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少年，算命伐？

　　看上的东西得而复失，诸葛亮心情算不上太愉快。他随意朝着刘琦点了点头，就扬长而去，快步走在了前面，苏妩无奈，却也只能抱着衣服追过去，总算没多久他就想起了身后还有苏妩这么个大活人，不声不响地放慢了脚步。

　　苏妩察觉到他步子慢下来，也不点破，只是快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仿佛全没注意到诸葛亮乌云罩顶的模样，问他道：“我看方才你同刘琦交谈，你同这位大公子可相熟么？”

　　诸葛亮看不惯刘琦一副唯唯诺诺全无主见的模样，心里颇瞧他不起，听到苏妩此问不由冷哼一声，掩过眸中一丝轻蔑，淡淡道：“并无什么交情。”

　　“怪不得。”苏妩听他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回头朝方才的摊子望了一眼，见刘琦主仆二人已不见了，这才望着诸葛亮笑道，“你刚才瞧那副字瞧得仔细，我问问你，方才你拿的那副字，是写谁的？”

　　诸葛亮下意识道：“蔡中郎。”

　　他刚一答完，方意识到苏妩问的是“写谁”而不是“谁写的”，这才皱了皱眉，喃喃道了声不对，摇头改口道：“……是陈文范先生。”

　　苏妩听到这次的回答，方才舒眉一笑，道：“好在你还不算太呆……你知道陈文范先生同那位大公子是什么关系？”

　　见诸葛亮蹙眉，苏妩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是刘将军的丈人，大公子的外祖，你说他的墓表流落在外面，那位大公子能不着急？他眼见着你要买下，能不同你争抢么？”

　　诸葛亮双目因讶然而睁大了几分，他低眉略一寻思，便寻摸出滋味，猜测这恐怕是刘琦家事，倒有些庆幸方才不曾执意将那字买下。

　　他这时才明白方才苏妩婉转言语，原是不想让他为了一幅字同刘琦结怨，他心里那一点淡淡的埋怨便也悄无声息地转变成了些微谢意。

　　只是叫他狐疑的是……苏妩过来，似乎也就在这一两日间，她怎么对这城中内情了解得如此清楚？

　　只是这疑问，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了。

　　诸葛亮压下心中疑惑，低低道了声谢，却见苏妩含笑摇了摇头：“不妨事，我东西也已经买完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庄吧。”

　　诸葛亮心里有事，便也没有反对，只是这时他瞥了一眼，见苏妩手上还抱着东西，当即面上一红，长臂一抻便将衣服揽了过来。

　　见苏妩伸手要夺，他忙将东西压在胸前：“方才你抱着走了一路，现在换我，也是应有之义。”

　　苏妩见他态度强硬，一副恕不奉还的模样，心中好笑，想了想便也由他去了，诸葛亮抱着苏妩的衣服，心事却更重了，苏妩是客，早先走时师父便专意交待要他用心陪奉，也给了他银钱叫他使用，可他出来这么一趟，人也没照顾周全，还让客人自己掏了钱，回头想来，实在是叫他赧颜，他想着要把买衣服的钱还给苏妩才好，可他向来视钱财为污浊臭秽之物，要他谈这利物，总让他觉得鄙俗，实在叫人难以开口。

　　苏妩见他一路上不声不响，随意一望，见他心事重重，心中亦有些奇怪——难道他还想着蔡邕那副字么？苏妩不好书法，但她也知道就像葛玄痴迷炼丹一样，自然也有人喜好字画的，设想了下葛玄瞧上了一帖丹诀却被她硬劝着弃了的场景，苏妩打了个哆嗦，忽然感觉自己能领会诸葛亮突如其来的丧气了。

　　“……师姐。”

　　有那么一瞬间，苏妩甚至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直到看到诸葛亮面带微红的再次提高了声音，她才犹犹豫豫地意识到诸葛亮仿佛、可能是在叫她。

　　对上苏妩有些不解的目光，诸葛亮一下子泄了气，原本在心里拟好的说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苏妩见他脸绷着也不说话，倒被他吓了一跳：“师弟……有什么事么？”

　　诸葛亮扣紧了手中的衣服，皱眉良久，方忍着羞耻道：“师姐方才买这衣服……”

　　苏妩的目光又下意识滑到了衣服上……和他因用力而弯曲，显得分外修长秀丽骨节分明的手指。

　　“怎么？”

　　他有些不自在地曲了曲手指，可下一刻还是紧紧地叩在了衣服上，他吞吞吐吐，几次三番也没说到重点，见苏妩疑惑越来越深，他终于咬咬牙，心一横哑着声音道：“师姐方才买这衣服用了多少？从我这支便是了。”

　　苏妩终于听得他说出一句囫囵话，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你是想说这个。”

　　诸葛亮心惊胆战地望着她，生怕她来一句“不必如此客气……”，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苏妩胳膊一伸，就将那双娇小的手伸到了他面前：“嗯，好的。”

　　诸葛亮一下子竟然被她给弄懵了。

　　直到苏妩一脸真诚地问他是不是因为手上拿着东西不方便给钱抢着要帮他拿衣服的时候，诸葛亮才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掏出了钱袋，看着她熟练地数出了一小沓钱币装进了自己的小钱囊，系紧袋子笼在了袖中，还笑嘻嘻地对他说：“谢谢师弟啦。”

　　诸葛亮觉得这跟自己料想的很不一样。

　　就这么直白地就收下了？？？

　　诸葛亮看着一脸坦然的苏妩，感觉事情就像脱缰野马，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认知。

　　一般人都会推辞一下的吧？就这么毫不拒绝地收了，不会显得很鄙吝么？明明一开始是希望苏妩痛痛快快收下的，可她真的收下的时候，诸葛亮又有点懵——她收钱的速度会不会太痛快了？！

　　他就这么恍恍惚惚抱着衣服回了庄子，直到听到弟弟告诉自己刘琦派人过来送了蔡邕《九势》，他才三魂七魄归位，可他想跟苏妩道一声谢的时候，却猛然间发现，早不知什么时候，苏妩就已跟他分别，回了自己的屋子。

　　*

　　苏妩跟诸葛亮转了半天，终于明白一个青春期少年的心思能有多么的难猜，她回庄一见诸葛亮被弟弟缠住，赶紧趁着他因得书而狂喜不已的时候，悄悄地问了诸葛均自己的住处，先一步回了屋子。

　　这一天发生的事不少，苏妩将衣服收好，循着记忆到白日里去过的井边打水洗漱了一番，这才整理笔砚，先给师兄写信，询问他情状。

　　给师兄的信很快拟好便送了出去，苏妩这一天奔波来去，不免也有些倦意，她打个哈欠，换下外衣，钻到了软绵绵的被子里，不多时便沉入了梦乡。

　　*

　　荷花招摇，圆盘似的荷叶舒张，几乎铺满了小池。香气盈鼻，熏得人行走之间似也飘飘然带着香气，苏妩看着这熟悉的场景，一时间倒是有些发怔。

　　她下意识往西边望了望，却见那里正袅袅立着个小亭，亭中孤坐着一人，正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心里忽然涌出一阵欢喜，抬开步子朝那小亭跑去，慢慢地越来越快。

　　她一口气跑到那亭子底下，发现亭中人面目与自己记忆中分毫不爽，不由大笑起来，攀着亭子跳着叫他名字：“伯符！”

　　孙策正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忽然听到苏妩呼唤，手一抖笔差点摔在桌上，他又惊又喜地转过头，待看到苏妩面孔，霎时间眼睛一亮，将笔甩下，翻身一跃跳下了凉亭：“阿妩！”

　　“阿妩，你见过你师兄，回来找我了么！”

　　孙策兴冲冲地望着她，可不等苏妩回答，他就四周环望了一圈，有些糊涂地自言自语：“可是我现在不是在打会稽么，怎么会在家里，奇怪……”

　　苏妩见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拉着他的手往亭子上走：“坐下来慢慢说。”

　　孙策被她牵着，脸上烧红“哦哦”两声乖乖被她牵着，苏妩拾阶而上，走到亭间小石桌前，望见桌上的笔和堆了满桌的纸，下意识“咦”了一声。

　　“啊！”孙策一瞬间想到桌上放着的东西，赶紧从苏妩后面跑出来，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纸堆在一起，想要收在怀里。

　　苏妩见他慌乱，不由笑道：“不是写给我的信么，我也不能看？”

　　“不能看！”孙策收拢着纸片，吞吞吐吐，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还没有写好呢……”

　　苏妩见那纸上横七竖八或多或少都写着有字，心中微动，想到自己随手就给孙策写了回信，一时间竟有几分心虚，孙策风风火火将东西都收了，见苏妩已经坐了下来，正托着下巴笑吟吟望他，脸上又有些发烫。

　　苏妩眨了眨眼：“你方才在做什么呢？”

　　“我在给你回信……”孙策忽然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我方才刚刚和公瑾商议完军事，正在给你回信！”

　　对啊，他现在在攻会稽，苏妩在荆州，他怎么会在曲阿的院子里碰着她呢？他有些懵懂的望着苏妩，心中越发不解：“阿妩……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妩双眉弯弯，皱了皱鼻子，似真似假道：“这么……还不是因为我在梦里一直听到有人叫我名字，说特别、特别想见我，我瞧他说得这么可怜，就过来看看咯。”

　　孙策咳嗽了两声，讷讷道：“你、你真的听到了啊？”

　　苏妩本来随口一说，见他腼腆，不由瞪大了眼睛：“你真的叫了啊？”

　　孙策这时才意识到苏妩不过是诳他，心中不觉羞恼，不过他瞧着苏妩，终于还是软了下来，点了点头，有些委屈地望着她：“对啊！你明明说了要给我写信的，可是我等了两天都没有收到……”

　　苏妩想到那段时间正跟着葛玄赶路，本想替自己辩解一二，见孙策似乎真的很失落的模样，不由又觉得好像确实是自己的不是了，她忙安抚道：“可是我一收到你的信马上就回复了啊！”

　　孙策勉勉强强点了点头，又问：“你现在在水镜庄里么？”

　　苏妩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我师兄忽然有事，叫我在庄子里等他，恐怕还得多待几日。”

　　孙策听她这么说，面上显而易见地沮丧起来，苏妩看得可怜，忍不住戳了戳他右颊：“你呢，你不是在打会稽，都还顺利么？”

　　孙策一听她问，当即抖擞精神，挺直了背，可他刚刚支起身子，忽然“嘶”的一声轻轻叫唤了一下，皱起了眉毛。

　　“你受伤了？”苏妩不知不觉站了起来，“伤到哪了，快给我看看。”

　　孙策摇了摇头，还要逞强，见苏妩要上手剥他衣服，才磨磨蹭蹭松了口：“背上中了一箭。”

　　苏妩恨恨地敲了敲他脑袋：“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孙策乖巧地点了点头。苏妩见他背上果然缠着绷带，心中微有些发酸，正想问他详细，眼前的人忽然轻烟般消散，一时间四下空空落落，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

　　“伯符！”孙策本支着胳膊在桌上打盹，被这一声唤惊起，梦中旖旎尽皆褪去，只剩下桌上的纸笔，他正等着苏妩安抚两句，却硬生生被人从梦里扯了出来，不由得怨气满腹，他头一抬，正见周瑜兴冲冲地进来，一时间肚中牢骚也只能塞了回去，打起精神招呼：“公瑾……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么？”

　　只是他这话听来，怎么都觉得有几分咬牙切齿——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梦到一回阿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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