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男女

　　3、逗弄

　　傅如初到的时候是11点37分，当时店里正准备打烊，看到他推门进来，所有的店员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待他面色自若地朝穆惜时走过去，众人纷纷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穆惜时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头一回觉得有点手足无措。因为是圣诞的关系，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戴上了圣诞帽，穆惜时觉得此刻自己的形象一定很搞笑，所以他越走近自己便愈忐忑。

　　傅如初走到她跟前才停住脚步，随即轻声问了句，“要试尝的新菜在哪里？”

　　穆惜时仰脸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额，你先坐着等一下，我马上让他们把新菜端上来。”说完也不等傅如初回应，便扭身往厨房走去。

　　刚进厨房，夏离便跟着走了进来，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笑盈盈问她，“穆总，你不说你没谈恋爱嘛，门外那个帅哥又是谁呢？”

　　穆惜时在心底叹口气，看来以后真得立一条店规，就叫凡吾之店员，切记珍爱生命，远离八卦。

　　好在等穆惜时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大堂里的店员们都已经识相地先行离开了，整个店里只剩坐在窗边的傅如初。此刻他已经脱下了身上的呢子外套，只着一件灰色的薄线毛衣，再加上店里的水晶灯不知何时已经关掉了，此时只有墙上的一盏壁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所以傅如初整个人都笼罩在温暖的光线里，看起来就像一只暖融融的巨型狼狗。

　　穆惜时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正无声地笑得开心，就看到傅如初茫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也跟着微笑起来，“是什么菜？闻着就觉得很香啊！”

　　“一道是香煎鹅肝，一道是法式白露笋忌廉冷汤，还有一道甜品是香橙蓝莓蛋奶塔。”穆惜时边介绍菜品边将手里的托盘搁在桌上，然后做了个请享用的手势。

　　傅如初乖乖地拿起面前的刀叉，慢条斯理地开始切鹅肝，穆惜时原本将视线胡乱扫着，但很快便又落在傅如初拿刀叉的双手上。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傅如初的手看起来倒是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要白一点，而且带着莹莹的光。

　　穆惜时正看得入神，就见傅如初放下了手里的刀叉。穆惜时回过神来，见桌上的鹅肝和甜品都不剩，倒是法式白露笋忌廉冷汤里还剩了一些，遂不解地问道：“怎么，是这道汤不合你的胃口吗？”

　　傅如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味道很好，只是因为我一直有胃痛的毛病，所以晚上吃东西的时候忌口便稍微多一些，也不敢吃得太饱。”

　　穆惜时想了想，突然站起来丢下一句，“等我一下”，便冲进了厨房。

　　傅如初坐在椅子上等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便看到穆惜时端着一小碗粥从厨房走了出来，而且脸上还意外地出现了一抹得意之色。

　　穆惜时将粥碗搁在傅如初面前，像个做了好事等着被大人表扬的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盯着傅如初看。傅如初被这样的眼光看得微微有点愣神，原本想说的话也悉数咽了回去，只是按照穆惜时期许的那样重新拾起了粥勺。

　　粥倒是意外的软糯可口，而且又带着一丝山楂的清香和一点点百合的苦味，所以傅如初非常给面子地将一小碗粥吃得干干净净。穆惜时满意地端着空掉的碗筷去厨房洗干净，才边擦手边笑着问傅如初，“傅医生，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傅如初闻言怔愣了片刻，倒也配合地说出了家里的地址。生平第一次被女生问住址，也是生平第一次听到女生主动提议要送他回家，傅医生觉得这个圣诞节的夜晚还真是难得的体验。

　　车子安安静静地在喧闹的街道上滑行，车里的两个人也安安静静的不说话。穆惜时上学那会算是话多的人，后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开了餐厅总是要应付不同的客人的缘故，所以一旦离开餐厅，反而就变得安静起来。而傅如初的安静，一则是因为他本身就不是话多的人，二则是他平日里不是在手术，就是在面对病人。手术的时候不能说话，面对病人的时候要小心说话，所以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安安静静的。

　　一直等到穆惜时将车子停在傅如故所住的小区门口，傅如初才说了上车之后的第一句话，“我到了，穆小姐。谢谢你的粥，也谢谢你送我回家。”

　　穆惜时笑着看了这个一本正经的男人一眼，想着这么热闹的节日里孤男寡女的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个美好的节日，遂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傅医生，你难道不请我上去喝一杯么？”

　　傅如初眸光闪烁了一下，随即便盯着穆惜时继续沉默。穆惜时生平第一次主动说这样带着挑逗性质的话，心里原本就忐忑异常，若傅如初直接拒绝倒还好，至少她可以说是被街上一对对的情侣刺激的，可偏生这人既不开口拒绝，也不点头答应，只是这样目光清润地看着她，看得她恨不能将自己刚刚说出口的那句话再重新收回来。

　　或许是她脸上的赧然过于明显了，傅如初终于不再盯着她看，而是随手推开车门下了车。穆惜时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看到傅如初曲指敲了敲车窗。

　　穆惜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摇下了车窗，然后便听到傅如初淡淡交代道：“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点，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这男人，还真把她当小孩子了。

　　因为中途去逛了趟24小时便利店，所以等穆惜时开车回到家里的时候，都已经接近凌晨1点了。她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没有按照傅如初的意思给他打电话。

　　倒是第二天醒来之后，发现傅如初凌晨2点的时候曾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大致意思是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家。这个男人，礼节方面还真是让人一点错都挑不出来。

　　穆惜时原本想着要给他回条短信，不过还没想好怎么回，就接到了大学死党花妖的电话。花妖大名花瑶，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得名花妖。

　　虽然花妖在电话里约见面约得十万火急，但穆惜时还是慢条斯理地洗了个澡才换上衣服出门。等到她开着车晃悠到花妖在电话里提到的私家菜馆，花妖都已经等得没脾气了。

　　穆惜时跟着花妖进了包厢才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于是穆小姐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花妖这姑娘是在相亲。正准备重新退回到包厢外面，就被花妖拽住了胳膊。

　　穆惜时斜睨了花妖一眼，花妖立刻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哄道：“穆姐，穆姑娘，穆祖宗……对方是我爸一个老战友的儿子，你也知道的，我爸这人别的方面都好商量，唯独重视战友情。如果我不跟他战友的儿子好好处处，他肯定会切断我的经济来源的。您就行行好，帮我一回，好不好？”

　　穆惜时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帮你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花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行，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很简单，我们餐厅的形象宣传就交给你了。”穆惜时淡淡开口道，“上天给了你这样的美貌，你可千万别浪费了。”

　　花妖咬牙切齿地看她一眼，最终吐出两个字，“成交！”

　　跟花妖相亲的年轻人长得不错，餐桌礼仪也很好，但因为注定是要炮灰的，所以穆惜时也没打算好好招呼他，全程都只是埋头吃饭。等到花妖放下手里的筷子，穆惜时便知道她要开始演琼瑶剧了，于是也默默地跟着她放下了筷子。

　　花妖这些年拒绝人都拒绝到手软了，所以拒绝的台词几乎是信手捏来，“肖寒，我觉得你真的很好，真的。只是我早就已经心有所属了，所以你再好我也不能接受你。”

　　肖寒愣了一下，“那你怎么还来相亲呢？”

　　花妖痛心疾首地看着穆惜时，“因为我爱的人是她，所以我们的事情我谁也没有告诉，包括我的父母。这次我父母安排我跟你相亲，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来了。”

　　肖寒脸上露出那种被雷电劈过的表情，穆惜时即便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他内心世界的崩塌。估计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不过是相个亲，居然还相出了一对苦命的鸳鸯。

　　花妖还在那边继续念台词，“……我是真心爱着她的，但我又实在没有勇气跟我父母坦白，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在我父母面前隐瞒我们的事情。如果我父母问起来，你就说是你看不上我的，你看可以吗？”

　　肖寒非常讲义气地点了点头，“花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穆惜时一口饭悉数喷了出来，花姑娘……哈哈……这肖寒倒是挺有才的。花妖在桌下扭得手指都泛白了，不过脸上却依然笑嘻嘻的。

　　等到肖寒离开包厢，花妖立刻站起来，边踢肖寒坐过的椅子边怒吼道：“你刚刚叫我什么？花姑娘？有种你再给老娘叫一遍。啊啊啊啊啊……老娘要掐死你……掐死你……”

　　穆惜时：“……”

　　等到花妖恢复正常，两人才施施然地从店里走出来。刚走到院子里，便看到刚刚落荒而逃的肖寒站在假山旁跟一个穿着条纹西装的男人说话，虽然只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但穆惜时还是瞬间就认出了那人是傅如初。

　　穆惜时推了推低头玩手机的花妖，小声道：“花妖，你觉得那个跟肖寒说话的男人配我怎么样？”

　　花妖将手机揣进兜里，然后顺着穆惜时的视线朝傅如初望了望，随即便蹦蹦跳跳地朝肖寒他们所站的方向走了过去。穆惜时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花妖欢快的背影，最终还是抬脚跟了过去。她倒是想装作不认识花妖的样子，但问题是如果她不去，花妖这丫头该说的不该说的估计都要抖露出来，所以她再不情不愿，也只得抬脚跟上去。

　　结果还没等她走到傅如初跟前，就听到花妖笑眯眯地对傅如初来了句，“帅哥，我姐们看上你了，你是希望我姐们包月呢，还是希望我姐们包年？实在不行，一夜也OK的。反正春宵一刻值千金，只要有钱就很亲。”

　　看到傅如初瞬间变得僵硬的脸，穆惜时觉得自己死了算了。

　　最惊恐的还不是她，而是肖寒。因为听完这句话之后，肖寒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了指花妖，再指了指穆惜时，然后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两个……不是一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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