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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四月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如指尖无力地滑过水气氤氲地茶杯;轻轻且撩人的。
庄文江喜欢半身隐于阴影,半身撒于阳光中。冷与热的矛盾开始冲突却又逐渐消弥的感觉是他乐于享受的。在N大的校门外,密密麻麻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店。而他,只是其中一方小书店的主人。
四月,梨花正灿烂。阳光干净的一天,他遇到了许一如。许一如是来买书的——《追忆似水年华》。她喜欢收集这本书的不同版本。听室友偶然一说,她便来了。
拿书,给钱,找钱,离开。太平常的过程,却让他们遇到了对方。
她望着他的眼睛,沉甸甸纯净的黑,是她放心的颜色:爬山虎爬满了墙壁,锃亮的铁皮大门被阳光温柔地抚摸,散发出温暖的气味。
她怔住,寂寞地太久,久得珍珠都发了黄,花都谢了,腐了多年。她觉得有什么如哽在喉。
他回应着她的目光,捉摸不清的感觉:天空地空,平静的湖面上照不到自己的影子。凌厉的风带起层层的沙,却发不出丁点的声音。他突然很心疼。
她匆忙离去,他欲言又止。
N大校园有很多梨花树,风吹过,会有淡淡的,略苦的香味。
庄文江闲走在校园中,抬头,月亮湿漉漉的,向从水中刚捞出来的一样,洇湿了大片的天空。他有些被蛊惑了,他的很多回忆,抖一抖,都浸满了梨花的苦香,随着时间的流淌,已经渐渐远去了。
恍惚间,他在林中越走越深。在一棵大树下,他看到了白天的那个身影,犹豫片刻,他走到了树下坐下。那人回过头,没有言语,继续点燃了一根烟,安静地吸着,遥望天上慈悲地月亮。
烟蒂落满了一地,许一如停止了抽烟,走到树下坐下。
“抽烟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谢谢。”
沉默,远处地喧嚣声刮过,只剩少许影子了。
她开口:“今天是我父亲的祭日,抽烟是为了纪念他。”
“抱歉,我……”
“不用抱歉,”她打断他的话,“我已经心平气和了。”
她笑,姣好的面容衬得笑容如花,只是那花是纸做的,上面落满了厚厚的灰。
“你很喜欢那本书?”
“嗯。”
他努力想让话题变得轻松,“那本书勾起了有回忆的人很多回忆。”
她不作声,风吹起她的刘海。此时的她无力地靠在树下,半盍着目。
庄文江闭了口,似乎对天上地月亮起了兴趣,仔细地看。
人大多有难以启齿地痛,搁得久了,痛变成了毒,嗞嗞在周身流淌,蚀出一个个的洞。想要拔出,还不如沉沦来的痛快。
身边的人,似梦呓般发出一声叹息。
“我的回忆……”她开口。
那是怎样的过去,父亲的下岗,带给这个家庭无休止的争吵。母亲的索求不满,父亲的无奈,残酷地折磨着她。她曾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四方的屋子中发狂,象街头的疯子一样,流着涎水,手舞足蹈。
那一晚,月亮很白,象一团温暖的棉球。小小的她挪到阳台上,看见黑暗中一闪一闪的烟头。她打开灯,“爸,我给拔拔白头发吧。”
“一如乖。”
父亲的白发,软软趴在黑发间,象寄生虫,怎么拔也拔不干净。该死,这烟真呛人,呛得她簌簌落泪。她咳了几声,掩饰性逃到了卫生间。
半夜得月亮依旧很白,象一团棉花,母在客厅争吵。那一夜,心脏病突发的父亲面朝她倒下。她藏在门缝中的眼睛受伤了,再也流不出泪来。
“后来母亲炒股,运气极佳,现在已经蚀资产好几百万的富婆了。”她笑,用手拂了拂刘海。
袖子掉了下来,庄文江看到了几道浅色的疤痕,象扭曲的笑,嘎然刺耳。
“何苦折磨自己。”他叹
“下过几次手,终究犹豫,割得不深。”
“对母亲还是有所牵挂吧。放不下,怎么能走得掉了。”他望向她,神色诚恳。“这也并不完全是她的错。”
她撇过头,回道:“我已经不再恨她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
“表哥,表哥,快说,后来怎么样了?”淘淘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是不是后来两人相爱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后来,没有后来了。”他笑,拍了拍淘淘的头。“两人自那晚以后,在也没有见过面,就这样散了。”
“太平淡了。”她撇撇嘴。小姑娘正读大一,一脑子浪漫念头。
他饮了一口茶,“故事跟生活不一样,故事可以按人的臆想简单地演绎下去,生活却是状况百出。”小姑娘嘻笑一声,“出去玩喽。”跑远了。
他似乎没听见,沉默半晌。抽出钱夹中的一张照片,那是用手机抓拍的一张照片:黑色的夜景中,只能模糊看出一个削瘦的身影。
他想起她不爱照照片的习惯,笑了,“又是四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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