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同行

　　经过老族长的强势镇压之后，祭坛广场上的无关人群渐渐散开了。愤愤不平的族人们依然用他们的目光剜着泰瑞尔，仿佛他才是那个夺走部落过冬物资的罪魁祸首。更不用提那些被抓的蠢货的父母了，在暂时找不到合理的发泄对象的时候，还是坚持把过错都推给了泰瑞尔，完全不顾老族长有理有据的辩解和维护。

　　经历了这么多事，匆匆忙忙赶回部落的泰瑞尔现在已经是又累又饿，满不在乎地将那些抱怨和诅咒都当成了耳边风，吹一吹就过去了。他轻轻地扯着母亲露丝的衣袖，低声说：“我饿了，想吃烤兔肉。就算没有烤肉，给我几根烤玉米也行。”他已经饿得能吞下一头黢猪兽了，逮着什么就吃什么，懒得再挑剔。

　　露丝轻轻地笑起来，擦着他满头的大汗：“好吧，我们这就回去。家里还留着不少食物，就等着你晚上回来吃。不过还得稍微热一热才行，不然都是油，你怎么吃得下去？”说完，她推着儿子就要离开。

　　“等等！话还没说清楚呢！走什么走？”不知道哪家的雌性突然扑了过来，挡在母子俩前面，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扭曲着脸瞪着银发少年，“你给我们说清楚！为什么成人仪式任务会变成偷袭蛇族？为什么其他人都去了，你不去？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有危险？啊？！你是不是故意眼睁睁地看着——”

　　“他们自己蠢，以为自己很厉害，话还没说完就跑了，也怪我？”泰瑞尔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成人仪式不可能出现这种任务。偷袭蛇族当然有危险，还用人提醒吗？如果没有危险的话，那些每天都嚷嚷着要复仇的人，早就去杀光烧光抢光了吧？那都是你们生出来的蠢货，教出来的蠢货，自己跑去作死也必须由你们来负责任，别想随随便便就推给我！！”

　　“我算是什么人？！是我改动了成人仪式任务吗？是我开口让他们去的吗？是我教他们不带脑子就出门吗？是我把他们抓起来倒吊在祭坛广场上的吗？！要复仇也要找准人！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他在部落里从来都是个透明人，每天懒洋洋地，不喜欢出风头更不喜欢随便说话，对所有人都维持基本的礼节。所以，在族人们眼里，几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而已。现在突然爆发出来，满脸不耐烦，几乎让在场的成年兽人和雌性都吓了一跳。更别提他还有意无意地把手指头按得啪啪作响，一付如果不赶紧滚蛋我就要发飙的样子了。

　　老族长叹了口气，刚要打圆场，就听见露丝冷冷地对沙司说：“别人家的幼崽个个都是宝贝，自己犯蠢出了事就到处撒气发泄。难道我们的幼崽就不是宝贝？做了好事都必须站在这里给人欺负？你要是连自己的幼崽都保护不了，还算是个成年兽人吗？”

　　沙司无奈地笑了起来：“去吧，你带着泰瑞尔回去休息，我留下来帮族长的忙。”语气虽然说得很平静很温和，但他再一次张开双臂，挡在母子两人前面，有些冷淡地望着族人们：“该说的泰瑞尔早就说了。他只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你们也别太过分了！”

　　沙司的实力在银狼部落也算是排名前五位，只是脾气一向很好，不喜欢和人计较而已。现在把强者的气息毫无遮掩地放出来，不少成年兽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顿时清醒了过来。于是，众人终于能够比较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听族长安排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泰瑞尔回到家之后，吃饱喝足就躺下睡觉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屋子里似乎有人正在看着他。虽然对方没有任何恶意，目光里依稀还带着些慈爱，但他仍然很警觉地跳了起来。在本能地就要迎战的时候，他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定睛一看，老族长正笑眯眯地坐在窗前：“你的反应可真是灵敏。”

　　泰瑞尔放下高高抬起的腿，摸了摸空空的肚皮：“露丝和沙司很少突然来我的房间，所以我的反应才有点激烈。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们可以去蛇族部落北边森林里的山崖下面找到那个大蠢货，问清楚到底是谁改的成人仪式任务。”

　　他并没有提到昨天晚上观察到的那几个心虚的家伙，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谁会轻易相信他这个未成年人的判断呢？就算是告诉沙司，他也会自己再去重新调查。不过，那个时候大概什么都已经迟了。

　　“我们没有找到他。”老族长回答，“附近有蛇族兽人的气息，应该是被他们带走了。”

　　“他也要五百个石币才能换回来？”银发少年问，心里暗暗地腹诽——蛇族部落已经够富裕了，还缺那五百石币吗？这么重要的证据，他们怎么能随手就带回去呢？好歹给他留下来啊！再说了，未成年兽人也就算了，父母都会不计代价地把他们交换回去。这种早就离开家独立生活的成年兽人，谁会愿意管他是死是活啊！什么石币都换不到，还得白白用食物养着他，一点都不划算！

　　“蛇族部落并没有派人来提新的条件，也许是吧。”老族长说，苦笑起来，“不过，咱们部落最富裕的家庭，也只能拿出一百石币。就算是把一半过冬物资都交出去，也不可能值三四千石币。唉，我活了半辈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石币，他们究竟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真的打算让咱们部落就这么消失……”

　　泰瑞尔沉默下来。他当然很清楚，银狼部落绝对不可能把所有过冬物资都交出去。如果没有足够的过冬物资，老人、雌性和年纪小的幼崽都不可能熬过寒冷的冬天。就算是要换回十几个未成年兽人，也不可能以付出整个部落作为代价。

　　“您想怎么做？”

　　“去和蛇族部落谈条件，争取让他们改成三百石币换回一个人。”

　　一下子就砍掉将近一半，蛇族部落怎么可能轻易答应？银发少年心不在焉地想着，眼前又浮现出那位黑发黑眼的年轻兽人。光是看那个家伙说话的方式，也知道他的性格绝对不怎么样了。就算是谈条件，也不可能随随便便退让。话说回来，那家伙的地位好像挺高的，一个人就能做决定。是蛇族部落族长？不，族长不可能这么年轻吧？是族长的儿子吗？

　　“你和他们见过面，又是未成年的兽人，对于成年兽人并没有什么威胁——所以，你跟着我一起去吧。”老族长接着说明他的来意，“沙司已经答应了，露丝坚决反对，觉得可能会遇到危险。我的孩子，你是怎么想的？”

　　按照泰瑞尔的个性，宁可装透明人也不想出风头，是绝对不想参与这种事的。不过，他心里也很清楚，作为唯一安然无恙回到部落的人，他不可能完全否认自己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约约也还想再见那个黑发黑眼的家伙一面——至少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在别人已经通报部落姓名表达出好意的情况下，保持沉默是非常不守规则没有礼貌的行为。所以说，他也应该说出自己的名字才对。

　　“好，我和你一起去。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吧。免得大家心里担心，也不知道那些孩子在蛇族部落会不会受罪。”

　　“……”他能说，都是自己蠢出来的，也不能怪别人吗？“可是我现在很饿，能先吃饱了再走吗？如果谈判的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肯定也不太好吧？”

　　老族长摇着头失笑：“也只有你才能像平常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什么都不多想。”

　　“为什么要多想？不管发生什么事，总会有解决的办法。”银发少年理直气壮地回答，“而且，我只是个未成年的兽人，就算天塌下来，不是还有你们这些成年兽人顶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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