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若专宠

作者:妖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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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


      若胭揉揉太阳穴,看着云归雁苦笑,私心里觉得大老爷这个法子还是不错的,本来云家全不占理,事情一旦传开,三房名声尽毁不说,大房和二房也一并受牵连,大老爷、侯爷和大爷都在朝中为官,家中出了这般丑事,也是清誉难保,且大夫人和和祥郡主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内宅出丑,她们俩又怎么抬头做人?如果能和离,起码丢人不丢得那么彻底。

      三老爷去找大夫人时,云归雁恰好就在房中.

      亲事定下后,大夫人就让云归雁多过去她那里,教她些婚后礼仪与夫妻相处之道,云归雁出生时,周氏就过世了,虽然有继母进门,但是很快继母由生育了自己的儿女,因此,作为大伯母的大夫人,倒是更多的承担起母亲的指责,云归雁除了武艺得传于云懿霆,闺中成长的琴棋书画、仪礼典范,大多都受教于大夫人。

      说起来,云归雁与许明道的缘分,也得益于大老爷和大夫人,许明道是大老爷的门生,当初大老爷亲自试探并陪同他向侯爷提亲,后来又自请为媒,这也罢了,大夫人也有功劳,若非她偏爱云归雁,早有心意成全两人,在三太太和云归暮为云归瑶相看许明道时,就该促成或是旁观。

      亲事定下,全家欢喜,云归雁近来连瑾之也来得少了,除了去周家,就是往大夫人房中跑,因此三老爷找去,她是知道的,后来大老爷和三老爷说的那些话,虽然隔了屋子,也听得清楚,一时难以接受。

      “若胭,我这段时间只顾着自己的事,竟不知三姐她……她是真的这般……我素来敬重她,又喜欢她直率坦诚的好性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云归雁黯然悲声,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越来越看不懂身边的人了,小时候,总觉得什么都是好的,有三哥陪着,吃喝玩乐、打闹淘气,什么心思也没有,如今长大了,才发现,这座府邸一成不变,人,却都变了。”

      若胭握了握她的手,习武之人的手,真气充沛,一向都是温暖恰好的,这时却有些清凉,如同她的脸色,少了好些血气,即便是满屋子的烛光照映,也显出一分苍白来。

      她很想说,其实,不是别人变了,而是你自己变了,别人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小时候的你没有注意到,长大了,才去留意而已。

      后来,把云归雁送走后,若胭抱着云懿霆的腰,闷闷的告诉他云归雁的这句话,然后叹口气,心里想的是,云归暮走出这一步,真的可惜了。

      没想到,云懿霆却哧的一声低笑,贴到她耳边暧昧的道,“怎么,你这是羡慕归雁小时候有我陪着么?放心,以后我都陪着你了。”

      若胭噎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咱俩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真是流氓本性,三句话不离本行。

      不说这一夜里,夫妻俩怎样亲昵,到翌日拂晓,晨色初现时,三房那边果然亮起灯光,一阵动静之后,几两马车悄无声息的出府而去。

      深蓝的天幕如茫茫大海,无边无际,一轮下弦月清凉单薄的浮在半空,几点清亮萧索的星子稀稀落落的散着,时隐时现,照着马车一路向南,直奔南城门,晨风倏而吹过,卷起车帘,借着黯黯光线,依稀可见一张苍白、憔悴却仍不失明艳的脸庞,带泪的眸子轻轻一抖,滑下两串珍珠,滴落无声,只是那湿漉漉的眼中,明明白白的写满了怨恨与不甘。

      就这么永远离开京州,终生不得再回来。

      就这么与那个相识不过月余,却如同前世注定,再也不愿分离的人永别,带着残留的他的靡靡气息与甜言蜜语,永不见面?

      他终究还是为了发妻背弃自己?背弃激情缠绵时的海誓山盟?

      我以为我可以抛弃全世界,不顾所有的恩义与廉耻,就可以得到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到头来,得到的只是一场笑话。

      泪水又落下来,这一次,她捂住了脸,不知道是不是感到了迟来的羞耻与后悔。

      厚重、坚实的城门在东方隐隐亮起的一抹绯色中缓缓开启,京州城迎来新的一天,也送走第一批人。

      “真的走了?”若胭抬眼,认真的看着镜子中的晓莲,后者平静的点头,答道,“奴婢看着马车出城的,错不了。”

      初夏将一只素簪轻巧的别在一团乌髻上,左看右看,没有问题,才放下木梳,“好了。”

      若胭点头,没再说话,看了看窗外渐渐透明的晨光,微微一笑,走了也好,以后天各一方,重新开始各自的生活吧,只是,泉下的李氏,该怎么想呢?

      三天转眼就过去,府里似乎又恢复了静悄悄,不知大老爷和谢斐然沟通得如何,总之期间没有任何风浪,按照谢斐然当时的留言,今天是云家交签字画押的休书时间。

      到中午时,有人登门求见三老爷,不是谢斐然本人,不过迎春认得,说是那天帮谢斐然搬箱子的下人,若胭听说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谢斐然没有露面,那么,休书究竟能不能顺利换成和离书?

      若胭虽然极为好奇与忐忑,却没有让丫头暗中打探,不过,无需她吩咐,这么大的事,又瞒得了谁去?很快,消息就传了过来。

      那人的确就是谢斐然身边的小厮,奉命来了结主子的这段姻缘,至于是休弃还是和离,他刚见到三老爷,没说上两句话,就被不请自来的另一人搅了场,来的是齐纳。

      据悉,齐纳当时像一个疯子似的,多少奴仆下人也没拦住,直冲进三老爷的房中,大喊大叫,问云归暮去了哪里,三老爷冷不防看到他,也吃了一惊,几天前第一次见齐纳,他是经过一番郑重准备而来请罪,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眼前这人却是丧服未除、蓬头垢面,憔悴不堪,连声音都是嘶哑的,整个人都散发出哀绝悲怆的气息。

      三老爷本就恨极他毁了女儿一生,哪管他此刻什么狼狈形容,尤其是当着“谢斐然代理人”的面,更不会给他好脸色,大喝一声“哪里来的畜生,在此撒野,给我打出去”。

      上次,他就是这么给人家打一顿的。

      此番,齐纳却没有任由他打骂的意思,越发的狂暴,像只发怒的野兽,步步逼近三老爷,双眼通红,嘶声追问云归暮的去向,左右挥臂,将围上来的下人俱掀开,众人从未这么粗野的举动,一时也不敢上前。

      三老爷无奈,想着早些打发他出去,愤然说一声,“她已经走了,离开京州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你死了这条心,再也不要找到她。”

      得此一言,齐纳瞬间安静下来,因激动而通红的脸沉下来,白得像死人一样,僵硬的站了好一会,踉踉跄跄的出门去了,再也没有回头,只有低沉嘶哑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随风阵阵吹过,在空中慢慢散开,最后消失了。

      迎春一边嗑瓜子一边叹口气,评价道,“没想到那个齐纳对三姑奶奶还真是有情义的,居然又过来了,可惜来晚了,要是早几天来,不就妥了?”

      初夏抄手将桌上装满瓜子坚果的琉璃果盏端走,甚是不赞同的回道,“他对三姑奶奶倒是有情有义,只是对那原配妻子李氏就无情无义了,李氏三天前自尽,难道不是为他?今天刚出殡,尚未下葬掩土,他就跑到云家来,却将那停灵在山野的李氏置于何地?”

      不轻不重的一声“砰”,初夏忿忿然将琉璃果盏放在一旁的高几上。

      屋子里,顿时静下来,连迎春都静默了,面色凝重,似乎在琢磨初夏刚才的话,片刻之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叹口气,出门去。

      若胭缓缓道,“初夏你怎么了,这几天情绪不太稳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初夏闷声回答,微微低头。

      若胭凝眸注视她,在这个世界上,初夏是跟在自己身边最久的人,也是彼此间最了解的人,她虽然真诚、是非分明,且对情感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执念,却向来稳重、谨言慎行,从不会失控,可是这些天,明显有些浮躁了,仅仅是因为云归暮和齐纳的婚外情让她觉得肮脏不堪?

      “这些日子你忙着迎春的嫁妆,许是太累了,不如歇息几天,迎春的嫁妆,就让她和晓萱一起去办吧。”若胭握住她的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诚恳的愧疚,“里里外外的事都要你操心,也着实辛苦你了。”

      初夏讪讪的道,“三奶奶怎么跟奴婢说这些,折杀奴婢了,奴婢能跟着三奶奶,是奴婢的福气,这辈子都不离开的。”

      若胭愕然,我没说要你离开啊。

      “奴婢不累,奴婢和和晟宝莊的陈掌柜约好,今天要过去看首饰的,这就去了。”初夏似乎有些心乱,又不愿被人看出,使劲低着头,匆匆离去。

      若胭望着她有些仓皇闪避的背影,若有所思,又叫来迎春,问,“这几天准备嫁妆,你都和初夏一起吗?”

      迎春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从未一起过,就算一起出门,出了府,初夏和奴婢对照了清单,分配好各自要买什么,就各自走了。三奶奶,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若胭轻蹙眉间,心里越发的一团迷雾,却没再多问,“你去忙你的吧,嫁妆毕竟是你自己的,总要你自己看着满意才好,以后你自己多操点心。”

      迎春也看出初夏的不对劲,忙点头应下,又说了今天要出去买什么,就出门去了,若胭独坐一会,仍是放心不下,就唤过晓萱来,低低的叮嘱几句,晓萱眼中分明闪过惊讶,认真的答应,闪身就不见了。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先帝驾崩已过三十六日,天子率百官护梓宫出东华门,进山入陵,天子引路开道,官民跪送,诰命内妇聚于内宫殿前相送,一路白衣伏满道旁,哀声响彻城野,此后又是一系列繁琐端肃的典仪,不再细叙,云家上下,要么随天子护灵进山了,要么留在内宫,还有的就是依惯例伏在大门口燃香相送,只有若胭、云归雁和何氏因自身之故留在家里,这也不必说,只说,至即日起,内宫朝廷除丧,一应生活日常回复往常。

      何氏久未露面,若胭也巴不得与她不相往来,免生事端。

      这时候,已将几个丫头都安排出去,犹想着初夏的失常,百思不得其解,就见云归雁进来,心事重重的挨着自己坐下,将头靠过来,一声不吭,自从确认云归暮的事,她就一直有些沉闷,尤其中午时齐纳突然出现,形同疯子,这事想必她也听说了。

      若胭笑笑,转移她的心思,“国丧已除,你说,我表哥什么时候过来和父亲商议纳征和请期呢?”

      云归雁并未如若胭所料,羞得面红耳赤,只是白了她一眼,闷闷的道,“早在外祖父过世时,我就听他和父亲商议好了,要等小功之期过后再定。”

      若胭哑然,不好再说,国丧虽过,家孝未除,云归雁和自己一样,都属于外孙辈为外祖父守丧,按制为五个月小功之期,只好笑笑,倒是云归雁纳闷道,“怎么初夏几个都不在?”

      “出去为迎春准备嫁妆了。”

      “今天有几个铺子开门做生意的,你这是放她们出去撒欢么?”

      若胭想了想,眼睛一亮,坐正了身子,拉着云归雁道,“哪能不做生意?梓宫出了城,大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再说,她们几个都有心事,在家也呆不住。”

      云归雁显然是不解,轻轻一笑,纳闷的问道,“晓萱必是记挂丁铭,要去和他相见,迎春要自己挑选嫁妆,初夏能有什么心事?用晓菱的话来将,初夏心如止水,深海无波。”

      “哧。”若胭忍不住笑出来,“心如止水,深海无波,嗯,这话用来形容初夏还真是恰当,不过,那只是以往,现在,怕是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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