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星光

　　元旦的余韵过去了。农历新年也慢慢逼近，一个花易逃避了很久的话题被提起，回D城。

　　十年了，自从花易负气离开，就从未动过回去的念头，如今，什么都放下了，是该回去了。没有太多讨论的余地，李欣然已经订机票了，农历二十八那天的飞机。

　　机场，在登机口等着登机的李欣然牵着花易，紧紧地，让花易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抓这么紧，还跑我跑了啊。”

　　“是啊，怕你跑了。”

　　“傻不傻啊，我能扔下你跑了吗？”花易觉得哭笑不得。

　　“你都扔过一次了。”

　　“哎，你怎么还记仇啊。”

　　“花易，我要亲自带你回去。”李欣然没有再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对着花易说。

　　花易看着她认真的神色，没有再说什么，任她牵着。

　　从A市回到D城需要坐八小时的飞机，两人看看电影睡睡觉，时间倒也好打发，只是李欣然细心地注意到，越靠近D城，花易越紧张，也许这就是近乡情怯吧。李欣然没有说什么，只是握住了花易的手，以无声的方式告诉她，有我在。

　　飞机缓缓降落，在这个过程中国，花易的手心都是汗 ，直到安全着陆，舱门打开，花易还是坐着没动，直到李欣然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长出一口气，下了飞机。

　　在出口，花玉已经在哪里等着了，远远地，她就看见了花易和李欣然，终于，又见到花易了，看着她和李欣然牵着手走过来，花玉的眼眶红了，十年了，曾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们在走在一起的样子，沧海桑田，一切都在变，只有这份感情，十年如一日。

　　当花易站在面前的时候，花玉扑上去就是一个拥抱，花易隐隐感觉自己的衣服湿了，她轻抚花玉，说“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四个字，让花玉再也压抑不住情绪，放声大哭。

　　花易一时间手足无措，李欣然走上前，说“我把她带回来了，你怎么还哭了，先带她回家吧。”

　　花玉擦了擦眼泪，“对，回家，走，带你回家。”

　　十年了，当花易再次站在小区门口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已经十年了，兜兜转转自己到外面晃了一圈，以为能够跳出去了，没想到还是回来了，身边还是这两个人，也许命中注定，逃不掉。

　　李欣然推了推发呆的花易，“别傻站了，进去吧。”

　　推开门，花易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打量着房间，跟自己记忆里的一样，没什么变动，花易放下行李箱，看着蒙着白布布满灰尘的家具，墙上的相框，“物是人非了。”

　　“爷爷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兴。”花玉动手把白布都掀开。

　　“你明天陪我去看看爷爷吧。”花易跟李欣然说。

　　“好，我们打扫一下吧，要不然怎么住啊。”手机在震动，李欣然拿出来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不予理会。

　　三个人动手打扫了一遍，将灰尘擦拭，拿被子出去晒，忙碌了一下午，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把完成了。

　　李欣然把花易的衣物收拾进衣柜，“我先回去了，你们一会出去吃饭吧。”下了飞机李欣然就跟花易回了家，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家里也在催她。

　　“到家告诉我。”花易在她脸上轻吻，送她出门。

　　房间里只剩下来花玉和花易，突然而来的沉默。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

　　“这么多年不见，你没什么改变，就是……”花易故意停下。

　　“就是什么？说话老说到一半就停了。”

　　“就是体重变了不少，哈哈哈哈。”前一秒还一本正经，后一秒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体重才变了！我只是高了，配合身高，体重略有变化，略有，知道吗？！”

　　“是是是，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这张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所以你要用吃的来堵住。”

　　“你直说饿了不就得了，走，我请客。”

　　“听到你这么豪气地说请客，我有点恍惚。”

　　花玉怒了，握拳。

　　十年的生分，就因为这几句玩笑话烟消云散了，有一种感情。无论距离多远时间多长。都不会因时间而褪色，更不会因为外物而质变，它会像地窖里的美酒，时间越长越醇香。

　　两个人选择了离高中不远的一家小店，那是她们学生时代的御用饭馆，珍藏着不少回忆。

　　“这次回来，还走吗？”

　　“走，我在那扎根了。”

　　“这里才是家。”

　　“没有爷爷的地方，在哪都一样。”

　　“那你们打算什么办？你们的未来？”

　　花易收起来嬉皮笑脸，露出了在李欣然面前没有的凝重。“她爸妈当年就想拆散我们，现在也未必会同意，但是我已经顾不得了，至于未来，店里的生意挺好，至少够养活她，我打算出国结婚，给她一个保证。”

　　“那……你真的放下了吗？”花玉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个藏在心里的疑问。

　　花易疲惫地抚了抚额，“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她说的跟事实肯定有出入，可我不想去追究，至少她现在在我身边，相对于虚无缥缈真相，我更想要触手可及的温暖。”

　　花玉沉默了。

　　花易握住她的手，“这么多年只有你最懂我。”

　　“我不在乎她怎样，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

　　第二天李欣然来敲门时花易还没醒，昨晚跟花玉聊到很晚，从孩童时期一直到这十年的变化，有好多话怎么都说不完，天蒙蒙亮才睡着的。

　　“你吃早餐了吗？”花易睡眼惺忪地打开门。

　　“没有，等你一起吃。”

　　花易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想到这个笨蛋还没吃早餐，动作不禁快了起来。“你帮我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拿出来，我去洗漱。”

　　两个人吃了早餐，买了束花，去墓园。

　　看着眼前冷冰冰的墓碑，爷爷的笑那么慈祥，花易的眼泪就忍不住了，李欣然轻车熟路地把花放好，静静站在花易旁边。

　　“爷爷，我回来了。”说完这一句，竟再也说不出话。当年负气离开，大家都以为是为了李欣然，可只有花易自己知道，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爷爷，自己最爱的爷爷啊，就这么没了，而且走的时候自己都没能陪在身边，花易气的不是李欣然，是自己，恨自己为什么平时不多在意爷爷一点，恨自己把时间都花在陪李欣然身上，结果李欣然还……

　　花易擦了擦眼泪，对李欣然说：“你去帮我买瓶水好不好？”

　　李欣然答应了，等到看着李欣然走远，花易对着爷爷说：“爷爷，我现在很好，这十年我长大了许多，小易长大了，十年前我不懂事，我常常想，如果是现在的我，对于当初，会怎么选择，会不会结局不一样，但是你始终长眠在这里了。我还是选择原谅她，原因可能只有你知道了，她毕竟是您为你承认的，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你在下面要好好的，跟我的爸爸妈妈在一起，你们一定生活得很幸福吧。”

　　“爷爷，我好想你。”花易走上前，抱着墓碑，眼泪大颗大颗落在墓碑上，她就这么坐在墓碑旁边，跟爷爷诉说这十年发生的事，说到叶紫欣，花易眯了眯眼睛，“爷爷，如果我先遇见的是她，我一定会好好跟她在一起，可惜，她来晚了。”

　　李欣然拿着水回来，却没有过去打扰，就这么静静现在一旁，看着花易跟爷爷聊天，她听着花易轻描淡写地盖过那时的艰难，感觉心口有些钝疼，花易花易，你知道你这样让我有多心疼吗？爷爷，我把花易带回来了，您在天上看着吧，我们会越来越好的，我不会再让她伤心了。

　　感觉过了好久，花易招手示意李欣然过来，牵着她的手。

　　“爷爷，我走了，下次再回来看你，你在天上好好的看着我吧。”

　　从墓园回家的路上，花易都很沉默，快到家的时候，李欣然问她，“年夜饭怎么办？要不你跟我回家吃吧。”

　　花易摇摇头，“不去了，我答应了去花玉家。”

　　“那我家你也得去。”

　　“去是肯定去，上门提亲总要的。”

　　“呸，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那你也赖不掉，早晚的事，明天去你家拜年吧，要不要我未来丈母娘总不待见我可不行。”

　　“行啊，你见到我妈要怎么说啊？”

　　“嗯……阿姨，我要娶你女儿。”

　　“我妈非把你赶出去不可。”

　　“那我没办法了，大不了不娶了。”

　　“你敢。”

　　“你得陪我去挑礼物。”

　　“我妈你就送点化妆品，我爸就茶叶，小孩最好办了。”

　　“那你送我什么？”即便除了太阳也还是很冷，花易把李欣然的手放进自己的衣兜里。

　　李欣然一愣，“我们家都把我送你了。”

　　“差评。”花易的嘴角不禁翘起。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见过爷爷后，花易的一个心结打开了，没有刚回来时那么压抑了，她两的斗嘴声，消弭在了各家各户的鞭炮声中。

　　对于第二天要去媳妇家拜年这个事花易还是很在意的，主要表现在了早上的黑眼圈上。

　　李欣然看到花易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我妈会同意我们两个的，哈哈哈哈。”

　　花易看着这个笑得疯癫的女人，回想起学生时代那个高冷的样子。这……真的是一个人吗？但她忍住了心底的疑问，问她，“为什么？”

　　“哈哈哈哈，嫁给国宝，多稀罕啊，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花易扑上去挠她的痒痒。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你快换衣服吧，还要去买礼物。”

　　两人走走逛逛一下午，花易手上大包小包，花易看看差不多了，“这样可以了吧？回去吧。”

　　现在李欣然家门前，花易深呼吸一口气，示意李欣然可以开门了。

　　李欣然推开门，“我回来了。”客厅里本来充斥着谈笑声，但在看到花易的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听了下来。

　　花易对此早有准备，“叔叔阿姨新年好。”

　　中国人的传统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花易手上大包小包的，李妈妈也没说什么，但是也没应声，倒是李爸爸，热情地招呼花易坐下。花易把准备的礼物递上，看到自己最喜欢的茶叶时，李爸爸顿时眉开眼笑，马上让李妈妈去泡上。

　　李妈妈看到花易的礼物，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情况比花易预想得要好的多，看来李欣然做了不少工作。

　　到晚上，李爸爸留花易吃饭，李妈妈没说什么，去厨房忙活起来了。餐桌上的气氛不算太热烈，但真的是花易意料之外了，虽然李妈妈没多说什么，但是这却是最好的，如果李妈妈太热情。花易反而不懂该怎么招架。

　　饭后，李爸爸把花易叫到书房。

　　“小易啊，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们。”

　　“叔叔，我已经放下了。”

　　“欣然自责了好久，她难过，我们也心疼，我们也是为她好，但是她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只要她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从小我们对她的关心很少，她的性格也很冷淡，直到遇见你，她才变得阳光，我们要谢谢你。”

　　“叔叔，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爱她，我会尽全力给她最好的。”

　　“好好好，那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在中国，你们很难得到认可。”

　　“我打算出国结婚，今年就结，之前得不到你们的许可，我不敢计划婚礼，如果你们同意，我会给她一个婚礼，不会让她委屈。”

　　“当然了，我们会支持你们，你放手去做吧，只要是为了欣然好，我什么都支持你，她妈妈你不用担心，有我呢。你以后常跟她回来看看我们，把这里当成你家。”

　　“我会的。”

　　“那今天的话题就到这里吧。”

　　“那我回去了，叔叔，再见。”

　　花易从书房走出来，“阿姨，我回家了，再见。”

　　花易走到门口，听见了李妈妈嗯了一声，花易知道，这算是承认她了。

　　花易过了一个和谐的新年，她知道，这一年都会很和谐。

　　假期完了，花易和李欣然要回去了，机场，李家父母和花玉送行，李妈妈不停念叨，让李欣然照顾好自己，李爸爸说：“没事，有花易呢。”李妈妈笑了一笑没说什么，这几天，花易已经证明自己了。

　　花玉和花易在窃窃私语，李欣然只听到什么定场地之类的，直到广播响起，花易牵过李欣然，“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花玉，照顾好自己，我们走了。”

　　直到两人消失在登机口，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李爸爸说：“看她这么用心，我也就放心了，我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看看怎么配合花易。”

　　飞机渐渐飞远，消失在了天际，穿梭在云层里，带着花易的期待。

　　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李欣然看着花易忙前跑后，觉得很奇怪，到了下午，花易突然穿上正装，站在李欣然面前,神秘一笑。

　　李欣然看着这笑，心跳莫名加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花易敲了敲桌子，对着店里的客人说，“先生们女士们，感谢你们的光临，今天，我想请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接着，花易转身，面对李欣然，单膝跪下，“姑娘，我们认识十四年，分开十年，现在，你终于在我身旁，我也终于可以向你表达我的心意，我有房子，有车，可以给你买所有你想要的，可以带你到世界各地旅游，唯一的遗憾是我们不会有孩子，所以will you marry me？”花易拿出准备好的戒指，仰起头，微笑地看着李欣然。

　　李欣然在花易跪下时就震惊地说不出话，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有想到花易会给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她刚想说话，门口走来的人更让她觉得无比惊喜。是她的父母和花玉，她看向花易，花易笑着看着她，手里举着戒指，她笑着，挂着泪，“of course ,my love.”

　　花易把戒指戴进她的手指，和李欣然紧紧拥抱在一起，店里响起一片掌声。

　　李爸爸站出来说：“花易，我把我的女儿交给你了。”

　　“是，叔叔。”

　　“还叫叔叔？”李妈妈站出来打趣。

　　“爸，妈。”

　　“好。”

　　“你们竟然瞒着我做这么多。”

　　“不是我们，是花易，忙了好几个月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

　　“从遇见你开始。”

　　一路从泥泞到平坦，陪你把沿路感想活出了答案，陪你把彷徨活出情节来，未来多漫长再漫长还有期待，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十年纠葛，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也许还不够完美，可谁在乎呢，花易不在乎，李欣然不在乎，拥有彼此，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你要相信世界上会有一个爱你的人，穿越人潮人海，披荆斩棘来到你身边，她也许已经来到，而你却置之不理，不论如何，幸福也许会迟到，但一定会到。

　　如果有一天，天空中只有星星，别丧气，星光依然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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