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同行

　　也许幼崽们觉得，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兽形是双耳兔的兽人大口大口地吃着双耳兔肉，实在是件很凶残的事。但是，泰瑞尔却觉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浪费老鹿肉才是最凶残的事。

　　老鹿的肉再难吃，那也是肉啊！一块接着一块，不管怎么说，他都能烤得完全焦黑一片，这简直比神迹还神迹好吗？

　　他连腌制这种事都自己做了，连烤火的架子都搭好了，就让他给鹿肉翻一翻，看着点火苗，居然还是不行！他到底是怎么能把这种抬一抬手就能做好的事情，做成现在这种样子的？这是三四岁的幼崽都能干的事啊！！

　　“我不信，我不信！这次我一定能烤好！”帕米里咬牙切齿地看着串在树枝上的鹿肉，罪恶的手再一次伸了出去。

　　索卡非常冷静地把鹿肉拿走了，留给他一个无情的背影：“就剩这一块了，不能浪费。”说完，他自己就拿去烤了。虽然他烤肉的技艺也不怎么样，但只要按照泰瑞尔说的步骤做的话，至少已经能够入口，也能感觉到一点点美味了——当然，他很清楚，露丝的独家调味料起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

　　帕米里握着拳头，磨着牙看着他，转过头的时候，头发都要像毛一样炸开了：“泰瑞尔！你看见了没有？这家伙在讽刺我啊！他居然在讽刺我啊！明明他也刚学会没多久，烤得连那边的幼崽都不如！！”

　　“至少，他会烤。”泰瑞尔很不留情地补刀。

　　帕米里继续磨着牙，果断地说：“这次部落集市，我帮你换粮食！你想换多少就换多少！只要你让我学会烤肉，以后我都给你帮忙！怎么样？”

　　泰瑞尔瞟了他一眼，咬了一口自己烤的肥美多汁的肉：“算了，我在蛇族部落也有朋友，请他们帮忙就行了。如果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呵呵，这辈子我都别想去换什么粮食了。”

　　“你的意思是，我永远都学不会烤肉？我不信！我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自己烤肉吃！”

　　这真是一个目标远大的理想啊，可惜这辈子好像很难实现了。泰瑞尔嚼着肉，想了想，诚恳地说：“我给你一个建议吧，其实你可以试试生吃。比如说鱼肉什么的，生吃很不错，蘸点调料就行了。”

　　“……”沉默了很久之后，年轻的兔族青年抬起眼睛，“真的？”

　　“口味不一样，你可以试试。”其实泰瑞尔也没有吃过几次，但露丝做的时候确实挺好吃的。鱼肉生吃好像很少见，说不定他改天可以做给祝欢吃一吃看？也不知道他的兽形到底是什么，对吃鱼有没有忌讳。

　　获得良心建议的帕米里终于心情好了起来，对于索卡贡献给他的烤肉也没有挑剔，很凶残地吃了个精光。索卡看着他，目光里带着让人很难看懂的淡淡的温柔。泰瑞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去搜刮幼崽们手里的烤肉的兔族青年，忽然觉得自己看懂了什么。

　　其实，银狼部落里也有兽人和兽人在一起过日子，而且数量还很不少。他们一起出门狩猎、守卫，甚至是游历，但平时却很低调。以前泰瑞尔年纪小，总是和幼崽、雌性待在一起，当然没有见识过兽人和兽人之间的感情。

　　直到今天为止，他好像才发现——真正喜欢一个人，不管对方是兽人还是雌性，目光都是无法掩饰的。就像索卡静静地看着帕米里一样，连他这个旁观的人都能发现他的感情。不管他再怎么毒舌，动作再怎么普通，眼睛里的温柔却骗不了任何人。

　　这让泰瑞尔想起了自己的感情。

　　他看着祝欢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发现了什么？祝欢……祝欢能够发现吗？以后，他有可能从祝欢的眼睛里发现不一样的感情吗？

　　银发赤眼少年陷入了恋爱的患得患失中。虽然他其实早就明白，这份感情会遇到很多困难。他喜欢祝欢，祝欢却并不一定会回应他的感情。可是，一旦开始“爱”一个人，确实不是站在旁边默默地喜欢就能觉得满足的。

　　“你们要去部落集市换粮食？”索卡很难得地主动和他说话，冰冷的脸好像也松动了一点，“部落已经沦落到让你们这群刚成年和未成年的幼崽来承担过冬的责任了？”当然，毒舌和讽刺还是免不了的。

　　“没有任何人要求我们做这种事。”泰瑞尔回答，“但都是自己的族人，如果有足够的能力，主动承担责任不好吗？”

　　索卡愣了愣，就像是第一次见他一样，深深地打量着他：“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

　　泰瑞尔敏锐地从他的问题中发现了什么，笑了起来：“你也不喜欢他们？”索卡对族人与部落的冷漠，也许就是因为他厌恶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包括自己的两个弟弟在内？所以他虽然足够强大，却完全不管部落里的事，只是做好分给自己的那一份任务？

　　“他们没有任何地方值得人喜欢。”索卡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他一眼，“你不一样。”

　　“我们都不一样。”泰瑞尔笑着说，指了指被帕米里欺负得上蹿下跳的幼崽们，“你不想改变他们吗？就算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改变，幼崽总是可以改变的，而且也是最无辜的。”

　　索卡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说得对。”

　　“那你会帮我吗？”泰瑞尔决定对他坦诚自己的想法，“我想当族长，改变部落。把我们的部落变成像蛇族部落、兔族部落那样，普普通通又快乐幸福的地方。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每天都想着过去，更没有人理直气壮地去欺负邻居，做各种各样的坏事。”

　　“很难。”索卡垂下眼睛，“不值得。”

　　“确实很难，但我觉得很值得。”泰瑞尔坚定地回答，“我不想看到他们让部落继续败坏下去，彻底毁掉我们的故乡。你对部落应该还是有感情的，不然早就带着帕米里出去游历了吧？也不会注意到我讨厌谁这种细节。”

　　只要留在部落里，他们俩就没有办法公开在一起，就算再思念对方，也只能悄悄地来往。不然的话，各种流言就会朝着他们扑过来。老族长大概也不会同意他们组成家庭。

　　索卡还是摇了摇头：“我会帮你换粮食，作为你教我烤肉的交换。”

　　泰瑞尔也并不认为，他们刚刚认识，自己就能说服索卡。他愿意帮着换粮食，已经是很让人意外的收获了。想了想，他拿出装着调味料的木筒，轻轻晃了晃，直到对方的目光紧紧盯住了木筒为止，才停了下来：“调料，我以后都可以给你。”

　　索卡挑起眉，等着他的条件。

　　“你有空的时候，带着帕米里过来，和小家伙们一起玩吧。”泰瑞尔笑得非常愉快，“你看，他们现在玩得不是很高兴嘛？”呵呵，玩着玩着就熟悉起来了，熟悉起来之后什么话都好说了——现在，他周围值得信任又能够帮他的成年兽人实在是太少了。这两个人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索卡当然不知道这个笑得灿烂无比的少年究竟在想什么。他回过头，看见帕米里追着幼崽们到处跑，然后扑倒了两只幼崽，一边把他们按在怀里/蹂/躏/，一边哈哈大笑。他的嘴角慢慢地勾了勾：“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部落里还有一群更小的幼崽，可惜年纪太小了，带不出来，没办法给他玩。”

　　“嗯，挺可惜的。”

　　“你可以带着变成兽形的他去种植区，那群小家伙都在里面。”

　　“嗯，可以试试。”虽然兽人们确实对气味很敏感，也嗅得出普通兔子和兽人的区别。但是，要想蒙混过关当然还是有办法的——比如把某人放进一堆兔子里面，让他浑身上下都沾染着普通兔子的味道什么的。

　　泰瑞尔对这次狩猎的成果非常满意。

　　结果就是，部落集市那天，祝欢发现他身后多了两个成年兽人——两个他都曾经见过，却根本不熟悉的年轻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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