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青梅晚

　　我一直觉得像他那样冷傲得像只天鹅一样的男生，是不会花太多时间在学习以外的事情上的。所以当我看到他整个晚自修一个字也没动，只是为了安慰一个哭泣的女生时，我的震惊已经不能用言语表达了。
　　谁能想象一个每天除了与别人交流问题才开尊口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看着埋头抽噎的女生，一手拿着纸巾，轻声安慰着的男生，我突然没了做作业的兴致，任时间悄然滑过……
　　脑中浮现的是幼时的场景。“呜呜呜！”
　　“喂，方葭晚，你哭什么，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抱着篮球的男孩俯视着坐在地上朝着他大哭的女孩。
　　“死张瑞，如果，不是我，你就要被他们打了！”十岁的我愤愤的哭喊道。
　　十岁的张瑞用一种我无法言喻的语气对我说：“哦，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吓唬他们老师来了，我就倒霉了，是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讨厌他这种语气，哭得更凶了。
　　他没辙，不耐地说：“你到底走不走，你再坐着，校门要关了。”
　　我一边抹眼泪，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看他在前面快步走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格外长，我踩上他的影子，看到他的影子映在了自己身上，一时忘了先前大哭的原因。
　　下课铃声响了，我猛地惊醒过来，匆匆收拾好书包，没有再看其他人，冲出了教室。这是我十年来第二次没有和张瑞一起回家。上次是他妈妈出车祸，他一天没来，我才一个人回去的，那种感觉——有些孤独。
　　回到家拿出作业本画了几幅鬼符，关灯睡觉了，脑子却总想起张瑞安慰她的画面。

　　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到学校，张瑞靠在自行车边。看到我来了，推着车与我一起走进校门，我有些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倒时他突然说：“方葭晚，你昨天没等我。”我的心突然忐忑不安地跳动着，犹如被老师抓到做坏事接受批评一般。
　　“因为，因为昨天作业太多了，我回家赶作业了。”我挺直背脊想显得更有底气些。
　　“哦。”他瞟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虽然他没开口，可我总感觉自己快hold不住边上的低气压，一直到教室，才松了口气。看到前面的人，心忽的沉了下去。
　　“张瑞，昨晚谢谢你。”胡琦看也没看我，直接走到了张瑞面前。
　　“没，没关系的。”我不可思议地望向难得结巴的张瑞，发现他的耳根可疑地红了。
　　“呵呵，这都是我自己的错，被老师批评，结果还要你来安慰我。”胡琦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胡琦，以后有不会的尽管问我，争取把成绩提上去。”张瑞定是瞧见自己目瞪口呆的样子，不大爽，瞬间变回了冷淡的样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胡琦点点头，没有注意张瑞的转变，蹦跶蹦跶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不喜欢胡琦了。她虽算不上大家闺秀，但好歹也算个小家碧玉，坐在我斜后桌，时不时看到也能养养眼。
　　可现在我每次一转头，看见她披肩长发，就有点心烦。到底是因为她一直不扎起来烦躁，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一定不是因为她每次找张瑞问问题才这样。
　　迷迷糊糊临近期末，书上的知识大半不会，我总算大发慈悲每晚多开了半小时夜工来复习。
　　好不容易通过了考试，拿到成绩单时，我想哭。为什么，自然被自己感动到了。我可以在没有张瑞的环境下突破六十大关，难道不值得高兴吗！我如是想。
　　“胡琦，你这次考得挺好的呢。”哼，我也考得很好。
　　“是啊是啊，没想到张瑞教得那么好，你比上次进步了一百名呢！”切，张瑞没教我，我都进步了两百名呢。
　　我看着对面的女生围成一堆，仅一步之遥，不，也就转个身的事。
　　那边——热闹，转身——冷清。
　　“方葭晚，你这次考试不错啊，怎么摆出一副怨妇脸？”张瑞突然出现在眼前。我抬头看着他日渐成熟冷毅的脸庞，剑眉上挑，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我，有些恍惚，回过神来，脸有些发烫，还死鸭子嘴硬：“怎么样，我在感时伤逝，你有意见啊！”
　　他摇头：“没意见，只是你一‘大老爷们’不大适合这种‘憔悴’的表情。”
　　听到他调侃的语调，我心中火势“噌噌”地往上涨，嘿，你说你一学霸考完当然乐哈哈的了，我这学渣什么表情你管啥事啊！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遍，咧开嘴对他露出一口白牙：“学霸SAMA呀~你看你那么风流倜傥、帅气逼人、聪颖全能，还是去那儿拐个小妹妹过来吧，在这跟我一‘大老爷们’扯啥呀！”说着指了指胡琦他们。
　　他没有看，还是双眼熠熠地盯着我，我不服输地瞪了回去，可他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外面的合欢树。“暑假我不能帮你补课了。”“啊！”我呆愣。
　　“我要给胡琦补课。她以前基础就不好，马上高三了，我想让她考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
　　我只觉耳朵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过，我用尽力气挤出一个笑：“呵呵，那挺好的......”
　　他还是没有转过头：“你的基础不错，只是一直吊儿郎当的，回去多做些题一定能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的。”我颤了颤，没说话。
　　我俩一个站着看窗外，一个坐着看黑板，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好似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离开了。我终是没敢问他为什么选择给她补课，也不想知道。

　　我与张瑞是上下楼。他谨遵他父母旨意当我的“护花使者”。其实这都是表象。从小学开始，就是我帮他挡桃花；然后，帮他收情书再帮他把情书解决掉；再然后，帮他打架；然后的然后，我就练成了大老爷们的气势。众多女生在高中都开始了一场飞蛾扑火般轰轰烈烈的爱情，只剩下我。唉，好吧，女汉子是没有春天的。用张瑞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进女厕他们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走错门了。所以当我看到张瑞和胡琦的关系越来越好时，我也只是感慨了一句“吾家有儿初情开”啊！
　　高三一到，大部分情侣都和平分手，美名其曰为了今后能更好地生活在一起。我对此是十分不屑的。倒是张瑞与胡琦让人跌爆眼镜，这对新出炉的小情侣在不温不火地谈着恋爱。经过一个暑假的“学习”，胡琦有了小小的进步，两人感情倒是升温极快，我撇撇嘴。
　　“张瑞，我还以为你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那么快就抱得美人归了！”损友浩子拍拍他的肩，“不过你跟方葭晚关系那么好，我一直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呢！”说罢，还往我这瞟了瞟，我一吓，纳尼，这，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传说中的“躺着也中枪”？你没看见胡琦的脸都绿了吗？
　　我赶紧摆出一副豪迈状：“哎哟，我一女汉子能和张瑞有啥关系，顶多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儿，我俩太了解对方了，是不可能再一起的啊！”说完我真想扇自己两巴掌，这说的什么呀！胡琦脸有几分黑化的趋势，张瑞的脸也沉了下来。我讪讪地笑着，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我跟张瑞相处时间久，你是没机会的！”人家不生气才怪。浩子看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我总算不用被他们的眼神凌迟了。
　　许是胡琦想从我这套出点张瑞的旧事，跟我的关系近了好多。我虽然不是很喜欢她，但出于礼貌还是模棱两可地敷衍了几句。高中生活恍恍惚惚地过去了。我回首刚进高中的日子，仿若昨日。静静坐在高考的考场里，不知不觉中，时间把自己卷入了未知的将来……

　　承张瑞吉言，我勉强考过了一本线，决定去外省的知名大学。临行前大家一起吃了顿晚饭。
　　觥筹交错间，同学们边哭边笑。我却没有多伤感，看看坐在张瑞身边直掉眼泪的胡琦，我也没走近。张瑞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女友哭得稀里哗啦，在一旁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看得我闹心。好歹同学一场，我找了个理由先把张瑞拖了回去。夜间的风清凉而舒适，我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但张瑞的眼神却越来越迷离，人还不自觉地靠了过来。
　　我喊了他好几声，愣是没反应，难道我要一个人把他拖回去？我刚架起他，触到他的脸，怎么那么烫？他喝成这样！我心头冒火，为他如此不珍惜自己，睨着压在我颈窝的张瑞，无奈地走向回家的路。
　　泛黄的路灯光显得如此温柔宁和，张瑞温热的呼吸吹进我的颈窝，痒痒的。他还嫌不够似的，蹭了几蹭，真像小猫，我有些好笑。总算把他拖到楼下了，我放下他，喘着粗气。就算我像男的，但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啊，走了那么长的路，累得只想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
　　一边掏出手机就要给他爸打电话，没想到他突然把我抱住，我吓得赶紧去推他，完了，这厮发酒疯了！他的双眼在路灯的光芒下依旧迷离而朦胧，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中有点点星光闪耀着。他的头低了下来，我从没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还在使劲挣扎着，眼前一黑，唇上有温润的触感，鼻息间萦绕着浓郁的酒香。我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没了反应。
　　当他准备再进攻时，我一把甩开了他，有些委屈，这是把我当什么了？胡琦？他似乎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了。但我不知道他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话，我落荒而逃，后来，我们就没有后来了，这路，开始分岔，我们总是会走向各自的人生的。他说：“小晚，我们在一起吧。”
　　第二天，我就背上大包小包，踏上了前往我未来的列车……

　　四年后。
　　“喂，阿衡，你好了没？”我焦急地等在门外。“好了。”门开了，一个身材颀长、身着白色衬衣、深蓝牛仔裤的男子走了出来。
　　我打量了他一番，嗯，不错。又问：“诶，我刚刚怎么听到你删除邮件的声音，你不会把我的东西全删了吧？”
　　他宠溺地摸摸我的头：“你耳朵要不要这么好？我只是把垃圾广告删了。”我瞥他一眼：“电脑关了没？”
　　“当然。”
　　“那走吧。”我背上包，他提着行李，关上了我住了四年的房子的门。他——阿衡，是我现任男友，我们交往三年了，这次回去是见父母。我觉得有什么在召唤自己，却又无法确定什么。
　　我俩手拉着手走向机场，他搂着我的肩，指给我看我们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他说，你看我们的影子那么契合地映在一起，就像我们俩人一样幸福。我看看影子，再看看快要坠下地平线的太阳，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感动。我静静地看着阿衡，释怀地笑了。

　　【番外】那封被删除的信
　　“小晚，我们居然四年没联系，你还在怪我吧。怎么说，很多事都是我的任性造成的。我一直试图离你远点，却总会不知不觉地注意着你。胡琦是我想用来帮我转移视线的，可跟她的相处让我心烦。呵呵，然后我想着等毕业了我们就交往，但我没想到你会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我以为我们两个不管相隔多远，总会走到一起的；我以为你要的是一个能给你所有的人，所以我选择能更好的发展自己的学校，尽管与你相隔千里；我以为我们有十几年的相依相伴，是不会有人能插足的，所以我放开你的手让你去飞，可为何最终会放开你的心？
　　当我从阿姨那里听说你要把你的男朋友带回来了，我觉得挺可笑的，笑着笑着眼前就模糊了。今天你要回来了，不管你有没有看到这封信，我都在原地等你；不管你是不是要结婚，我都会祝福你幸福！
　　张瑞”
　　阿衡看到有方葭晚的一封未读信件，是刚刚发来的。听到小晚在屋外催促，也没有看内容，直接按了删除键。关了电脑，走出了房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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