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凰楼

作者:易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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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醒


      顾文依病了。
      梦中,她觉得浑身都痛,就像七年之前的那个艳阳似火的午后,密林深处顾延平带着她和顾文乔拼命躲避着追赶,身边荆棘满路,文依脸上身上都是被划开的血口子,身边的文乔被一块拱出地面的树根绊倒,文依回身想去拉她,却被父亲拉住:“快走文依,来不及了。”
      “爹,妹妹摔倒了,妹妹……”文依倔强地想回去。
      “快走,快走,文乔不会有事。你快走……”顾延平几乎要拧断了顾文依的胳膊,才拉着她一路跑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山洞似乎终年不见阳光,洞内道路极其坑洼难行,父女不敢打火折子怕引来官兵,只能摸索着一路向前。
      不知走了多远,顾文依又饿又疼,觉得一阵阵发晕,父亲也越走越慢。
      “爹,您怎么了?”文依见父亲脚步慢了下来,道。
      “不知被什么咬了一口。”顾延平喘息道。
      顾文依大惊,忙点上火折子,却见父亲腿上碗口大的青紫,已经肿了起来,父女心里皆是灰凉一片,顾家未曾有子,文依从小便似男孩般教养,诗书礼仪乃至医术药理,皆要学习,一看之下便知伤了父亲的必是剧毒之物,短短时间就已经深入肌里,顾文依眼泪禁不住涌出,从离家之初,到遇到追杀之人,父亲就只护着自己一人,父亲文官出身,平时只见父亲端方有礼,却不知父亲有此坚毅的一面,刚刚身中剧毒,就算救治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父亲竟是一声不吭,就是为了不引来敌人。
      “伤口是青紫色的,没有变黑尚不碍事,咱们看看有没有出口,翻过这座山,不远就是许伯伯家了,我们就可有救了。”顾延平勉强笑着安慰女儿。
      山势险峻,父女到达云衔山庄时,顾文依正以12岁小小的身躯半拉半拖着父亲,“云衔山庄”四个字晃动在她眼睛里已不那么清晰,她昏倒在大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顾文依慢慢苏醒,菱花锦的床幔棉软舒适,让人觉得安心,恍惚间文依看到一个威严又慈爱的中年人站在她床前,后来他知道那是许寒池的父亲,顾延平的生死之交—许镜尧,许镜尧身边站立着一位少年,年纪很轻,沉稳安静。顾文依急着下床找她父亲,脚一挨地,如踩棉絮,站都不稳,少年三步并做两步,伸手将她扶住,文依不禁抬头看他,正是云衔山庄前救了自己的人-云衔少庄主许寒池,一身家常青衣,目光清冷而礼貌。
      梦境一转……
      文依又来到了父亲床前,父亲轻抚着自己的头絮絮说着……说着自己与许镜尧许伯伯有八拜之谊,只是自己身在朝廷不能和江湖人士多有来往,会牵累他人……但最终还是牵累了妻女,又要拖累兄弟。
      梦境再转,文依梦见文乔那日站在自己房门口,绝色的小脸如霜,指着自己道:“就是因为你,不喜欢太子就不该去招惹,招惹了又因为不能为太子正室就刁难爹娘,你哪里比得上我?就要为正室?让你在我之下就这么难吗?家族声誉,爹娘性命都不如你的骄傲重要吗?爹爹如果不是因为你怎么会一点小错就被派了外职?我怎么会丢了太子妃之位?”
      接下来梦到父亲安慰自己:“傻丫头,别多想,文乔是逗你的,虽然太子是喜欢你,但是君国天下,还不至于为了儿女私情治了大臣的罪,确实是父亲疏忽,备错了礼酒,再者罪责亦不算重,7年外任罢了,乐得逍遥,只怪半路杀出了贼寇,为父官场多年,难免有对头,只是……苦了你了……世事难料……不要乱想。”从那日父亲获罪,文依就每日陷在自责里,觉得一定是自己冲撞了太子,又惹恼了德妃娘娘,现在被父亲说出,却都是安慰开脱之词,自己忍不住大哭起来,父亲只是轻抚着自己的头,亦悲伤不能自已。
      梦断续到了父亲临终时,“你不要担心,文乔不会有事的……她……咳咳……”顾延平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毒侵内脏,顾延平的脸上呈现着青灰的颜色,已无生机。
      父亲去2日之后,朝廷报,礼部侍郎顾延平在流放外任途中遇流寇袭击,与长女顾文依坠崖身亡,夫人因病重未随启程,因得知丈夫女儿遇害后悲痛过世,次女顾文乔被及时赶来的当地官员所救,念孤女无依,养于皇宫。
      果然如顾延平所说,顾文乔不仅没事,5年以后,先帝驾崩,孟绍濂继位,大婚之时,娶得正是——顾文乔。文依至今仍记得当年的册封御笔:“顾氏文乔,恭谨维嘉,柔则清雅,虽父蒙罪,实查乃误,女无怨且德,贤良端馥,为彰大陈,公正守实,只以华实并举,善美相间为重,特册顾氏文乔为后。”
      文依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欣喜万分,文乔当真没事,且已经贵为皇后。当年宫中圈养的碧眼金雕因为宫女不慎碰松了笼子的挂口飞了出来,恰碰上途经的孟绍濂,猛禽一飞而来眼看便要扑到皇帝身上,顾文乔奋不顾身挡住了皇帝,手臂上留下了一尺长的抓痕,皮肉翻出,太后感念文乔护驾有功,令彻查当年顾延平一案,才得知当时乃是宫中太监取酒之时,未有按照礼部所授酒单中竹叶青应备年份取酒,后发现出错,篡改了礼部酒单所致。当日之罪虽然父亲说是自己疏忽,可文依一直觉得,父亲严谨细致,断不会弄错款待臣属国家来使的酒单,而且如此事宜怎会只有一人经手。再回想那日追杀他们的并不是朝廷所说的流寇,身形步伐,必是官家,文依十分肯定这一点。经此一查,顾延平之案昭雪,顾文乔当之无愧成为了有功无过之人,成为了大陈皇后。
      文依得知父亲无罪,兴奋地和寒池说了自己想与文乔相聚的想法,许寒池却意外不许她去,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许寒池动怒,握着她的手腕竟然用上了力道,要抓碎她的力道,直到顾文依痛得出声,许寒池才放手,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对不起,文依,你不能去。”
      第二天,当今皇后下“罪己状”,以家父不能谨蒙圣恩,未曾恪尽职守,为女羞愧不已,还请百姓念先父及秭在外放途中已遭奸人所害,仅以天伦悲泣。现乔当以弱女之身,尽孝太后,辅助陛下,谋福黎民,亲织布匹,亲栽桑棉,以感圣恩宽厚,死而后已。
      此状一下,万民欣慰,既感我朝英明开化,又感当今皇后谦卑贤良,更闻得新帝气度不凡,顾氏皇后绝色倾城,进退有度,使来朝恭贺的使臣无不叹服,倍感亲切,一时间大陈在各臣属国之间威望更盛。
      顾文依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这样做,父亲获罪之事,家人一直多有疑问,父亲只是沉默,为怕父亲伤心,文依生生压住了满心疑惑,她想文乔也应该是有疑问的,既然现在已经昭雪,为何文乔仍要“罪己”,而且文乔并未亲见自己与父亲坠崖,为何不寻访,若说以前不能,现在贵为皇后,寻访当年之事应该不是难事,即便不查,为何急着下了定论。顾文依挣扎着转念:或许她查了,只是查不到,是啊,文乔不过一个弱女子,这几年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艰辛,当年情况此紧急,追兵刀刀都是要命的,若换做自己也会这么做吧?“刀刀要命”文依重复自己所想,可现在回想没有一刀是要文乔命的,文依努力抗拒着自己疑惑,“我和文乔是不同的”,父亲曾经这样说过,哪里不同?父女的话题一谈到顾文乔,父亲就不让她多问,这些年文依想过许多,一想到关节,文依就有些抗拒。
      文依曾追问过许寒池爹爹过世之前和他说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瞒着自己,许寒池总是一脸云淡风轻地带过。说:“许伯伯告诉我将文依许给我为妻。你现在是不是准备要完成许老伯的遗愿?”
      文依恼:“你若是不告诉我,就不要来七凰楼喝酒。”
      寒池失笑:“顾老板,我才是七凰楼的东家。”
      “可我是老板啊?酒的价格我说了算吧?千两一杯,你刚喝了3杯了,3000两拿来。”顾文依一脸任性刁蛮相,用青宁的话说,当时那表情,活脱脱一奸商。
      许寒池却微微凝滞地望着她,继而低头咳了一声,转过头去,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怎么不说话了?”顾文依见许寒池不理她,气道。
      许寒池又喝了一杯,吩咐青宁去换冰过的茶水来。
      “天气不热,你喝什么凉茶啊?”顾文依不解道。
      一边的许沉撑不住呵呵笑了,庆三儿也跟着笑起来,他们这一笑,顾文依明白了过来,脸刷地红了,疾步奔上楼去,许寒池也在众人的笑声中咳了两声,笑着跟上楼。
      “顾伯伯和我说的话,你都听过,唯有一句……”追上顾文依,许寒池拉住她,笑道。
      “什么?”顾文依抬起头急切地问。
      “顾伯伯说……要我许你一世安乐。”许寒池的脸温和而认真。
      “你答应了?”顾文依问完马上后悔了,想自己的脸一定红得没法看了,怎么会问出这么该死的话。
      许寒池笑出了声。
      顾文依都要气死了,仰头怒目而视,却被许寒池一把拥在怀里:“我许的是……永世安乐。一生怎么够?”
      “永世安乐……永世……”“对不起,娘……对不起……”
      孟绍濂听到顾文依在呢喃些什么,听得不大真切,也是两天没有合眼,神丝颇为倦怠。青宁正送了茶点进来,听到顾文依梦话,孟绍濂听不真切,也不明就里,青宁却是能猜出几分的,不觉红了眼框,轻轻推着她:“文依姐,你醒醒……”
      文依慢慢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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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感冒了,有点发烧,更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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