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少年，算命伐？

　　王粲的态度如此诚恳，再苛责的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苏妩本就是为了摹碑而来，此时得了王粲的拓本，便也无意久留，和后者道了声别就往回走了。

　　回去的时候正赶上用饭，诸葛均好得七七八八，就出来跟司马夫妇一道，诸葛亮还病的不轻，只能跟师父师娘告一声假，在床上等着苏妩送饭。

　　诸葛均本想主动揽过照顾兄长的差事，只是他自己都咳嗽不止，显然是病还没好利索，司马夫人虽然心动了那么一下，但很快就意识到要是把小弟子派去，怕是待不到半个时辰便又会过了病气，犹豫一下，还是有些难为情地托苏妩代为照料一二。

　　苏妩笑眯眯应承了，吃完就揣着拓本准备去敲诸葛亮的门，诸葛均犹豫片刻，也追在了她后面，只是进去之后他也不敢违背师母严命，只坐了坐就走了，剩了苏妩一个面对诸葛亮的冷脸。

　　明明诸葛均在的时候，诸葛亮的表情还算温和，可弟弟一走，他又不知道怎么不自在起来，苏妩想着病人最是敏感多思，便也不跟他计较，不止如此，她还很体贴地没有强行喂药，反而端着碗送到了诸葛亮跟前，让他自行取用。

　　不过大概是病中的人反应迟钝，他过了好久才像是反应过来，脸上薄红，有些别扭地把碗接了过来。

　　苏妩本来不以为意，只是看着诸葛亮熏在热气中的脸，她却突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刚刚进来的时候诸葛亮的脸有这么红么？

　　她本来以为诸葛亮脸上挂着的是病热引起的晕红，仔细想想，似乎在他接过药之前都还好好的……苏妩皱着眉头，忽然砰的一下脑子开窍了，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重点，他不会以为自己是要喂他吧？

　　她有些不确信地朝诸葛亮那边瞟了一眼，后者似乎也在偷偷观察她，掩饰般的垂下了眼帘。

　　苏妩不觉失笑，见诸葛亮的碗已见了底，有意排解他的尴尬，从袖中抽出了自己的拓片。

　　诸葛亮见她递了东西过来，便将碗放到了一边，用床头的帕子擦了擦唇边，做完了这么一系列工作，他才伸手小心翼翼去接那纸，他翻了翻，颇郑重地收了起来，轻声道了句“多谢”。

　　苏妩见他如此客气，倒有些不习惯了，正巧想起白日里的事，便拎了出来想要缓和一下气氛：“说起来也是好笑，你知道王粲么？”

　　诸葛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会从苏妩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是山阳王司空家的神童？”

　　他带着一丝薄诮，颇不以为然道：“名门之后，幼享大名……这遭际和孔北海倒是极像，只可惜‘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怎么？山阳王氏也来荆州了？”

　　苏妩本以为诸葛亮和王粲年纪相仿，又都是少年英才，总有几分惺惺相惜，不想他对王粲殊无好感。

　　不过文人相轻，自古已然，苏妩听了他的回答只惊异了那么一刹，接着便微微一笑，并不深究原因，她一指诸葛亮收在枕下的东西，笑道：“可不是么，我方才给你的，便出自这位王小郎的手笔。”

　　诸葛亮闻言骤然间呛住，顿时咳嗽起来，他脸上忽青忽白，手按在枕边半晌不动，片刻方淡淡道：“既然是人家送给师姐的，转赠给我，怕是有些不妥吧。”

　　他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话中带刺，一时间有些懊恼，只觉自己实在病得头脑发昏，大为失态，苏妩当然没漏过他话中的酸意，不过见他面上有些尴尬，倒也无意给他难堪，含笑软语：“我的字拙笨得很，哪里配跟王小郎的墨宝相比？师弟是懂得赏鉴的人，这东西赠给你才是得了主人。”

　　诸葛亮听她言下之意同王粲并不相熟，面色略有和缓，见他如此，苏妩自然瞧出他对王粲大为不喜，便又戏谑道：“何况这王小郎眼高于顶，孤高得很，哪里是我这等草芥之人高攀得起的。”

　　若论孤高，诸葛亮比王粲也绝好不到哪里去，但听到苏妩这么贬损王粲，他心里倒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对于苏妩所说也有了些好奇。苏妩见他目中有询问之意，便接着道：“我当时在城楼下摹碑，听到楼上有人诵赋，便好奇上去看了看，正好碰上了这位小郎……才高不错，不过也真是傲气。”

　　诸葛家从前亦是簪缨大族，这些世家做派如何，诸葛亮心中亦是明镜一般，他和苏妩相处这些日子，知道她绝非忍气吞声的性子，也猜到王粲在她手上定然没能讨到什么便宜，不禁摇头失笑。

　　苏妩见他不再说拓片的事，知道这事算是翻篇了，微微一笑，将碗收了，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

　　苏妩在水镜庄已待了有些时日，可除了刚开始的一封信之外，葛玄再没有传来过什么消息。葛玄虽然轻描淡写，但她心里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回屋之后，苏妩取了纸片短短写了几句询问他所办之事的情况，写完之后捏了个纸鹤便放飞了出去。

　　给师兄写完了信，她又想到了孙策那边似乎也有些日子没有联系，便也写了一封寄了过去，只是给孙策的信还未落笔，外边就翩翩落下只纸鹤，停在了她桌上。

　　这纸鹤的主人除了葛玄外不做他想，苏妩有些讶异他回信之快，匆匆写完了给孙策的信放了，便拆开了葛玄寄来的纸鹤。

　　葛玄的信也并不很长，但里面的内容却是一下子在苏妩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原来曹操自围攻徐州之后，兵困马乏，难以为继，为填补军饷不足，便派出兵士掘墓盗坟，葛玄听到风声说在汲郡挖到了一处大墓，猜测恐怕里面陪葬的有些不得了的东西，便一刻也待不住，急切赶到了此处。

　　葛玄猜得不错，他刚踏上这块墓山口，便看出与众不同。曹操手下多是些乌合之众，虽然垂涎墓内财宝，但进去探墓之人俱是有进无出，折的人多了，主事之人也生了退意，一时不敢动作，葛玄见曹操的人大都散了，便觑得空子往下面走了一趟。

　　他这一趟走得实在不亏。这墓主人是古魏国一位诸侯王，随葬物之丰盛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其中埋藏有大量竹简古书，其价值当真是不可估量。这些日子葛玄在墓中翻看其中所藏之书，发现古书《纪年》十三篇，可补《春秋》之缺失，又有《易经》、《古语》未经秦火的古本，还有诸多杂书，俱是坊间未曾见过的绝本，他看得神魂颠倒废寝忘食，真是不知今夕何夕。

　　苏妩只是看他随手写的这些，都不禁要倒吸冷气，心知这一发现一公开，怕是要让天下学者奔之若狂，她想到孙策手上的传国玉玺，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这批竹简孙策决定不能错过！

　　她不敢稍等，立马给葛玄回信说自己马上赶去汲郡。

　　她纸鹤刚放出去，起来踱了两圈，终于还是放心不下，坐下来又提起了笔：事关重大，她本想去了汲郡再和师兄商量，但如今战火连天，谁也猜不到下一刻又会有怎样的变数，万一有人得了消息中途截胡，这么一大批无价之宝白白叫别人得了，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只是葛玄与孙策素无交情，她也不好意思直说，只婉转打听冢中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匆匆又把信寄了出去。

　　她一连发了两封，可见心情迫切，葛玄大概也猜到她惦记着这至宝，回信来得也是极快，他说墓中随葬的古本《易经》还有些相关注疏之作，他觉得有些意思，是势必要带走的，其他诸本虽也有趣，但对他用处不大，他只待几天看个大概，就准备出墓了。信的末尾，葛玄又补充说自己先前也给左慈去了信，不过左慈对这些兴趣不大，只随口说了几句便揭过了。

　　见师父师兄对墓中古书并无什么执念，苏妩松了口气，这才敢在信中坦诚相告：既然明知有这么些古书，若是让它这么沉埋地下，未免太暴殄天物，倒不如叫人掘起好好保管得好，她与孙策交好，与其便宜了别人，倒不如让孙策来挖，左右也比叫曹操手下那些丘八糟蹋了来得好。

　　苏妩毫不脸红地把孙策夸了一遍，整整齐齐写了满纸，重新检查一遍，觉得入情入理，这才把纸鹤放了出去，一边等回音一边拟给孙策的信，只是她估摸着孙策八成不知道这批古书有多重要，咬着笔想了半天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意义。

　　葛玄这次的回信迟迟未来，苏妩准备寄给孙策的信便也迟迟未发，也不知等了多久，窗外终于有一只纸鹤逆风而至，扇着翅膀撞晕在了苏妩的门框上，她眼睛一亮，跳过去将坠下的小鸟接住，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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