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恋人

　　颜汶悲伤的眼眸低垂，坐在父亲的身边，犹如一具没有心的瓷娃娃。她不敢抬头，生怕看见那冷冽的视线。
　　“秉义，你也不想这么一段好姻缘就这样被拆散吧？”颜父淡淡地开口，可是急切的口气里还是泄露了他的不安和迫切。
　　俞秉义十分为难地看着好友。他千里迢迢回来的目的有很多，最重要的便是好友的这桩儿女亲家。
　　“我没想到晨熙那孩子会反应那么大。原本还以为他只是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儿女私情。没想到却是留恋花丛的花花公子了。成焕，你也不要太生气。我一直很喜欢颜汶，也想着让她早日进门的。”看了看好友略为好转的脸色，俞父心里一阵唏嘘，都一把年纪了，他还要逞强。
　　“秉义，不是我生气。而是晨熙这孩子有时候太有主见了。你总控制不住他。”了解他们父子相处关系，颜成焕故作轻松地说道。
　　“呵呵，年轻人，翅膀硬了，自然得自己飞了啊。成焕啊，你也别太在意此次华盛的土地改建计划。和颜氏相比，何氏营造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这桩合伙提案，还有我女儿的婚事。现在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放？”颜成焕的脸色又冻结了。一边的颜汶抬头，看到俞父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答应你的，自然会尽力办到。可是你也知道晨熙这孩子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如果你当初不拿同我之间的约定去刺激他，现在说不定还有转机。这是你的脾气也够倔，他年轻人血气方刚，哪儿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非得在董事会面前表现一番才算对得起他近年来努力的成果。”俞父看着张口结舌的颜成焕，心里也不觉得痛快。多年的老友，偏偏就是爱追着一个“钱”字。
　　“伯父……我爸爸他……”颜汶刚想开口，却被颜成焕给打断。“秉义，生意上的事，我可以不计较。胜败乃兵家常识。只是这桩儿女亲事，你定是要给我一个说法的。我女儿可不是白白牺牲这两年的青春与光阴的。说出去，我们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可不能让那些娱乐八卦给留下话柄。”
　　“爸爸……”颜汶不解地看向父亲，原本想好的说词也让他给打乱。她本来想趁此机会将过往一笔勾销，没想到父亲却是要算总账的意味。
　　“颜汶，你爸爸说得多。你不用打断他。这件事我定是要同那浑小子好好地谈一谈。放心，你受的委屈，俞伯伯都会帮你讨个公道和说法的。”俞秉义归国不久，还没听说张有离的事儿。颜汶侧着脑袋，心里想着俞父的话，能够有多少重量，她又能放置多少期待呢？她早已心死了。也没有更多的力气去承受再一次的伤害。
　　“俞伯伯，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我觉得应该让晨熙好好地考虑清楚，不想给他太多压力。”她说着大方得体的话，心里却犹如刀割。
　　颜父在一边插不上话，听着女儿的话，在一边干着急。
　　“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也要晨熙当面向你道歉。”俞父总觉得很惋惜，她是一个不错的孩子。回了一个笑容，颜汶收拾了憔悴之情。
　　“不必麻烦了……”越说越小声，然后抬头看到那二个大人揶揄自己小女孩般的娇羞之情。“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俞父发出这样的感慨，心里想着的却是宝贝女儿俞晨瑾，也不知道霍家老头的消息可靠不可靠，她真的又同霍家小子好上了？
　　“晨瑾那丫头也让你操心了。”颜成焕换了个安全话题，神色不再凝重。

　　阳光很好，天气正好，蔚蓝天空，清新空气。被温暖包围的她偶尔心里划过一丝不确定。太过安逸的生活犹如慢性自杀。
　　手机里传来袁晨熙的简讯，只是一句轻声地问候。那代表着他在昏天暗地的时候也不忘自己。应该骄傲吗？应该自豪吗？还是应该觉得寂寞呢？她将手机放在一边，很惬意地靠在躺椅上，盖着毛毯，然后什么都不想得沉沉入睡。
　　陈嫂端着下午茶走进花圃，看着有离安静的睡眠，望着她脸上的宁静，不觉感到一阵安详。或许这付面容就是少爷长久以来寻求的安谧吧？那怕只是静静地看着，都让人有心安理得之感。
　　她不忍打扰她的宁静，将茶水留在一边的小桌上。不经意地看见一份八卦杂志，上面写着袁氏贵公子的花边新闻。从国外求学的经历直写到现在的“不伦”之恋。内容之翔实，犹如在撰写某部编年体似的。真是一群无聊又无德的记者。陈嫂摇了摇头，将杂志收起，不知道该不该向少爷汇报这件事呢？
　　听见陈嫂离开的步伐，她慢慢张开眼，迎向那耀眼的光亮，直直摄入她内心某个不安的角落。勇敢只是一时之能，不确定与不安才是根深蒂固的主角。
　　手机又是一条简讯，她若有期待地按下阅读键，看到的是一则无意义的广告。她抱紧自己，好让失落远离自己。他会像自己惦记他一般记挂自己吗？
　　她会想念他吗？开会的间隙，他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显示的手机。是他的错觉吗？他以为有离已经向自己敞开了心怀，却未了两人的关系始终在一种暧昧的情绪中游离。他们相爱，这是无需置疑的；然后他们如何去爱对方，如何将自己的爱情表达出来，如何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这仿佛成了一个很难的课题。他以为自己做得够好，却没想到其实自己对这个也不在行。
　　爱你很容易，但要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恐怕很难。他心里叹息了一声，又将注意力放之于眼前的投影仪上面。助理说着关于整个土地开发计划的重点，即构筑建设的投标活动。目前华盛有两家主要的竞标公司，一是有着几十年合作关系的颜氏建筑，另一家则是近几年崛起的何氏营造。目前董事会的几个主要股东属意颜氏，而他本人以及几个年轻的管理者，都觉得何氏营造的标书更符合他们当初开发这片计划的目的。相比颜氏的大张旗鼓和铺张浪费的个性，何氏营造的改造计划里更包含了亲民关系的内涵。
　　“副理，你怎么看？”小方凑过脑袋，看着自己的主管一声不吭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忐忑，毕竟副理在这项计划上倾注了很多精力。
　　他抬眉，左手握着手机，看着众人的眼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次，要较量的不仅仅是外面的协作企业，更要包括内部那些董事会老头，最终挑战的是自己父亲的权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投影仪上的效果图，望着那片盈然的绿色效果图，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尝试。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在他最需要有人支持和鼓励的时候，手机唱响了他最期待的铃声。几乎是本能地按下了接听键，听着耳畔温柔的嗓音，有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心田，给予他最重要的支持。
　　“晨熙，今天天气很好。我很想念你。”
　　她挂了电话，想象着自己的随性可能打扰到他重要的会议。嘴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想念他啊，她居然轻易地说出口了。一种隐约的心动让她忽然抬首，凝视着天空。
　　小方吞了吞口水，瞥了一眼落地窗外的天空，会议室内的空气让袁晨熙的默默无语给凝固了。他隐约感到不安，似乎这场会议的某个决议，将要决定公司内部的某些事情。所有人的情绪都是忐忑的，都是不安的。
　　“诸位，这是我们长久努力的结果，我们要尊重我们的研究，董事会的人只是做决策，而给予他们决策的资料是我们的责任。我相信，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讨论和协商。目前为止，我觉得我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会把这次会议的最后结果上呈董事会。”简简单单几句话，让众人一阵喜悦。他们努力了那么久终于有了成果，只要董事会通过的话，就意味着不久得将来，西区的发展将有个跨越式的进步。而这种进步里有着他们的一份功劳，所以这个消息很振奋人的消息。
　　“哦也！”办公室里扬起一股喧哗，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袁晨熙嘴边噙着笑容，扬起一抹坚毅的笑容，视线却是集中在窗外的天空上，那蓝天，那白云。那句温柔的想念，让他意犹未尽。

　　下了车，她呼出了一口气，望着走在之前的父亲，她忽然觉得那是值得依靠的臂膀，他终究会帮助自己打成最初和最后的心愿。
　　“你的人生是我所给予的，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你是我的女儿，我是你的父亲。我会保护你的。我的女儿，只要是你的心愿，爸爸都会帮你的。”这是颜父在车厢内说的话，犹如催眠的话语一般，让她死去的心，又扬起了渺小的希望。人总是如此，忽然隐灭的又在另一个角落死灰复燃。她想嫁的永远只有那么一个人，她爱的只有那么一个人，哪怕明知道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也忍不住去渴望拥有，也许只是一个躯壳，也许什么都没有。
　　“汶汶，你爱晨熙，这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可是你也听俞伯伯的劝，别再爱他了，别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去。就算你们将来结婚了，你也不要再爱他了。”俞伯父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对她说了一番话，让她的心渐渐乏力，“那孩子活得很自我，或许是我管教无方，又或许他原本就是这个脾性。从很久开始，他便不再对我的话言听计从了。你也知道，他曾经被我逼迫着做了很多不愿做的事。年少的时候，被我逼着去和霍家的小子去争斗；稍微年长了，就被我逼着去国外；再后来便是被我逼着进入公司。尽管他表面上做着都是取悦我的事，可是我心里清楚地知道这孩子从来没有打心眼里喜欢过我的任何决定。他不希望被我控制，却又无可奈何地被我控制。相信我，我很明白这种挫败的无力感。因为是我给予了他那么多的痛苦和压抑。他是不会爱人的，他可能宠爱晨瑾，可能尊敬我，但是那其中有多少爱，我很怀疑。当初他送晨瑾去英国念书的时候，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汶汶，不要再执迷不悔了。你的爱已经束缚了你自己，你不觉得你被这个爱困得不能动弹了吗？”
　　她的手无意识地紧握，克制住得情感在突然之间一泻千里。关上房门，她趴在被褥上，肆意地哭泣。是啊，俞伯父说得很对！她为了这段感情，已经被困得死死的了。可是那又怎样呢？得不到袁晨熙，得不到他的爱，这段无望的路，她始终不曾后悔过。
　　“伯父，我爱他。我毫不保留地爱着他。我不介意过去种种。我只希望他的未来身边立着的是我。我更希望自己身边站着的是我爱他并也爱着我的男子。可是如果注定我要在这份感情上投入得更多，我也是愿意的。”她直接地表露出自己的心迹，眉头乍然的蹙动也在自己父亲归位时荡然无存。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很乐意帮忙。说实在话，我很喜欢你，也把您看作自己的女儿。晨瑾的朋友不多，我也和她一样，最欢喜你。”俞父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看起来有些苍老，而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谢谢你。俞伯父。”颜汶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声。
　　沉沉地，她抱着床褥，就这样睡着了。一身的疲惫在哭泣中被发泄了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然与镇静渐渐涌入体内。她有了力气，有了同命运抗争的力气，她要为了爱而战，她要……她有很多的奢望，可是意识消失的那一刹那，她脑海中浮现的念头是——她要胜过张有离！

　　颜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桌上摆着的家庭照片。那些温馨的记忆点点滴滴地涌入心中。那是汶汶满月时候的照片，唇红齿白的婴儿冲着镜头傻笑；那是汶汶十岁时候的party照片，美丽的公主带着生日皇冠，笑得甜蜜地吹着蛋糕上的蜡烛；那是汶汶二十岁时候的照片，舞池里她光鲜夺目，身边陪衬的是那个不识好歹的袁晨熙。尽管对他有着不赞同的观点，可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很般配，无论是外形还是家世。好吧，既然是自己宝贝女儿的心愿，那么他这个老迈的神仙教父就要实现自己对着那个刚出世的BABY所许下的誓言。“亲爱的宝贝，爸爸会保护你一辈子的，爸爸会满足你所有的愿望的。”
　　他拨通了电话，简单的几句话，便将自己牵扯进了一个巨大漩涡中。可能会使得整个颜氏建筑陷入万劫不复，可是他没有选择了。此刻，他的脑海里没有华盛的开发案，没有恼人的债务纠纷，有的只是一个叫汶汶的公主美丽的微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