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王子

　　除了盆栽，我还特意买了一条小金鱼回家，我想虽然金鱼不能说话不能跑步，但是可以给小王子当宠物养，给他解解闷。
　　提着金鱼袋子回家，刚把它放进盆里，小王子就跳了出来。
　　“你始乱终弃！”
　　我说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他抗议：“你都带别的小鱼回来了。”
　　我告诉他是买来陪他玩的。
　　小王子凑了过去，绕着金鱼袋子游了两圈，透过塑料袋仔细打量里面的小金鱼。
　　“他也是人鱼吗？”
　　“不是，只是一条普通的鱼。”
　　“那他都吃什么？”
　　“吃鱼饵。”
　　“不吃葡萄吗？”
　　“你爱吃的它都不吃，所以不会跟你抢零食的。”
　　小王子叹了口气，似乎是放下心了。
　　我问他：“那你要留下来吗？”
　　他大力摇头：“不要。”
　　“为什么，小金鱼很可爱不是吗。”
　　小王子抬起头，眼里满满都是控诉：“你之前也说我可爱。”
　　“是啊，”我指着小金鱼的腮帮子说，“你吃起东西来就和他一样鼓鼓的。”
　　小王子眼里的水汽迅速聚集：“原来我是金鱼的替代品。”
　　我扶额：“别瞎说。”
　　“那你有了我还不够，还带另一条鱼回来向我示威！”
　　我不说话了，打开电视。
　　屏幕一开，就是正宫对战小三的狗血戏码。
　　——凭什么，她哪里有我好！
　　——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在外面找人！
　　——你这个骗子，你说爱我都是假的！
　　我：“……”
　　小王子：“……”
　　我转头看向小王子，但见他心虚地吐吐舌头，尾巴拍打水面，溅出细小的水花。
　　“你学坏了哦。”我指着他说。
　　“不管，你不许养，”小王子水润润的大眼睛对着我，“有我一个不够吗？”
　　会心一击。
　　我关掉电视，掩饰性地咳嗽两声：“下次不喜欢直接说。”
　　小王子欢呼一声，向小金鱼挑衅，吓得金鱼猛地缩了一下。
　　我摸摸发烫的脸颊。
　　这么可爱的小王子，一个就够了。
　　再三保证明天将小金鱼退回去后，我拿出新买的手账翻给小王子看：“这本画的好像你，你看你在吃鸡腿。”
　　“我才不爱吃鸡腿。”他拿过去翻了翻，“这种几行一页的书有什么好看的。”
　　我说：“就是看小人鱼卖萌啊。”
　　“你们人类真奇怪，”他说，“哪有冤大头会买。”
　　“我不就是吗，”我笑了笑，“不能把你晒出去，就只能看看人家的了。”
　　小王子仰起头，困惑地问：“你不是不许我晒太久的太阳，说会变成小鱼干？”
　　我解释道：“这个‘晒’和那个‘晒’不是一个意思，是晒幸福，有点炫耀的意味。”
　　小王子顿时得意起来了：“那我很值得炫耀啊，你要多晒晒我。”
　　“笨蛋。”我戳戳他的小脑袋。
　　小王子捂住头，不服气地撅起嘴：“我可是海之国最聪明的王子。”
　　“是是是。”

　　小王子的可爱是我的独家珍藏，我才不会分享给别人。

　　12月的一个冬日，我买了棵很小很小的圣诞树玩具放到小王子的贝壳旁边。
　　“等到圣诞节的时候你就可以把铃铛挂上去了。”
　　“圣诞节？”
　　“嗯，下个礼拜就是圣诞节了。”我兴致勃勃地搓着手说，“虽然就我们两个过，但是也不能马虎，得好好准备一下。”
　　小王子盯着那棵小小的还光秃秃的圣诞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上班族，你知道吗，在海之国每一天都是很漫长的。”
　　我的兴奋迅速降了下去，我蹲下身与小王子的视线齐平。
　　“海之国也有节日吗？”
　　小王子想了想说：“如果开心的话，每天都是节日。”
　　“这样啊……真好。”
　　一时间我们俩都没有话。
　　我看向窗外，水汽在玻璃上铺了一层蒙蒙的雾，远处的高楼变得影影绰绰。
　　“希望圣诞节会下雪。”我轻声说道。
　　如果你要回家了，请偷偷地离开，不要告诉我。
　　这句话我不记得有没有跟小王子说。
　　不过晚上，小王子的泡泡是湿润的，渗着水汽的泡泡太沉了，还来不及飞到空中就破碎了。
　　于是，我的枕头上留下了点点水迹。

　　圣诞节当天我买了好些彩带、红纸、拉灯之类的布置家里。
　　贪玩的小王子竟然趁我不注意，坐到房顶的的气球上荡秋千，吓得我慌慌张张地在下面张开手，随着鱼尾的摆动前后踏步。
　　“快下来！”
　　我急得脑门冒汗，小王子兀自笑个不停。
　　他学着电视里跳水运动员的样子高高举起手，对着我鞠了个躬，然后嗖地一跃，水盆在他的冲击之下剧烈地晃了晃，水面激起四散的水花。
　　我吓得险些晕过去。
　　小人鱼则好暇以整地游到盆沿对我招招手。
　　“几分，我的跳水能打几分？”
　　“零分！”
　　我后怕之后，便是止不住地上火。
　　小人鱼缩了缩脖子：“你为什么发脾气呀？”
　　我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
　　小人鱼犹豫了一下，倏地游进贝壳里，然后扭扭捏捏地探出身子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藏在他背后的那朵小花，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走过去。
　　小王子的手掌冒出一个大泡泡将那花包了进去。
　　“你的风铃没有贝壳和铃铛了，我送你更好的。”
　　我想起他曾经委屈地说：“我想送你花草”
　　也曾说：“你也很好看。”
　　曾经小人鱼揪下了盆栽上的叶子，现在剩下的花也补上了。
　　于是那翻涌上来的怒气，在小人鱼的注视下，变成无数的泡泡，飞走了。
　　我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那里面是满满的一叠糖纸。
　　“原来我吃了这么多糖呀。”小王子惊奇地说。
　　我张开双手：“这算什么。等你长大了，就能吃那么那么多了。”
　　我盖上盖子，把盒子送给他。
　　“所以你暂时不能变大的禁令解除了，”我说，“你要快快地长大。”
　　然后我看见，水面上小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冒出。
　　他的小王子，哭了。

　　小王子大约是夜里离开的，他什么也没带走。
　　盆里还留着他的贝壳、他的铃铛、他的海绵，以及……我送给他的那朵已经泡烂了的花。
　　我做好了长期等待的准备。
　　我重新装修了浴室，买了一个大浴缸，在阳台种了许多花，我想等到花开小王子说不定就回来了。
　　下班后，我去家门后的超市买泡面，素来面无表情的收银小姐一反常态地对我笑了笑。
　　“今天一个人吃吗？”
　　我诧异地往后看了看，没有人排队。
　　“我就在跟你说呢，”收银小姐笑道，“你弟弟今天没来吗？”
　　我瞬间明白了，原来小王子，不仅是师奶杀手，更是少女杀手。
　　“没有，呃，他……回老家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吃泡面，一个人吃饭肯定不习惯。”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已经一个人吃了好几年了。
　　收银小姐拿了根棒棒糖放在我的购物袋里，说原本是准备送给小王子的。
　　我犹豫了一下，接受了她的好意。
　　如果小王子回来了，我一定会告诉他，他不过出现了短短几个月，却虏获了周围所有人的心……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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