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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孩子是王槐亲手扔的,所以他比谁都清楚当时那个天残是个啥情况,后头听说他爹给捡家去了也没上心,只以为过不了夜他爹就得进趟小儿坡,谁知隔了两天,他给老子娘送柴火的时候,居然听到了那死崽子的哭声,小细嗓子叫的还蛮有劲,当时他都给惊着了。
王大烟袋见他小儿子那一脸屎样就来气,烟杆子磕的门沿子‘哐哐’直响:“咋的,还想扔二回呢?”,把个王槐吓得回了神,一个劲的摇头:“没没没”。
“没有那是最好,即便是有,也把那龌龊心思歇了,这孩子你们既然不要,从今往后就跟你们断了父子关系。我这个做爷的今儿给他做回主,等孩子满月了就把户口落在你老叔名下,现在由我和你娘养着。你要是还理得清辈分懂得人情,以后见着了管他叫声弟就行”
这一不留神儿子变了弟弟,顿时把个王槐整蒙了,直到里屋传来碗筷声才把他弄醒过来,刚张嘴想跟他爹唠唠,他爹就背转身往里屋去了:“这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吧,你那婆娘还等着你回家伺候呢,我这就不留你饭了”
王槐只得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改口喊道:“那爹娘我先回了啊!”等了会儿见屋里没见个响只能走了。
柏树娘擦着手从屋里出来时,院里只留两捆半松不紧的柴火,不由叹气道:“他爹你先吃着,我把这柴火堆后院墙角去”
王大烟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粗声粗气地,显然上火不轻:“就那几根柴火棍子还耽误吃饭咋地!”
柏树娘无奈道:“这不挡着道嘛,我早点扔走也省得你待会儿见了又上火”,说着就轻松提了往后院去。
当初分家的时候说的清清楚楚,王槐两口子每月给他爹娘的养老是五十斤米五十元钱外加两捆柴火,这才分了没两年呢,便只瞧见两捆稀拉的柴火,其他的都被他儿子媳妇的良心吃了!”
四方的饭桌上摆了一盆炖菜一篓干饼子,都是平时惯吃的,如今多个崽子要养,就搁锅里多煮碗米汤,再到镇上买几袋奶粉,等再大些备碗米糊蒸碗蛋羹算是好的了,这么点东西,王大烟袋捉摸着自己牙缝里省省就能有了,这会儿他想的是挺好,可却料不到今天养个大的之后还有个小的跟着,两个崽子差点没把他吃哭喽。
柏树娘没耽搁就走了个来回,坐下没吃上几口,摇桶里的崽子就哼唧上了,柏树娘忙搁了筷子抱起来,翻了翻尿布见没湿就往王大烟袋怀里塞:“是肚子饿了,我拿汤去”
一大碗米汤灌没几下就没了,王大烟袋看着乐呵:“这崽子倒是能吃,也好喂”
王大娘也笑眯了眼:“能吃才好,吃多了长个长力气!”自从大儿没了消息后,王大烟袋已经很少看见他婆娘笑得这么开心了,瞧见怀里的崽子吐着泡泡逗她奶笑,觉得这崽子养得值了。
柏树娘一边逗孙子一边问:“真要把崽子过给山水?”
,照她想法,她更愿意把孩子过给他大儿,但既然当家的那么说了,她也不好说啥。
王大烟袋知道自家婆娘的想法,只说:“大儿以后会有孩子的,山水这些年在外头苦啊,总得让他有个乐呵事让他有个惦记”
王大烟袋的大儿子叫王柏,六年前奔着他老叔去了,因着那会儿出外打工的老出意外,家里有老人的都立了规矩把后生押在家里。兴许是被拘的狠了兴许是外头的世界太吸引人,总有那心野的不留神就给跑了,那时刚满二十的王柏就是这么着走的,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因着这事,王山水心里积了事,侄子是奔他来的,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丢的,于是这些年他别的不想只一门心思的找人。这些年外出的村人只剩了他这一个还好好的,有闲话说他命硬克人,王大烟袋两口子都是明理人,闲言碎语当个屁听个响就完了,这屁搁哪放的也清楚着,根本犯不着凑上去闻。
王柏消失了六年,王山水找了六年,村里其他人明里说他犟,但背过身都翘大拇哥赞他仁义,像这种丢人的村里也不少,报了警备了案只能等信,等上半年还会探探消息,等上一年还能哭上一回,过了一年大多心都凉了,哪有王山水这样的一找找六年,看那架势还会一直找下去,也不怕哪天把自己弄丢了。
王大烟袋和他弟一个想法,他私心里总相信他大儿一定在哪个地方好好活着,只是迷了路找不着家。所以,在过继这个事上,他头一个想到的是他弟王山水。
柏树娘也记着他小叔子的好,听王大烟袋一说,也知道这犟老头的心思,随也没有了其他想法,只是这辈分似乎有些乱:“他爹,我这刚做了两天奶奶,是不是要做回伯娘了?”
王大烟袋一愣,回过味来就哈哈笑:“你要不愿意,还让崽子管你叫奶,我只是看不得那两口子,弄这么一出膈应他们的!”
柏树娘不乐意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伯娘就伯娘也亲着呢!”
王大烟袋想了想又说:“我和山水按年纪算差不多快差一辈了,崽子认他做爹认咱做爷奶也不差,辈分乱就乱吧也不妨碍吃喝”
柏树娘笑骂:“越老越不正经,这都能瞎来”,嘴上埋怨着但到底没继续在这事上较真,伯娘和奶奶之间咋说都隔着一层,外人爱咋编排就咋编排吧。
王槐一路小跑着进了家,气喘得跟要死似的,他媳妇于红梅奇怪道:“你这是咋了?”
王槐抓了桌上的水壶,对着嘴灌了一气,好半响才顺过气来,瘫在凳子上说了句:“我老叔有后了”
王大烟袋只得一个兄弟叫王山水,是他自己捡的,两人年岁差挺大得有十来岁,因从小养在身边,对这个弟弟,王大烟袋其实是当儿子待的。
王大烟袋脾气犟是出名的,王山水却比他哥还要犟,认定的事百头牛都拉不回,看不顺的人直接出拳哄,于福来那一家子是被揍惯了的。
所以于红梅乍一听这名,手便是一抖,针尖直接戳进了指尖,只能搁了手里的针线活问:“咋回事?王山水回了?在外头娶亲了?”背地里,于红梅从来不认这个老叔,言语间咋埋遢咋来。
王槐摆摆手说:“不是,是咱家那个天残被过给他了”
于红梅一听,眼睛倒竖起来:“咋,那死崽子没死?”
“活的好着呢,今儿听到响了,哭得有劲着呢!”王槐见他媳妇脸都青了,又赶紧说:“反正爹说了,那崽子跟咱家没关系了”
“你爹倒是对那祸害好得很,连养老送终的人都给备好了,亲生儿子倒是不管不顾的,个老不死的,要他手欠!”
毕竟是自己爹,媳妇这么埋遢他爹,他不敢说啥,只能劝着:“反正就是一天残,还是咱不要的,谁稀罕谁拿去!”
“祸害养个天残倒是绝配!”,于红梅对自己生下个天残一直怨恨着,怨自己命不好更恨那投错胎的崽子,现下听说她最不待见的两人成了一家子,只恨不得咬碎了后槽牙。
于红梅这女人不看脸的话倒是勾人的很,胸大屁股翘,尤其一说话嗲声嗲气能腻死个人。没嫁人那会儿招了好几个毛头小子在后头打转,比村里最好看的女娃还要吃香,倒是风光了一阵。之后和王槐看对了眼,原先于福来是不同意这门亲的,不说王家是个外来户没啥根基,只冲王山水是王槐他老叔这一条就头一个不同意。不过于红梅是个精的,跟她后头的几个小子她一早打听清楚了,家境品行都只能凑合,还都是外村的,王槐跟他们一比好太多了,性子面容易拿捏,捏住了来几个王山水也不顶用,还有,同一个村子,他娘家就是她的着力。于红梅算盘打的好,之后也按着她的想法走,家里家外她说了算,家分了,祸害走了,哪哪儿都觉得美,可谁知一朝不慎倒叫自己肚子给坑了,怎能不让她来气,这村里前前后后多少眼睛盯着,就盼着她出丑呢!
“三十来岁就当爷了,也不知有没有命享这个福”,村里人结婚早,像王大烟袋这样四十来岁当爷的,一抓一大把,可三十来岁到这辈分的却是少了,于红梅想着来气,说话也刻薄。
王槐坐一旁没敢吭声,他要是跟他媳妇说:媳妇,咱家的天残是去给老叔做儿子的,咱以后得管他叫弟,估计他媳妇得背过气去。
在王家老两口的细心照顾下,小崽子一天比一天好,满月那天,两人便抱着去了村长那给落了户安在了王山水名下。落户当天,王大烟袋还特特从镇上买了糖果,挨家的报喜挨家的发,也是那时,于红梅才知道那崽子是给人做儿子去的,听说当时脸就黑了之后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村里多半人听了都在暗地里乐,见着小崽子也带上了欢喜。
远在D市的王山水这两天左眼直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招灾”,他就寻思着是不是拖欠的工资有着落了,没等他盼到工资,老家来电话了,他哥在电话里说给他养了个儿子,让他有空回来认认亲。惊喜来得太快,王山水缓了好几天才回过神来:儿子?天上掉儿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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