仅是看着他的身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像是被雨水打湿翅膀，奋力挣扎着想要飞起来的蝴蝶。
　　想要看到蝴蝶无力坠落。
　　那样的姿态，一定非常凄美和迷人。
　　但是蝴蝶依旧缓慢地扇动着翅膀。
　　以下一秒就会坠落的姿态，摇摇晃晃地飞行着。
　　心中泛起的焦躁感越演越烈。
　　———这家伙是傻瓜吗。
　　———坚持不懈到了这种地步，只能用愚蠢来形容了。

　　隔着门扉，他注视着他。
　　因为太过愚蠢，反而让人更加在意。
　　连自己也不曾明白的焦躁和愤怒围绕着他。
　　想要看到他失败放弃。
　　想要走上前帮助他。
　　这样的心情混杂在一起，就像闷热的阴雨天一样讨厌。

　　这样的光景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室内的少年看了看时间，到更衣室里换了学校的制服走出来。
　　注意到他将离开的赤司，慌忙地先一步逃走了。
　　———在害怕着什么吗？
　　完全不明白。
　　明明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只有那个奔跑跃起的身影，和浅葱色的发色映在了他的脑海中。
　　如果不赶快逃走的话———
　　见到他的面孔的下一秒，自己就会因为愤怒而失控吧。

　　Part3：
　　那一天，知晓了他的姓名。
　　黑子，哲也。（kuroko tetsuya）
　　和印象有点不同，稍微硬派一点的名字。
　　他和篮球部的大部分人关系都不错。
　　这也是当然的，谦虚，礼貌，懂事的孩子谁都会忍不住关照。
　　他和青峰大辉打闹的样子十分亲密。
　　明明先发现他的人是我啊。
　　有些不甘地这样想着。

　　———【你这家伙，居然也会吃醋啊】

　　体内的另外一个居住者发话了。

　　———【闭嘴】
　　【呐，他很可爱吧】
　　【这不关你的事】
　　【我可是很中意他哦，这么可爱的孩子真是少见呢】
　　【你好吵】

　　这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恶劣的“我”。
　　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幸好他能做的也只是说说话而已。
　　———唔
　　但是这一次，他好像说对了。
　　这孩子，是真的很可爱啊。

　　赤司用手捂住有些发烫的面颊，想到。

　　Part4：
　　你低头抱着篮球的样子。
　　仰头喝水时露出脆弱颈脖的样子。
　　传球从生涩到熟练的样子。
　　和队友们打闹时使坏的样子。
　　虽然像我告诉过你的那样，不要轻易流露情感，所以总是面无表情，紧紧闭住嘴唇。但是你的开心，你的紧张，你的不甘，我都可以感受到。
　　还有，以为没人发现，偷偷注视着我的样子。
　　太可爱了，好想就这样抱住你。

　　但是，很遗憾呢。
　　这个愿望可能永远也无法达成了。

　　【这具身体的血脉里有着非常优秀的机能，你却无法使用。真是浪费。如果你再聪明一点的话就直接把身体交给我吧，‘没有才能的人就应该退居末位’这是你的原话不是吗？呐，我不讨厌你，但是这样拖拖拉拉的只会让你更加狼狈而已。】
　　有个声音在心里絮絮叨叨地说着。

　　左眼好痛，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赤司，你身体样 ，没医务室。”
　　耳边响起的明明是熟悉的语言，却连意义都没办法理解。
　　好难受。
　　虽然身体的呼吸功能是正常运转的，但是不管怎样大口吸着空气都没办法舒缓过来。
　　黑红色的海水渐渐淹没了身体。
　　粘稠，又冰冷。
　　海水蔓延到了嘴边。
　　【放弃吧】

　　———我沉了下去。

　　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 ”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
　　反正和我也没有关系了。

　　———没能和那孩子道别，有点遗憾。
　　在闭上眼睛前，我这样想着。

　　Part5：
　　赤司是绝对的。
　　“我”是绝对的。
　　但是和那家伙不太一样，我要更强一点。
　　所以，赢的人只能是我。

　　走出盥洗室的时候，不经意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面孔。这样蓄势待发又冷酷的表情，大概是第一次出现在这张脸上。
　　没什么不好。
　　因为这也是现实嘛。

　　轻巧地踏进体育馆，那孩子依然在独自练习。
　　这一次没有了以往的活力和生机，仅仅是像逃避着什么似的，机械的做着练习。
　　那个傻瓜，为什么当初就站在门外呢，如果早点向那孩子伸出手去不就可以抓住他了吗？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不好好打招呼是不行的呢。

　　Part6：
　　“你不是赤司君，你…………是谁？”
　　他颤抖着问道。

　　真不愧是我的哲也，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摇摇晃晃的像是立刻就要倒下，却还是硬撑着和我对峙。
　　相当令人着迷。
　　但是，稍微有点不开心。
　　露出那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是在为那个家伙悲伤吗？

　　“啊，那个人已经死掉了哦。”
　　“……诶？”
　　“所以说，就像你想的那样，他已经回不来了。”
　　“……”
　　紧咬着下唇，浅蓝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是被吓到了吗？哎，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赤司嘛。看，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对不起。”
　　他弯腰致歉，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奋力挣脱。
　　为什么要拒绝？
　　你喜欢的，不是“赤司征十郎”吗？

　　算了，你喜欢谁这种事怎么样都好。
　　反正———你会回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的。
　　在此之前就让你先好好玩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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