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恋人

　　天气有些闷热。抬头瞧见密布的乌云，晨瑾忽然伸手想要去捕捉什么，却只是徒劳。回来已是第三个月了，仍旧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她不明白自己回来的意义，不明白自己将要做些什么，她以为万能的哥哥会将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她以为回来即可以参与一场盛大的婚礼。至少，父亲给她的邮件里曾不止一次吐露出想和颜家联姻的心愿。

　　站在自家集团公司大楼下面，陌生感油然而生。她没有商业头脑，不代表她不想为家族付出点什么。

　　“小姐，不进去吗？”司机迟疑地看着站在原地的晨瑾，不明白她为何裹足不前。

　　俞晨瑾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踏出了一步。望着的她的背影，司机不无感慨，以前娇蛮的小姐此刻终于有点小姐的模样，比从前的目中无人稍微便得有礼貌了。看来送去英国念女子学院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方在那边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总是偷偷打量着会客室里的美女。她长得好漂亮，这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印象，比起副理的任何女友都来得美丽动人。更不要提她脸上始终保持着的和蔼笑容，简直就是社交淑女的典范！他心中升腾的泡泡让周围几个女子的窃窃私语给戳破。“该不会又是副理的女朋友吧？真是没想到……副理结交的女子都那么出挑……”

　　哀叹了一声，美女总是陪衬着帅哥的！小方甩开心中的杂念，专心地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还是干正事要紧。可是耳朵还是警惕地竖起着。

　　“你们也真是的，会长的宝贝女儿都没认出来吗？”服务多年的秘书没辙地望向那群欧巴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道人类真的不能脱离流言的困扰吗？

　　太好了！小方的精神大为振作，全身充满了干劲。

　　“小方，下午去慈善之家的时候，把这份文件转交给他们的管事者。”副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办公室内，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然后精明的眸子一转，看见了会客室正在等待自己的人。

　　“晨瑾，你怎么来了？”

　　“哥哥！”晨瑾叫得很亲切，笑得灿烂地迎了上来，“我来找你一起午餐。”

　　小方和助手两个人在慈善之家受到了热情款待，和之前那次被扫把赶出门有着天壤之别。特别是那位洪妈妈，热情得过了头，反而让他们二人担心害怕。

　　“那个……张小姐还没回来吗？”小方弱弱地开了口，想着这位管事者还真不是普通的忙呢！“张老师去律师行了，马上回来。”负责招待的小琪看了他们一眼，说道。

　　哦，是这样啊。小方和助手交换了一下眼神，只能选择等待了。无奈之余，也就好奇地打量起这间狭小的会客室。

　　“请问……这里是你们自己装潢摆设的吗？”小方看向小琪，觉得这个高中生还算轻切的样子。小琪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子上，说：“是啊。我们一起刷了墙头，至于摆设嘛，很多都是那些辅导老师弄得。怎么？觉得很没品味吧？”

　　“呃……不是。只是觉得很温馨。”小方很实在地说，他特别喜欢那扇采光很好的窗户。“是吗？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人太多，地方太小。”小琪抬起头，正好对上小方的眼神。两人都觉得很尴尬地别开眼去。

　　“你多大了？”小方的助手对小琪的直率很是欣赏，不觉好奇地问。“16岁啦！”小琪不甘愿地说，好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哇！好年轻！小方和助手两人都不觉带着羡慕的眼光看向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孩。“你们呢？”秉持着公平原则，小琪反问道。“呵呵，我都快比你大10岁啦，至于他比我还老呢！”小方的助手笑得很灿烂，还拍了一下小方的背。换来小方错愕的眼神。“拜托，我哪有那么老？我商专毕业还不满2年呢！”顶多23岁啦！心里补充着，小方那欲声辩的表情很搞笑，一时之间他们三个忽然变得熟悉，开始天南海北地讨论起来。

　　夜色酒吧里，正在为晚上的营业作准备。几个熟识的永安会成员跟琴老板打了招呼就朝里面的包房走去。

　　“老大最近很奇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要找他商量点儿事都不容易。”

　　“是啊，很多事都是丰哥在盯着，不知道那些老头子会忍到什么时候！”

　　“嗯，剑叔都快气炸了。老大也真是的，搞女人也不看看时候，现在是跟天兴帮的非常时期，怎么能那么随意地进入对方的地界呢？还不带任何兄弟，万一有什么意外……”

　　两人的大嗓门就这样传入琴老板的耳中，她迎上酒吧疑惑的眼神，回以一个没事的笑容。只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手心中传来的阵阵疼痛，表示着她隐忍的醋意。

　　颜汶被父亲召唤进了书房，刚合上门就被父亲的怒气给震慑。

　　“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颜父还是在意那天晚上吃饭时候的对话。他和颜悦色地提出了双方联姻的计划，却捧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伯父该不会觉得颜汶已经到了滞销年龄了吗？袁晨熙的玩笑话让颜父气得不轻，好像自己有多么希望能够跟他俞家联姻似的。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但是也不能辱没了颜家的名誉呀！

　　颜汶心中的难过比父亲更深，她并不期待婚姻能给两家有多少好处和利益。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而已。却被对方给轻视了，这样的心情叫人难堪与悲伤。“爸爸，你知道晨熙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汶汶！你也真是的，你还没嫁过去，就开始袒护那小子了吗？”颜父深知女大不中留，但是还是被女儿胳膊肘往外拐的行径给刺伤了，“爸爸知道你很爱那小子，但是你也得为爸爸和颜家企业那些工人着想啊。姓袁的一天不签那份合作案，我一日不安心呐！”

　　“爸爸……”颜汶担心地叫了一声，她自然明白父亲的想法，这次华盛的土地开发案也是颜氏建设重振雄风的好机会。只是，袁晨熙并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他有自己的想法。

　　颜父看着无能为力的女儿，说：“算了，你先出去吧。总之，尽量拴牢那小子。其他的，我会想办法解决。”目送女儿离开后，他迅速拨通了国际长途，他不能让自己苦心经营的公司就这样败落了。

　　小琪不明白小方他们乍看到张有离时的古怪表情，仿佛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似的。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有离扎起披散的长发，随意地梳了个马尾，身上是亚麻质地的连衣裙，白皙的肌肤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尊瓷娃娃。

　　“张……小姐。”小方奇怪她既然是副理的继妹，又怎么会在这里工作。

　　“小琪，这里交给我好了。洪妈妈那边正缺人手呢！”张有离朝小琪淡淡地一笑，然后才看向剩下的二人。

　　“现在方便谈了吗？”小方的助手问道。

　　张有离打量了他们一眼，露出无所谓的笑容，说：“不是说要开会讨论的吗？是袁晨熙派你们来得吗？”

　　她直呼副理的名字，叫得很坦然。或许比起哥哥这个称谓来说，副理的名字更让她适应吧？小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笃定这一想法。“对，是您哥哥……”助理想要套近乎，却叫小方给打断，说：“是袁先生请我们来和您谈谈，顺便转交文件的。”

　　张有离朝小方露出感激地笑容，说：“麻烦你们了。”

　　接着便是一些日程上的安排和计划，买卖要比想象中进行得顺利。接着讨论的机会，小方不自觉地打量着张有离的一举一动，十分好奇于她那身娴雅的气质从何而来。比起副理身边的任何女子，她的美丽只能算是中等的样子，可是她身上透露出来的气质却很特殊，和她交谈并不会给人任何压力。她没有积极地表现聆听，也没有刻意地不说话，即便是三两句言语也只是没有起伏的音调。可是她明亮的眼眸，细微上扬的嘴角，和身上干净的味道都让人觉得亲切。

　　“你是叫小方对吗？”有离忽然直视他，让他的不专心无所遁形。“呃……？”他呆呆地看着她。“幸会。今天辛苦啦！”她柔和的嗓音和伸出的白净小手都表现出她的友好，可是这种友好为什么会让人觉得生疏呢？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友善对待每一位的同时，却刻意地同别人保持距离。

　　离开了慈善之家，这个问题还困扰着小方，他觉得这个感觉很熟悉，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碰见过。回到公司，迎面碰上要外出洽公的副理和随行秘书。“回来了？今天辛苦啦！”袁晨熙超他们二人露出优雅的笑容，惹得周围的女性员工不自觉地心花怒放。霎时，小方再次想起了刚刚异样的感觉——终于知道为什么张有离矛盾的气息那么令人熟悉了！尽管外表上相去甚远，可是他发现：袁晨熙同张有离是同一类人！

　　琴老板今晚的情绪有些糟糕，熟悉她的人都发现了这一点。当然没有人会傻乎乎地跑过去问她：嘿，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白痴都知道这一定和那个流连花丛的霍老大有关。

　　“麻烦来杯最烈的酒。”几乎要醉的颜汶抬起迷茫的眼，看向吧台内冷冷的琴老板。两人视线相会，仿佛可以看见对方心中的某些情绪。

　　“你……”

　　“你……”

　　几乎同时开了口，却又止住了。

　　“我要最烈的酒，最好是那种一喝就醉的那种！”颜汶对着琴老板说。

　　若是平时，琴老板一定会劝说这样的顾客早些回家睡觉。可是今天不同，她自己本身也需要一杯酒来浇灭愁绪。给彼此倒了一杯兑水的威士忌，她看向眼前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女子。“嘿，你今天心情不好？”琴老板看着颜汶，好奇地问。

　　“是啊，你也不是吗？”颜汶反问道。

　　“呵呵，是啊。我是因为男人，你呢？”琴老板直觉她们两人应该谈得来。

　　果不出然，颜汶抬起哀怨的脸孔，说：“真巧，我也是呢！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了！”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种！”琴老板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尤其是那些条件优的男人。”

　　可不是嘛！颜汶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换着对男人这种生物的看法和见解。表面上对那些花心的坏男人呲之以鼻，心里却无法割舍对心中那个坏男人的依恋。

　　“口是心非的人。”琴老板目送着颜汶被友人带走的样子，不清楚是在说那位客人，还是在说自己。

　　晨瑾很难想象一身酒味的颜汶的模样，可是在将她从酒吧带回市中心的公寓内的路上，她算是对这位未来大嫂有了新的一番认识。

　　“小姐……”司机露出为难的神色，“真的要将颜小姐送到少爷的公寓吗？恐怕不妥当吧？”“为什么不妥当？”晨瑾反问，她觉得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司机不说话了，他当然不会鸡婆地跟小姐解释说少爷强调个人隐私，拥有众多女友的形象。既然小姐做主，那么惹毛了少爷的后果也自然由她承担。

　　幸好，少爷只是一个人在公寓内。在帮忙将颜汶扶入房间后，司机匆匆地离开，识相地逃离现场。

　　穿着白色睡袍的袁晨熙看了正在自己床上酣睡的颜汶一眼，见妹妹合上门后，两人便在客厅里开始了对话。他没有主动开口，反而只是习惯性地燃起一支烟，坐在沙发上，等着妹妹发难。

　　“不问我她喝醉的理由？”晨瑾坐定于哥哥的对面，觉得此时的哥哥有些陌生，才惊奇地发现他没有戴见惯了的眼镜。吐出一个眼圈，晨熙长舒了一口气，说：“没有必要。瞧你兴师问罪的模样就知道你已经认定我对不起你心目中的颜汶姐姐了。”略含讥诮的口气，让本来打算好好替颜汶出气的晨瑾冷静了下来。她是聪明人，很快就闻到了哥哥身上的某种气息。“你不打算顺从爸爸的意思了，是不是？”她明白哥哥始终痛恨过去不得不遵从父亲意志的过往。“是啊，我翅膀硬了，打算不理会他老人家的心愿了。”晨熙阴郁的口气让晨瑾感到一丝挫败，她不懂此刻的哥哥，就好像她从来未曾明白过他一样。从前，一直都是哥哥在照顾着自己，理解着自己；她却总以为自己也会理所当然地成为最懂哥哥的那个人。只是，现在已她已没有如此的自信了。

　　“哥哥，你打算不理会爸爸的同时，是不是也不打算理会我了？”晨瑾的口气变软了，她害怕哥哥把自己也摒弃在生活之外，那将会是怎样的光景？她从来未曾发现自己是那么仰赖着哥哥，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企图用这种方式控制着袁晨熙的生活——卑鄙的意识连自己都不耻。

　　“别傻了，你是我妹妹！”袁晨熙掐灭了烟蒂，看着晨瑾的惊慌。他的责任心让他无法抛弃任何人。尽管嘴里说着要违背父亲的意志，他终究也没有否决任何提议。他依旧在忍受着，忍受着被剥夺自由、被勒索情感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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