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太遥远

　　第二天上完课，程哲去网吧，平溪本来在图书馆练四级听力，忽然接到了张盛打来的电话。他走到走廊上，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头鬼吼鬼叫的声音：“小学弟，快来阿尧家煮火锅！”
　　“诶？崇尧学长家么？”
　　“对对对，煮火锅加掼蛋，三缺一，速度来！”
　　“可是我在复习四级……”
　　“复习个毛线，不荒废的还叫青春吗？快过来！”
　　张盛挂断后很快发来一串地址，平溪心想，反正下午没课，于是回宿舍那了个钱包，就准备出门坐地铁去。
　　刚走到宿舍门口，就接到了许崇尧的电话。
　　“喂？”
　　“听张盛说，你一会儿会过来？”
　　“啊、对啊，张盛学长说你们打掼蛋三缺一，叫我过去。”
　　“你现在在哪？”
　　“我刚出宿舍，准备去仙林中心坐地铁。”
　　许崇尧停顿了片刻，说：“你别坐地铁了，还要转线路，而且新街口太挤。你就在宿舍等我，我来接你。”
　　“诶？”平溪一愣，“不用了学长……我可以自己过去……”
　　“就这样定了。”许崇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平溪无语地望着手机屏幕——这叫什么事儿啊……无奈，只得重新走回宿舍。
　　等待的时间是无聊的，他又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刷微博。
　　今天的微博评论异常地多，但基本上的内容都让他摸不着头脑。
　　比如，
　　“真搞不懂某个歌手，尧帝明明说了不喜欢别人和他拉cp，还偏偏死皮赖脸地凑上去，受不了。”
　　又比如，
　　“我就呵呵了，之前说了是跟云歌合唱，结果没几天就变成七溪了，还真是厉害。”
　　“喂喂，从头到尾尧帝都没有说他要跟七溪合唱，最后跟谁合唱还不一定呢，某家粉丝会不会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亦或是，
　　“某些腐女真是够了，一看到男男cp就恨不得跪舔，尧帝和云歌才是官配好吗！”
　　平溪点进去发这些评论的首页，发现基本上都是云歌的粉丝，他总算摸清了头绪，大概是尧帝跟他合唱的事情传出去，引起了云歌粉丝的不满。
　　叹了口气，平溪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他从来没有要故意和尧帝拉cp，也没想过要借尧帝圈粉，但是她们会这么说，难道真的是云歌原本要跟尧帝合唱，被自己抢了位置吗？
　　一直到坐上许崇尧的车副驾驶座，平溪都仿佛头顶着乌云，垂头丧气。
　　更加令他难过的是，其中有一条评论是这样写的：
　　“尧溪党们醒醒吧，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尧帝关注了云歌，但他没有关注七溪么，就算真的是和七溪合唱那又怎样？人家尧帝根本就不想理他，说不定合唱的事情也是某人自作多情。”
　　平溪看着这些文字，忽然觉得很难过，她们说的没错，尧帝没有关注他，就算邀请他合唱又怎么样，可能只是觉得他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仅此而已，说不定合作完之后就从此不会再理他了……所以尧帝其实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吧……

　　许崇尧发现旁边坐的人一直低着头，沮丧地盯着手机屏幕发呆，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平溪回过神来，忙说：“没什么啦……”

　　“……”这家伙，欲哭无泪的模样还真是跟家里的金毛一模一样呢。
　　许崇尧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轻松抽走了平溪的手机。
　　“喂！”平溪连忙去抢，但手没有他长，怎么也抢不到。
　　许崇尧低声吓他：“别闹，我在开车。”
　　平溪只好作罢。
　　许崇尧扫了一眼他手机上的内容之后，眼底的温度骤降，连嘴角的线条都变得冷峻起来了。
　　平溪找准机会夺回了手机，马上关闭微博界面，挠挠头说：“你看了也不会明白发生什么事的……”
　　许崇尧目光闪烁，过了一会儿才低低说道：“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平溪把头仰靠在车椅的靠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昨天我的偶像邀我跟他合唱……你可能不记得了，就是我第一次去你宿舍时跟你说过的，我二次元的偶像……其实吧，我知道他只是觉得我刚好适合跟他合唱那首歌而已，可能觉得我的声线适合那首歌，或是别的原因，所以才找我。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那么贪心，偶像肯邀你合唱就知足吧，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更多，就像今天，有人评论说我偶像没有关注我，我就会想，要是他能关注我多好，有人评论说我偶像从来没有公开声明会跟我合唱，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我就又会想，要是我偶像能发声，告诉大家他确实是要跟我合唱，那该多好……”平溪闭着眼睛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学长，你说，我会不会太贪心了？”
　　许崇尧在一旁默默看着他，良久，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不会。”
　　平溪似乎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温柔的嗓音，不由睁开了眼睛，望着他。
　　许崇尧的手仍旧放在他的头上，平溪感觉到他用拇指轻轻摩挲这他的额头，但是眼睛没看他，只是专注地直视前方在开车。
　　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良久，平溪把头一偏：“那个……学长，我怎么觉，你这样很像在摸狗狗。”
　　许崇尧被他的话逗笑，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很像我养过的一条金毛？”
　　平溪：“……”
　　到了许崇尧的家，他去停车，平溪就先去敲了房门，张盛赶来开门时，一脸贼笑地调侃道：“我们可爱的小学弟终于来了，阿尧还真是关心小朋友啊，说什么你刚来南京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坐个地铁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非要去接你。我就纳闷了，我也不是本地人啊，跟他认识也两年了，我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平溪干笑道：“张盛学长，你还怕被人骗？你不骗人就不错了。”
　　话音刚落就被张盛敲了一个爆栗。
　　他捂着脑袋嗷了一声，就感觉到一只大手从身后伸过来，揉了揉他的脑门。
　　平溪回头看着许崇尧，皱眉：“为什么我总感觉你在摸狗狗！”
　　许崇尧但笑不语，率先脱了鞋走进去。
　　平溪一边不满地哼哼唧唧，一边慢吞吞地换鞋，这个时候，手机忽然传来微博的提示音，他打开一看，先是愣住了，之后，便像一个石化的人一样，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动弹。
　　因为他看到提示列表上显示——尧帝关注了他……
　　“喂！平溪，还不过来？”张盛嘴里叼着筷子，手上抓着一副牌朝他喊道。
　　“……哦、哦、马上来！”平溪连忙把手机放回口袋，换好拖鞋就往客厅走去。他环视了一周，不得不说，作为闹市区的租房来说，这样算是很好的了，两室一厅，有厨房、阳台和独立的卫生间，估计房租不低……而且许崇尧应该只有没课的时候才过来住，还租这么贵的，这不是浪费钱么！还有刚刚他开来接自己的车，虽然没有可以去主义，但看牌子也是价格不菲……唉，长得又帅，又有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正愤愤不平的某人没看到脚下有水渍，拖鞋踩下去就猛地打了个滑，他惊呼一声，眼看就要往前栽倒下去，忽然有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箍住了他，但不知是那人用力太猛还是怎么了，平溪虽没有往前摔个狗吃屎，却被后面的力道一扯，依旧是没站稳，两人原地晃了两下，竟都往后倒了下去，而后面的的那人没支撑住，于是两个人就“嘭”地一声坐在了地上。

　　“我靠，邱韩，你们这是……后入式？”被声响惊动的张盛跑过来一看，便看到了平溪结结实实倒进邱韩怀里的画面，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平溪感觉到背后的人闷哼一声，忙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可是拖鞋一直在打滑，导致他努力了好几次都没办法起来，接二连三地摔进那人怀里。
　　“好了好了……”后面那人低低笑了一声，“你别再蹭了。”

　　“对、对不起！”平溪听着这个陌生的声音，大窘……没想到初次见面就让人家当垫背的，简直太丢脸了。“我这就起来！”

　　平溪再次手脚并用，但那拖鞋就像涂了油一样，又一次滑倒，这回，身后那人调笑道：“我都快要被你蹭得起反应了，你确定不是故意的，小学弟？”
　　“诶？”平溪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他话里的含义，就感觉到身后那人双手扶着自己的腰，把自己用力往上一托，他就顺势站了起来。

　　“真的很抱歉！”平溪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不停地道歉。

　　张盛道：“没必要跟他道歉，这家伙啊，最喜欢男人投怀送抱了。”

　　平溪没听懂，脑门上画着两个大大的问号，“什么意思啊？”

　　邱韩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望着他，眼底有戏谑的笑意，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脸慢慢靠近，“意思就是……”
　　就在他的双唇即将落在平溪唇上的时候，忽然又一股力道将平溪拉开了。
　　平溪踉跄几下，发现有一只手正抓着自己的手臂，他抬头看去，就见许崇尧正挡在他身前，淡淡地对自己说：“意思就是，他是gay。”

　　邱韩笑了，朝平溪眨了眨眼睛：“Bingo！”

　　“……”平溪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么……”
　　以前也有听说过这类人，他的二次元基友都或多或少是这种性取向，但没有实际接触过，今天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不禁有些好奇。

　　他第一次主动上前搭话：“你好，我应该叫你，学长吗？”

　　“别。”邱韩摸摸鼻子，“听着别扭，你直接叫我邱韩吧。”

　　平溪点点头：“我叫……”
　　“我知道。”邱韩打断他，凑上前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阿尧的小学弟嘛，你叫平溪对不对？”

　　平溪纳闷，他怎么就成了“阿尧的”呢，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许崇尧说：“水开了，都过来吧。”

　　张盛欢呼一声“开饭咯！”就直奔火锅而去。

　　四个人围着火锅坐成一圈，张盛往锅里加了一大勺辣酱，平溪面露难色，因为他真的不擅长吃辣。
　　“你要吃什么？”这个时候许崇尧问道。
　　“唔……鱼丸吧……”平溪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白白胖胖的鱼丸看上去令他很有食欲。
　　许崇尧于是帮他把鱼丸放到锅里煮了。
　　平溪愣了愣，其实，他是打算自己动手放进去煮的，但是许崇尧先了一步……
　　或许是他也想吃鱼丸吧——平溪这样想着。
　　不一会儿，鱼丸全都浮上来了，平溪看到许崇尧果真伸筷子去夹了，看来他的口味跟自己还挺像。
　　但是许崇尧没有把鱼丸放到他自己碗里，而是直接夹到了平溪碗里。
　　“谢谢……”平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还想吃什么？”许崇尧问。
　　“额……”平溪想，大概是自己第一次来他家里做客，他想表现出一个做主人的热情吧，“那个……我想烫个芋头……”
　　说着正准备动筷，许崇尧已经先一步把芋头放进去烫了。
　　张盛在一旁调侃：“阿尧，你这是在照顾小孩吗？”
　　邱韩若有所思地看了平溪一眼，语气显得意味深长：“我还没见阿尧这么照顾谁过呢。”
　　张盛紧接着道：“上一次咱班级组织春游爬山，有个萌妹纸对他说她脚崴了，那种情况下，很明显是想叫阿尧扶她嘛，结果阿尧直接把长柄伞往妹子手上一塞，叫她当拐杖使。”
　　“我靠哈哈哈哈哈！”邱韩大笑起来，“阿尧，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许崇尧淡淡瞥他一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怜香惜玉’这四个字？”
　　张盛起哄道：“没错没错，邱韩这家伙更过分，上次去ktv，有一个美女跟她告白，结果他居然直接对她说——不好意思，你胸太大，我不喜欢。”

　　平溪听着他们笑闹，没有参与，默默叉起碗里的鱼丸，咬了一口，但没想到里面的汤汁忽然就喷了出来，溅到他的嘴唇上。
　　他猛地被烫到，“嗷”地惨叫一声。
　　许崇尧忙转过头问：“怎么了？”
　　“烫到了……”平溪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我看看。”许崇尧说着就捏住他双颊，平溪的嘴巴被迫嘟了起来，红彤彤地对着他。
　　许崇尧有两秒钟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学长……？”
　　平溪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他才说：“肿起来了，你别乱动，我去拿冰块。”
　　于是平溪就保持着嘟嘴的造型不敢动，张盛觉得好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平溪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女共审么！”（你干什么！）
　　张盛说：“先存着，以后说不定能用这个敲诈点啥。”
　　平溪：“熊整，女不厚豆！”（学长，你不厚道！）

　　张盛朝他做了一个“你奈我何”的鬼脸。

　　邱韩幽深的眼睛望着平溪，轻声说：“小学弟，还痛不痛呀？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平溪见他这么好心，有些感动，就点了点头。

　　邱韩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刚要坐过去，就看到许崇尧拿着一盆冰块出来，想了想，便作罢。

　　许崇尧把盆子放到桌上，用汤匙打了一块送到平溪嘴里，说：“含着，别吞下去。”

　　等到冰块完全融化，滴到自己的衬衫上，平溪才回过神来，他感觉到，许崇尧的手指离开他的唇时，有意无意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但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心下疑惑，抬头看去，见许崇尧早已神色如常地吃着火锅，平溪暗自摇了摇头，大概是他多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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