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彼岸星辰

　　图书馆开放的时间馆内却冷冷清清，仅剩的几个人影也是屈指可数，人走过的脚步声在安静的馆内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月光穿过雕花窗栏从敞开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更是增添了一份无言的沉寂。

　　二楼的私人阅览区，星璃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正低头写着作业，一侧的头发老是滑下来遮挡视线，索性将碎发夹到了耳后。

　　枢坐在她的对面，将已经完成的作业整理整齐后随意翻阅着堆放在一旁的其他课本，但眼底并没有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在昏黄的灯光笼罩下，白纸黑字间有着细碎的刘海倒影。

　　“下个月是更的生日，不出意外的话在白蕗家举办的晚宴上，更与卡尔斯特家族的人一定会在暗中有所交集。”图书馆宽敞而昏暗，时间像减速了一般，枢翻着书，纸张翻页的声音变得格外缓慢，“你父亲以及剩下的那半瓶雾魂，也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吸血鬼与猎人的交易，真是越想越觉得讽刺呢。”

　　星璃低着头平淡地应了一句，多半的注意力还是在眼下未完成的作业上，拿着笔的右手在作业本上没写几个字就停顿一下，面前摊着一本薄薄的课本，她快速地翻了几页将目光停留在了某行某段上。

　　皱眉的细小举动正好被枢抬眸的时候捕捉到，他言简意赅地问：“不会？”

　　“不……”星璃回答得有些底气不足，事实上这种高中生水平的作业对她这个主研天体物理学的人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不知道是太久没有接触理论知识还是太久没有放端正态度，现在看着随机的某道题目时竟然会产生了一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我，只是有点……”

　　在她还没说完完整的一句话时枢已经拿过她面前的课本，熟练地翻到了某一页，拿起桌上的黑色水笔将某段话中的重要部分划了出来，然后再将书倒过来推到她的面前，用笔端指了指：“这段照抄，包括标点。”

　　星璃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明显的惊叹，她低下了头，开始安安心心地抄起了答案，凭着手速没过一会儿一道题就抄完了，继续往下看，笔又出人意料地停了下来。

　　不会，依然不会。

　　不想在心里承认这个事实，一瞬间她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念过高中，或者高中时期都干什么去了，再或者是不是早就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拿起笔写作业的时候所以早将学过的一切在脑内彻底删除了。

　　“又不会？”就连枢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改变，那抬高的眼神仿佛在说连这种基本题目都不会你是怎么好意思被称为天才的。

　　一股莫名的不服输的劲儿顿时上涌，她握了握搁在桌面上的左手，干脆而坚定地否决：“我会。”

　　于是她睁大着眼足足盯了题目三分钟，没写一个字。犹豫了一会儿，幅度很小地抬眼看了看枢，但似乎在得到她坚决的答案之后他就一直没理她，只管自己看自己的，星璃只能失望地收回了视线。

　　隔了一分钟，又抬眼瞄了下对面，没人理。

　　又隔了一分钟，抬眼瞄瞄对面，依然没人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经历数次的无人理会后星璃在内心打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主意。在课本搜寻着解题的步骤，思路渐渐清晰起来，经过十分钟的漫长解题过程后她长舒一口气，看着一大段整齐的答案心中的成就感开始膨胀。

　　这种事，不靠别人也可以做到。

　　枢正好抬头看了眼壁钟显示的时间，垂下目光时看到了星璃的作业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由皱起了眉：“你在做什么？”

　　“嗯？看不出来吗，我说了我会的。”

　　枢沉默着舒展开眉头，安静了半晌，缓缓道：“那道题和上一章重复了，整页不用做。你是不是又没去上课？”

　　“……”

　　在怀疑的目光审视下星璃深吸一口气不太好受地别过头撕掉了那页作业，然后慢吞吞地揉成一团推到枢的面前，不慌不忙道：“我只需要证明我不是不会做，别的都与我无关。”

　　枢注视着她的眼睛，神色平静：“你证不证明，其实与我也无关。”

　　一瞬间的气结，最要命的星璃发现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自己根本无力反驳，索性移开视线从这个话题跳开。挑了本比较擅长的物理作业一边下笔如飞一边随口问：“真的动手的话，你会毫不动摇地开枪吗？”

　　对面没有回复声，她自问自答般接着说，只是声音稍微低了些：“十年前，其实，我有见过白蕗更……在梅德里镇外的布罗德赫斯公馆。”

　　布罗德赫斯公馆，枢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神情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她在菖藤依砂也家做什么？”

　　“这你应该去问她而不是我。”显然，星璃并不清楚。

　　枢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又垂下了头：“然后？”

　　“我只是刚好路过那片森林，啊，真是吓了一跳呢，突然有双手从后面搭上了我的肩。”根据题目给出的氢原子波函数计算出取值范围后，星璃停下手中的笔抬起了双眸，光是从语气分辨不出她当时到底有没有被吓到，“「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吗」，那个人微笑着看着我这样说道，事实上我也确实什么都没看到，那时候完全被眼前人的容貌所吸引几乎是下意识地在点头……还以为会被杀，结果她就这样走掉了。”

　　布罗德赫斯公馆，菖藤依砂也的沉睡，十年前的白蕗更，不为人知的暗杀……一个个线索像是被无形的绳线牵引串连，在运转的脑内一点点汇聚最终连成一点，枢在翻页的时候停了一下，突然直视着眼前的人：“星璃，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你父亲是怎么得到雾魂的。”

　　“他救了重伤的菖藤……菖藤依砂也？是叫这个名字吧？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在陷入沉睡之前菖藤依砂也将雾魂送给了他，但是……”似乎是想到了不好的往事，星璃深吸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却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御藤光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雾魂在父亲手上，那段时间总是有不认识的人闯到家里来，后来因为我和御藤澈的事情他打算把雾魂献给御藤光绪，结果被生气的我抢了下来……本来以为这样一切都该结束了，带着这副身体如果能离开那些不愉快回到原本的生活也挺好的，可是……可是，御藤光绪还是杀了他。川碧家后山荒废的旧别墅，血与野蔷薇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没有蝉鸣与蛙鸣，月色被云雾遮蔽的安静夏夜，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寻常，却又那么不寻常。

　　“川碧家……旧别墅……”枢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重要因素，思绪倒流，在回想起某件事时瞳孔突然细微地一缩，眼底流露出极少见的惊讶，他几乎是用害怕得到确定的语气开口“那个男人，是你父亲？”

　　“你见过他？”星璃随口一问，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会这么说，那就说明，“——那天你也在吗？！”

　　枢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川碧家的家邸我只去过一次。小时候悠和树里带我去参加晚宴，我跑了出来，因为不认识路大概走到了后山，然后就看见了那个无人的旧别墅里突然闪过了一道光，等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有个男人倒下了。我……”

　　“那你为什么不救他！”

　　一个尖锐的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骤然响起，如一声惊雷，毫无征兆地打断枢的话。星璃突然站起身将双手撑在桌面，她看着枢，眼中溢满了难以置信。

　　“我并不知道他是你的父亲。”枢的声音突然变得底气不足，虽然这是事实，但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再看看眼前的星璃，他顿时觉得一切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

　　不安定的情绪渐渐扩散，不一会儿就填满了整个胸腔，星璃一点点握紧了双拳，眼中闪烁着什么，刻意压制过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颤抖：“你知道吗，那天我也在别墅里，我被父亲藏在地板下的暗格里，里面有好多死老鼠和虫子，腐烂发霉的气味充斥着全部的感官快要吐了，可是他命令我除非御藤光绪离开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来……于是我躲在地板下，从裂开的一小道缝隙中看到他倒在血泊里，他看着我的眼睛，瞳孔一点点地扩散……我是想冲出去的，可是我记得他的话，我想喊，想呼救，希望有人经过能发现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星璃……”

　　“枢，如果是你，一定能救他吧？只要你一句话，他就……不用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死了吧？”

　　原来那个最绝望的时候距离希望其实就只有一墙之隔，只是很遗憾，「希望」什么的向来不会眷顾她……在看到枢的沉默后星璃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下去，情绪稍微稳定些后，她将未写完的物理作业往对面一推。

　　“就像在特定的可能轨道上电子离核越近能量就越弱，距离希望越近，实现的可能就越小，对吧？”

　　在前台办理完借阅手续的莉磨走上二楼，在楼梯上冷不丁被人撞了下肩膀，手中的书差点掉落。她看着星璃一声不吭快步离开图书馆的背影，想叫她，但余光瞥到了枢垂首的侧面，最后还是把没叫出来的名字咽了回去。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