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少年，算命伐？

　　孙策不提还好，一提起昨天的事，苏妩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伯符不记得了？”

　　孙策摇了摇头，苏妩见状，不禁呵呵冷笑：“昨夜你吵着要背诗，拉着我背了半夜呢！”

　　“背……背诗？”孙策两眼一黑，又有些紧张地问，“除了背诗，我没做什么别的吧？”

　　“你还想做什么？”苏妩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酒后乱性？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你缠着我给你讲诗讲了半天，讲到一半你自己倒是先睡着了，你自己睡就算了，还非要抱着我不撒手，我差点被你勒死了你知道吗！”

　　孙策万万想不到自己喝醉之后居然有这样的狗胆，当真是花容失色，他一脸愧疚地望着苏妩，情真意挚地道：“是我不好……要不，阿妩你再睡一会？”

　　苏妩冷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了衣袜，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孙策甩了甩自己发酸的胳膊，也不敢磨蹭，赶快捡起一旁放着的外衣穿戴整齐，苏妩也不理他，走到门口刷拉一下拉开了门，外面的清新空气吹进来，将屋内的香气冲散不少，也让她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见苏妩往外走，孙策套上鞋也赶紧跟了出来，只是他往外一看，却是忍不住“咦”了一声：“这外面……原先是这个样子么？”

　　昨夜里还郁郁葱葱的树木似乎一夜里都被西风吹得颓败，院中尽是断壁残垣，那昨日的喜堂也像是久无人迹的模样，廊上悬系着蛛网，门破破烂烂的，连上面的镂花都掉落了不少，孙策退回房里，借着日光一看，这才发现原来屋子也极是陈旧，屋内隐隐透出一丝木头朽坏的味道，只是被香气压住，变得不那么刺鼻罢了。

　　孙策暗暗心惊，回忆昨日笙歌夜饮的场景，一时迷惑，竟不知昨日是梦，还是今日是梦。他看看屋外，再瞅瞅屋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懵了一会才想到昨日将自己带过来的人，赶紧跟苏妩求证：“胡四郎还在么？他不是跟咱们一起过来的么？”

　　苏妩见他现在还没想明白，忍不住嗤笑道：“你昨日不已经发现蹊跷了么？这一路上‘千里无鸡鸣’，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黄府，冒出这许多人来？这其中的古怪，你还想不通么？”

　　孙策愣了良久，一个字含在口中，半晌未能吐出，犹豫道：“那胡四郎……”

　　苏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应当是这周围的野狐吧。”

　　“欸？不是鬼么？”

　　苏妩见他瞪大眼睛，忍不住又笑了：“人死为鬼，物老成精，那汲郡偌大的墓其间不知积蓄多少阴气，周遭怕是滋养了不少这样的鬼怪妖魅，鬼为气所凝，聚散无形，不能走得太远，但这小兽本就有形，化形为人，自然要到处跑得。”

　　“那昨夜里那些宾客？那对夫妇？”

　　“狐狸？黄鼠狼？獐子？反正也就那么些东西。”

　　虽然早听过苏妩说之前路上撞鬼的事情，但真碰上这非人之物，孙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想到自己昨日里竟和这些花妖狐媚一道宴饮，孙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毕竟胆大，片刻吃惊之后好奇心又占了上风：“那我们昨日饮的酒、吃的东西，难道便是这些……做的？”

　　苏妩摇摇头笑了：“他们费这个功夫做什么？这些妖怪大都有些法术，这移物之法便是最简单的，大约是在哪个富户家里拿来的吧。”

　　见苏妩将这种种来历说得分明，孙策也终于回过味来：“阿妩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跟着来？”

　　“这里有吃有喝，还有住的地方，不比在外面住帐子，吃干粮好多了……何况，我看你昨天不也喝得很开心么。”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边走，孙策见她要走远了，赶紧追了过去：“阿妩……你到哪去？”

　　“……去打水！”

　　——

　　两人绕了一圈在后面找到了口井，这院子虽然破败，可这井倒还算干净，苏妩再三确认井里没什么脏东西，这才摁着孙策一起打了水洗漱，至于他们的马车，则是在后院找到的，几匹马正在杂草丛中卧着，个个都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孙策不愿在此地多待，将缆绳解了，便让苏妩坐了上去。

　　马车从后门驶了出去，行到门口，苏妩掀开帘子回头望了一眼，见黄府门口正蹲着一只红褐色的狐狸，见她望过来，尾巴一甩，就从门缝里钻进了黄府，消失不见了，苏妩在心里同胡四郎道了声别，手一松便将帘子放了下来。

　　这马在黄府呆了一夜，一个个脚步酸软，脚程比昨日慢了一半，这荒郊野岭要寻良马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孙策也不敢逼迫太过，猜测这马儿怕是昨夜里不曾进食，思索片刻，却对车里的苏妩道：“阿妩，我瞧着马儿怕是饿了，咱们先歇一歇，找个地方让马吃些草再走吧。”

　　车里半晌没有回音，过了一会才听苏妩道：“那就往北边走吧。”

　　孙策听苏妩开口，也不多问，就驱车往北边驶去，行不到七八里，便见前面有条小河，河边绿草茵茵，正是饮马的好地方。

　　孙策“吁”的一声将马勒住，从车上跳下，解了几匹马身上的绳索，牵着马往河边走去，众马见食物近在眼前，快走几步行到了河边。

　　孙策见马儿低头饮水，河中成群游鱼嬉戏，回头望了一眼，见苏妩仍在车里，心想自己左右闲着无事，倒不如下水捉几条鱼来吃，给二人打打牙祭。

　　他拿定主意，便挽起衣袖，从一旁折了根硬树枝，将头削尖了，揣着树枝就下了河，这河水透着丝凉意，漫过孙策小腿，他一路走过，激起水中潜流，原本正安谧地在水草间吐泡泡的鱼群顿时四散而逃，跑到了河水更深处。

　　孙策并不着急，寻了个空地，静静等于过来，果然，他一安静下来，原先的游鱼便又慢慢集聚在一起，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危机。

　　孙策眼观四方，手里的树枝捉紧，眼见有一条离群之鱼从自己眼前滑过，顿时手起叉落，将树枝狠狠扎在那鱼身上。

　　他下手又快又狠，那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个甩手摔在了岸上。

　　鱼骤然离水，疯狂扇着尾巴，瞪着眼睛试图重新跳回水里，只是它身上伤口极重，跳了几下血就从身体里渗出来，浸透了身下的草坪，它最后挣扎着摇动了一下，终于不再动弹。

　　孙策旗开得胜，心中斗志更高，他又连连得手，往岸上扔了两条，这才将树枝撇回岸上，准备上去。

　　他回头一看，苏妩不知何时已经从车上下来，正敛着裙角，蹲在地上拿石片刮鱼，孙策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加快脚步，踢得一路水花四溅，又惊散了不少老实鱼。

　　苏妩听到声音，抬头一望，见孙策已在自己跟前蹲了下来，捡起剩下的一条，拿了石片和她一起处理鱼鳞，眼见几条鱼都被弄干净了，孙策顺势在河边洗了洗手，又去旁边捡木枝来搭火。

　　苏妩看着他忙忙碌碌，眉眼含笑，将鱼一条条串好，两个人忙活了半天，终于能踏实坐下，一人一只，坐在岸边，一边烤鱼，一边望着眼前的河景。

　　鱼架在火堆上，时不时发出刺啦的脆响，苏妩闻着焦香，感受着拂面的轻柔山风，只觉得这最最平凡的事里却有难得的快活。

　　孙策偷偷瞧着苏妩，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鱼，火花迸起，蹭的一下火星子便溅到了他脸上，他一声痛呼，吃痛之下闭上了眼，苏妩见火星燎到他脸上，忙将手上东西放下去察看他的情况，万幸那火星并不很大，只是在左颊浅浅荡出一个小红点，算不上非常严重。

　　“怎么这么不小心？”苏妩舀了点河水，点在孙策烫伤的地方，孙策仰着脸看她，只觉得她凉凉的指尖点着的地方酥酥麻麻，像是蜻蜓点水，在他心中激起涟漪，漾开一圈圈的波纹。

　　见他还在发怔，苏妩忍不住拧了拧他的脸：“还好伤得不重……好好地突然走什么神？”

　　苏妩回到原地，孙策脸上却似乎仍残存着她的温度，他轻轻在伤处抚了抚，却是傻笑道：“没什么……我方才在想，咱们这样，不也很好么。”

　　苏妩不想他所思所想冥冥间竟和自己印合，手上一顿，却是笑道：“你一个大将军，在这里给我抓鱼，有什么好？”

　　“我为你抓鱼，和我是不是大将军有什么关系？”孙策道，“纵然我做了三公，做了天子，我也喜欢你，乐意为你做事。”

　　苏妩脸上一红，却是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好大的口气！”

　　孙策只微微一笑，也不辩解，倒是苏妩，听到天子一句，想到他打下偌大基业，却是英年早逝，死后才由孙权追封了个什么王，不由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

　　孙策见她本来带着笑意的脸忽然黯淡下来，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想了想却是将自己手中的鱼递到了苏妩面前，苏妩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东西，又看着孙策微笑的脸，心中微荡，嗷呜一口便在他的鱼上咬了一大口。

　　她将鱼刺吐了，想到昨日的事，忍不住嗔道：“说起来你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乍然到陌生地方也敢一杯杯接着喝，连人都认不清楚了……你也不怕人家有什么歹心么？”想起历史上孙策就是因为缺乏警惕心，轻骑出猎为人射伤才导致了最后的死亡，苏妩忍不住扳起了脸，睨了他一眼。

　　孙策缩了缩脖子，在苏妩咬过的地方接着咬了一口，半晌才喃喃道：“可是……阿妩不是跟我一起么。”

　　苏妩嘴里剩着的鱼刺含在口中，一时竟忘了吐出，见孙策又摸了摸脑袋，爽朗地笑了起来：“阿妩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担心的？”

　　苏妩低头一笑，鱼刺差点扎到嘴里，她赶紧撇过头吐了，心里却是想道：不错，我在一天，便护他一天；我在一年，便护他一年，倘若他真的半只脚踏进阎罗殿，那她便下到九重黄泉，从阴间把他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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