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梦衍情长

作者:诉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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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雨欲来江南路


      1□□雨欲来江南路
      这是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五年。
      这一年对于家住□□赣的老百姓来说,还是相对平静的一年。
      南渡初年的战乱在记忆里已渐渐沉埋下去,恼人的只剩下田租国赋、水旱虫灾,但这些毕竟是软刀子,慢慢割来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疼了,正好让这些主子们安乐于上,小人们承顺于下,渐渐倒有些承平时节的太平景象。
      这是个虚假太平的年代,是动荡之间的间隙。只有朝廷还在虚饰着国泰民安的盛景,做着四方整肃的美梦。
      江苏一境,吴江之畔。
      吴江本属于太湖支流,水清波缓,但这些年屡遭铁蹄践踏,也曾几度一江流赤。如此望去,两岸良田,多生衰草,民舍寥落,雨晦天暝。沿途道路很少见人,只因近来消息谣传:多说金兵南下,不日即至,所以一路上商旅乏绝。
      这样的谣言,一年不知要流传多少次,当真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这次的起因却是近来金使又出使到临安催供了——当时南宋与金约为叔侄之国,每年都要供奉大量供品给金国,偏偏这次朝廷中有人略为阻挠,惹得金使发怒,语含要挟,南朝人多是被打怕了的,所以一时闹得风声鹤唳,民不安生。
      却见远远有双人双骑,缓缓地在田埂上走着。其中一人一骑到没什么稀奇的,让人颇为奇怪的是那另一头牲口,像马又不像马,却异常的高。这些天连日阴雨,田间小路想来泥泞异常,人走着也要打滑,却绝没见那牲口颠扑一下,惊动上面的乘客。
      这么望去,他们就好像是一团浅浅的墨色,在这江南的细雨里,显出一种说不出的陌生与寥落。
      “阿寒,你这一手玩得狠了,我看袁大哥那缇骑是注定要被你招惹来了。”马上的青衣男子眉目如画,秀气却不失英挺,看不出半点胭脂气,有的只是一种纯粹的干净。萧衍他此时微微一笑,脸上浮现淡淡的酒窝,看着讨喜,又有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气。
      骆寒不以为意地微微挑眉,没有应声。似乎并不在意萧衍话中的缇骑。
      “你……”萧衍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纷争,还是不要来烦骆寒了,有自己看着,总归不会出大问题。
      时隔三年,再度南下,萧衍是真没想到骆寒会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的。
      为了他那个好朋友易敛,骆寒也算是尽心了。
      不过某人难免有些吃味啊……
      为那小子治病也就算了,可是听说易敛在淮上缺钱花,居然还为了他打劫?
      骆寒的心思不难猜,对他好的,他也就对你好。易敛是他难得的朋友,易敛的家国大义不一定是骆寒追求的,却是会支持到底的。
      “什么声音?”萧衍忽然慢慢看向远方。
      侧耳听去,却是前面小村子响起了一片喧噪之声,虽离得远,还是渐次传了过来。
      先是怒叱恶骂,渐渐的,里面夹杂了一声声哀号,依稀的有“救命、救命”的声音——想是村民惨遭金使欺凌的呼叫,相随的便隐隐有粗野的笑声入耳,像金使的鼓掌声,又像宋兵的奉承声。
      骆寒的脸色一沉。
      萧衍倒是知道骆寒其实是个心善的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的,很正常。
      记得当初他们初见,也正是骆寒出面相助萧如。
      “我们去看看,你要出手,就快些吧。那些银子我们还是要盯好了的。”萧衍知道骆寒不会不管。
      赤子之心,坦荡不悔。
      骆寒曾拒绝萧如称呼的“侠”字,可在萧衍眼里,骆寒当得上这个“侠”。
      忽见对面村子红光入眼,还夹杂着黑烟滚滚,竟着起火来!火势转瞬之间已然大盛,这么阴湿的天,想必是有人故意放的。
      骆寒这会儿答应了一声:“我一人即可,你……等我。”
      萧衍笑了一下:“自己小心。”
      不上一会儿工夫,一村人已死的死,逃的逃。还传来了笑声。骆寒骑着骆驼直接进了村。
      接着,那隐约的笑声忽被打断,接着化为怒号,然后不是一声惨叫、而是一声声连成一片的痛呼哀号,夹杂着金人宋兵的咒骂。
      远远地只见对面火光冲天中似有什么一闪一闪,东飞西掷,雷奔电掣。每一停便是一声惨呼传来,尖锐凄厉,远比他们刚才笑的声音更大更刺耳。一个平静的小村竟似变成了边庭沙场。
      隔了良久,最后一声特别长的惨嚎后,除对面火光黯淡,身边江水嘶嘶,十里之内,再无人声。想是飞鸟也惊呆了,树巅草丛,更无一羽之振,一虫之鸣。
      又听得一串微微的“踢哒踢哒”声传来,却是骆寒拐出了村口,和萧衍一起离开。两人渐行渐远,慢慢化成了一团看不清的水墨丹青。
      江南的雨总是不知不觉地就来了的。来了以后,便绵绵不绝,眉边发际,萦绕不止。
      没想这场秋雨越下越大,两人行至铜陵外困马集时,便真的被困住了。
      困马集只有一家客栈,前后两进。只为前面几条溪流暴涨,加上道路泥泞,众人都怕牲口滑蹄,不敢往前再走,一条窄路便断在了这里。
      这条路本不是什么正经官道,只因为近,所以还有人走。
      客栈本来就小,这么着有三五日,每天都有几个人一边咒骂天气一边住进店里来,烘衣吃饭,倒头闷睡,等着雨停。
      偏那雨硬是下个不绝。日子过得太闷,这些来住店的客人南北皆有,骂老天爷的话自然也千奇百怪,听来也算长日里的一乐。
      萧衍和骆寒等先来的人还有房住,后来的客人只好打地铺了。
      吴江长桥北岸七里铺截杀金使二十余人、千夫长一人及护送宋兵若干。
      听着里面人们的议论,萧衍才知道这事还真是闹大了。
      骆寒不会顾忌太多,他不会去设想这些。萧衍倒是清楚知道,骆寒现在做的事情会带来不小麻烦,却还是任由骆寒行动。萧衍的胆子一向也很大,知道了也不放在心上。
      那吴江之上,还有之前的劫银之事,以及骆寒和缇骑的矛盾,这些可能引来的祸患到底会有多大,这些行动真正的分量又到底有多大。骆寒不关心,萧衍不在乎,倒是颇为一致。
      “易敛支撑淮上,到底艰难了些。”萧衍举起茶杯,慢慢说着,“你送的银子,只怕还是不够。”
      “尽心而已。”骆寒的眉目总是透出一些冷淡,看着清清冷冷的,但是一双眼睛里载着赤诚的感情。
      天色其实已经不早了,夜里恐怕只能在这里过了。
      萧衍看了看门外。不知今日……那些人是否会到呢?算日头,也差不多了。
      骆寒微微打了和呵欠,有些无聊的样子。萧衍知道他这是觉得无趣了,便道:“累了,就去睡睡,我在这里看着就够了。”
      骆寒没有回房睡,而是就近靠着萧衍打起了盹。
      萧衍也默许了,调整了下坐姿,让他靠着更舒服。
      忽听得一阵马铃儿响,向南边的来路望去,只见有□□辆镖车正在道上艰难地走着。一共二十几个趟子手跟在后面,趟在泥地里。车队拉成了长长的一排,赶车的都是老把式,可车轮还是不时陷进烂泥里。好在那二十几个趟子手都十分精壮,是正当年的小伙子,便费劲吃力地把那车子再拔出来。
      那队镖车距离小店也不过千余步了,可这么短的路程还是有车子接连陷进去了五六次,一辆停下,前后的就都只得停下,每次都留下深深的车辙,足见镖货的沉重。
      萧衍松了口气,还是来了的。虽说是给易敛的,但是萧衍希望骆寒想做的事都能成功。
      萧衍随意看了眼,看见店家还在应酬着那群保镖的呢,店家似乎认得走镖的人,口里正不住地在跟那几个走镖的镖师赔罪:“实在对不住,这雨下的,到今天柴房里都住满了。您看这怎么办?只有委屈几位年轻兄弟在这前屋里先坐一晚上,困了趴在桌上打个盹吧。小人两口儿也不敢睡,且在这儿侍候大伙儿,有什么吩咐可以立马招呼到。这么就腾出了一间屋,可以给秦老爷子和两位镖师歇。——秦老爷子,您看怎么样?委屈您众位了,我说着都不好意思。”
      众趟子手都正在洗脸,那店家婆娘招呼得细致,亲手绞手巾递给他们。两个镖师也不多说话,只等那秦老爷子吩咐。那秦老爷子一望是个干瘦的老人,一张脸上皱纹如刀切石刻,满头的花白头发,可精神头十足,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年纪。只听他说:“就这样吧,出门在外还能讲究什么,要讲究,就在家里别出来了。你先弄点儿饭来,再多来点儿牛肉,伙计们也饿了,先吃起来再说。”
      萧衍收回目光,默默看向闭目养神的骆寒,不知道为什么,他有预感,今晚怕是太平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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