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途

　　第二章
　　“咕咕咕”船划了七八里，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咕咕咕，咕咕咕......”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是看着岸边近在眼前，可为什么划了很久还没有到。萧萧也不得其解。
　　天色渐晚，海面上雾又重新凝聚起来。
　　鬼怪们会在晚上浮出水面，这是浮海传说。
　　在黑暗中，萧萧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四周静的出奇，渐渐地乌鸦声也没有了。忽然，船开始剧烈摇晃。
　　从水里慢慢爬上来类似头发一样的生物，有两只红红的眼睛，空气中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萧萧拿出短剑，那怪物看到剑有些害怕，后退了一些。可是萧萧手抖的厉害，不一会，怪物感觉不到威胁，数量开始变得越来越多。萧萧蹲在那男子旁边，叹气到：“哎，看来咱们都是苦命的人，本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现在看来，我们俩都要葬身在这里了。”
　　萧萧陷入了绝望。前面黑漆漆的一片，为了救这个人自己耽搁了回岸的时间。天黑了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要是有一个火把就好了。”
　　绝望之余，她想起师傅给过自己的一颗“夜明珠”。
　　这颗珠子是师傅在她十五岁生辰时送她的。虽然师傅说路边随便捡的。可这是她收到第一份生日礼物，所以她也当宝贝收起来挂在胸前。后来无意间发现这颗珠子以内力驱动便会发光。
　　萧萧从衣襟里拿出珠子。以内力驱动它发光。周边的鬼怪看到这光发出怪叫，一时间，突然四处逃散。前方雾也渐渐散了。萧萧高兴的叫到：“哎，丑八怪，现在咱们终于得救了！”

　　浮海边有一座山，山里有一片竹林，越过竹林就是麒麟镇，竹林这里有萧萧的一个酿酒基地竹林小馆，在萧萧离家出走之前，这里有很多她关于母亲的回忆，可是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回到这里。
　　萧萧帮男子清洗了伤口。担心他身上还有其他伤口。于是帮男子脱衣服检查，她犹豫了一会，长这么大，自己从没见过男子的身体，救了他之后会不会玷污了名节。可是，这里除了自己找不到其他人来救他。就算去镇上找人。回来时这男子也恐怕死了。他还在发高烧，伤口在发炎化脓。
　　“生死关头，救人要紧！”
　　“医者父母心，在医者眼里，没有性别之分，富贵贫贱之说。”想起爹爹的这些话，突然有了动力。“没想到，老头子那些酸腐的话关键时候挺有用的。”萧萧自言自语到。
　　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庸医，可是书上的知识只要看过就能过目不忘，萧萧自我安慰自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说着凭着记忆挖到了埋在地下的箱子。里面有父亲在她8岁时送自己的药箱。
　　“要是那时候没有发生那件事，大概我现在这药箱已经用的很旧了，我也会成为一个医者，像老头子一样每天早出晚归的出诊吧......”说着说着，眼角有些湿润，抿了抿嘴，擦了擦药箱上的灰尘。
　　“丑八怪，你说我叫你什么好？你长这么丑，估计也没有名字。哎，算了，我就叫你啊丑吧。”热水准备好，刀具准备好。准备脱他的衣服。又犹豫了一会。
　　“啊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救你，你可别怪我啊，我完全没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说着觉得哪里不对。“我在说什么呢，他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占他便宜呢。而且我一个清白女子，脱了他的衣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是被人看见我以后岂不是嫁不出去了？怎么说都是我吃亏！”
　　“谁让我这么倒霉，碰上了你。”萧萧自己咕哝半天，却没看见男子嘴角似乎闪过若有若无的笑。大概萧萧跑到了他的梦中。若干年后，每每想起这件事，男子都觉得好笑，梦中有个童真可爱的女子好像拿着把小刀要杀了她，可是却被他的俊颜迷住，吓得刀都掉在了地上......
　　她拿起旁边一坛酒，倒了一碗出来。嘬了一口，喷在了他背上受伤最重的地方。男子抽搐了一下。
　　“这可是10年的竹叶青，今天便宜你了。”
　　“腐肉必须刮掉，骨折处必须接上固定......”
　　“火毒在西域一带盛行，西域离这里那么远，究竟是何人伤了你啊，下手这么狠。筋骨尽断了还要下毒，哎......"
　　萧萧有个药瓶悬于腰间，因为她没有修炼，所以他师父打赌输给她这个可大可小可容万物的乙虚瓶她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只是在里面装了她最珍爱的宝贝。
　　“丑八怪，这颗水中月可是我从师父的药房里偷来的，师父说这是用他师妹养了二十年的天山冰蚕和十多味极寒珍宝制成的，十分难得，本来要留着去三苗国朝圣的时候去神火殿讨个愿望回来，可是，今日却用在你身上，便宜你了！”
　　药丸递到男子嘴巴边，她舍不得又拿了回来，来来回回几次，最后忍痛还是让男子吞下。
　　屋内所有的纱帘都被用光了，经沸水煮过之后给他包扎伤口。男子左肩到肋骨有一条长十多寸的刀伤，萧萧小心翼翼的缝着，缝着缝着连她自己都觉得哪里不对，这条奇特的刀伤，缝起来居然像一条龙，当然，这是她假想的，实际上，看起来更像一条虫。
　　剩下还有他脸部和胸上的烧伤，这就麻烦了，萧萧把煅石膏、龙骨、紫草、地榆、青黛等10多味药混合制成了抚疮膏，清创后将药膏均匀涂覆于烧伤的地方。抹完药之后，萧萧累倒在了椅子上。
　　“啊丑啊啊丑，我学艺不精，只能暂时保你性命了，包扎的不好，以后你哪根骨头长歪了、腿瘸了，留下丑陋的刀疤，你可别怪我啊。可是，嘿嘿，啊丑，虽然你人长的丑，身材不错嘛。要是你长得好看点，凭你这八尺匀称的身材，那一定是迷倒万千少女啊。哈哈。”
　　说着说着，累瘫了的她居然靠在椅子上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水，水。”床上的人似乎醒了。
　　萧萧给他喂水“看来还在发烧”萧萧忙给他擦汗。
　　突然，手被人反握住。万万没想到眼前那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两人差点脸贴脸。萧萧紧张地盯着那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耀眼黑瞳，肃然而寒清，他也同时盯着萧萧，两人就这么尴尬的盯着对方许久，一声低哑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你做什么？”
　　这语气让萧萧不寒而栗。感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的。萧萧挪出另外一只手拍开他的手。
　　“我在给你擦汗啊，你没看到吗？”
　　“是你救了我？”对方语气稍微温和了一点。
　　“不然呢，你以为天下间除了我还有谁会救你，你这伤十个大夫来看十个都会说救不活。况且你都丑的那么吓人了。”
　　“额……呸呸……”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伤势太严重了，一般人都不敢救你的，生怕救不好啊就把你救死了。我也只是尽力一试，可是，凭我的能力也只能帮你救活......至于你还能活多久，我也不能确定。因为你体内那种毒太过霸道了，现在余毒未清，我给你吃了药，只能暂时压制这毒一阵子......恐怕......”
　　“我知道了……谢谢……”男子声音低哑，似乎早已经对自己所中之毒了然于胸，他转过头看着萧萧，眼里浮起一丝暖意。
　　萧萧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害羞低下了头。许久她才发现，他早已没有看她，只是偏过头，盯着房梁发呆。
　　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为什么别人都不会救的伤，而你却肯救我？”
　　萧萧故作骄傲地说：“因为我是神医圣手啊。”说完又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呵呵......要是我把你医死了，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就是你把我医死了，也不会怪你。”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不在说自己一样的。
　　他平静地闭上眼睛。忽而又睁开。 “我的衣服，也是你换的？”
　　萧萧脸颊浮上红云。“是，啊。可我，什么都没看，我也不想看。”说完有些心虚低下头。
　　“想不想看，你不是都看了？怪不得我在梦中，仿佛听到一个女子说什么要占我便宜。”男子眼里有笑意。
　　“喂，我救了你，你还这么对我。”看到萧萧这么蛮横，男子看萧萧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女流氓。但是转而看她的神情和发髻打扮，应该是一位未出阁的女孩子。男子笑笑。可是。他的笑容戛然而止，脸色忽然变得阴沉，紧皱眉头：“他们追到这儿了！”
　　他扭头看向萧萧：“姑娘，一会你不用管我，你赶快逃吧。我不想牵连你。”
　　萧萧听他这么说，有些紧张。但是听到外面的走动声，随即莞尔。“有什么危险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到了。”
　　既然躲不过，那只能一拼了，况且她不可能抛下个大活人自己逃命，这不符合江湖道义，好歹自己也是江湖上混了好几年的。不过萧萧暗暗嘀咕，转头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呐。”
　　他沉默没有说话，萧萧想算了，反正，他应该也不想提起吧。
　　她扶着他走下暗格。打算把他藏在酒窖。
　　男子蹙眉。“这是什么味道？”
　　“这是雄黄驱魔酒，麒麟镇周边妖怪很多，镇上的人拿来辟邪驱妖的。你好好在这儿待着，不要出声。”
　　男子会心的一笑。点了点头。十分相信的看着她。
　　萧萧来到院子里悠闲的浇花，不一会来了一群黑衣人，各个蒙着面具，行走速度飞快，可是到了竹屋门口却好像被什么力量弹开了一样，定在了门口。
　　领头的人命令所有人不再向前，开口到：“那位姑娘，有没有见过一个男子，身材高大，长相俊美。身受重伤。”
　　“怎么是个女的。”萧萧心里琢磨着，难道那男的是惹来了情杀？
　　萧萧突然大笑：“哈哈，男的？麒麟镇的壮年都被征兵上战场了，留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太稀奇了，我这里多少年没有男的来过了，阁下要是不介意的话......嗯......到可以留下来做个入幕之宾，小女子年方二八，我看你也跟我年龄相当，不如留下来你我共结一段大好姻缘怎样。”
　　旁边一个黑衣人嘬了一口：“呸，人间的女子真不害臊。”萧萧知道她在骂自己，但也没理她。站起来继续浇花。
　　“各位要是买酒呢我很欢迎，可是要是有别的事呢，就别耽误我酿酒了。”
　　刚刚骂她的那个女子恶狠狠拔出利刃，准备要刺向萧萧，刹那间，她被领头的挡了回去。“主人说不要在这里惹事，别暴露了身份。”
　　领头的转身态度谦和的对萧萧说：“姑娘，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在找一个人。姑娘若见过，可否告知在下。”
　　萧萧也变了一种态度：“嗯，终于有会说人话的人了，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们，昨天呢，我的确看见过一个男子，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我正想救他呢，不过，他看见我就拼命跑，往镇上去了。哎，可惜了，好不容易让我见到一个男的，居然让他给跑了。”
　　旁边有人笑，领头的制止了她们。
　　“灵筠，闻一闻有没有他的味道。“是。麟秋大人。”
　　不一会， “大人。这……”“怎么了。”“属下实在闻不出。阿嚏，雄黄酒，阿嚏。这里酒香浓郁，还有不少酒看起来很古怪，似是什么阵法。”
　　领头的叫麟秋的脸一横：“我们走。”萧萧暗笑。大吼道：“哎哎，别走啊。”
　　没等萧萧说完，一群黑影瞬间消失在竹林里。
　　“呼......”萧萧长舒一口气。“这群人，一看就不是平凡人。要不是母亲曾在这里布下酒仙伏魔阵，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正在她思考时，她没发现胸前的小石头忽然亮了一下。
　　那个领头的似乎有所察觉，可是仔细看，萧萧身上又没有仙力，疑惑的命令手下隐藏进了竹林里。
　　“麟秋大人，这屋子很干净，应该经常有人打扫，她可能的确是这里的主人。”
　　“此人来路不明，又在这里布下伏魔阵，看来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在这里并没有嗅到芜统领的气息，大人，您看我们要不要继续往前追。”
　　“你还叫他芜统领？他杀死了火蝠，背叛了主人，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以后，他只是我们的敌人，见到他，一定要杀了他。”女子说话时眼里布满血丝，十分严厉。
　　“属下知错！”那灵筠的女孩颤颤巍巍看着这位女统领，又看了眼竹林小屋的方向，眼里满是担忧。不一会，那位叫麟秋的女子不耐烦道“留两个人在这里观察，日落之后没有什么异样就撤。”
　　“是。”

　　傍晚，萧萧继续假装酿酒。看到竹林里那几道黑影终于消失之后，才走进屋，关了门。不一会熄灭了屋里的灯。拉开地面暗格走了下去，下面有一团亮光。
　　“喂，没我允许你不可以随意起床走动。”那个全身包的像个粽子似的人正在艰难的一步步移动，眼睛盯着四周墙壁上的字。那是萧萧小时候没人陪她玩她画的鬼画符，连她自己现在都有些看不懂，不知道他盯着看能看出什么。
　　他转过来、眼神温柔似水，“你来了。”继而又很无辜：“有吃的么。”
　　此刻他虚弱的只能依赖别人，不得不低头。萧萧才恍然大悟，自己忘了给他准备饭菜。
　　“哦......我没有吃晚饭的习惯，我，我这就去帮你弄。”萧萧十分尴尬。
　　而他立在原地，那眼神似乎在说：“这世上居然有不吃晚饭的人！你不饿可是我饿呀！”他饿的快要晕过去了，只能艰难的起来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可这里除了酒就是酒。如果萧萧再不给他送吃的，估计自己要饿死在这里了。
　　萧萧不一会送来了吃的。递到他眼前。可他迟迟不动手，萧萧奇怪了刚刚不是喊很饿么。
　　“啊丑，你怎么不吃啊？”他无奈的看着她，心里郁闷她居然叫他啊丑。但也没有反驳，眼神随即坦然。
　　萧萧看了眼他包成粽子的手。顿时明白了。抬起碗喂他。啊丑迫不及待咽了第一嘴，面露难色。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啊丑不相信的看着碗里这些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还有那粥不像粥，团子不像团子的东西。艰难地刚递到嘴边吃了一口，表情就凝固了。
　　“怎么？不好吃么？”啊丑昧心地连忙摇头：“好……好吃……”
　　萧萧一直想问他关于师父的消息，如今也算熟络。便聊起天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浮海？可否见过我师父？有人说他三个月前去过浮海，你见过他吗？他个子高高的，跟你差不多，约莫四十来岁”
　　“你说的此人，我没有见过。”
　　“那......”萧萧还想再问，却看他闭上了眼睛，表情狰狞，提到浮海两个字，他好像很痛苦。自己是不是问的太早了。
　　“好了，你别想了。吃完我给你换药。”
　　“……”
　　“躺好。”啊丑无辜地盯着她。任由她摆布。
　　“我给你换药，你别乱动了。”手伸过去按住他的双腿，却不小心碰到一处十分坚硬的地方，忽然意识到不对，才发现他身上只剩亵裤，萧萧不明白还好，一明白过来，手一抖，药碗摔落在地。
　　萧萧慌忙俯身去拾药碗。脸上泛起两团红晕。她立即换了药，跑到院子中吹吹凉风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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