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玛丽罗曼史

　　杨远钲端着酒杯从东边走到西边，感谢他的军、士官们为这次演习付出的努力。自从到亚法之后，他事务缠身不说，关键是就没做成过什么事，件件事情都闹心，一件事未完，一件事又来。

　　这次演习的顺利结束是他长时间以来遇到的最开心的一件事，演习结束就是结束了，完成就是完成了，完成也很好，士兵们对亚法的适应得也不错。

　　问题也有一些，但好在知道是什么问题，按部就班去解决就好了。

　　他的心情真好极了，只有一点点阴霾，就是他的夫人不高兴，宴席刚开始她还好好的，开始之后她找了个角落坐着，谁都不搭理。

　　倒也未必是谁都不理，若是杨远星去跟她说话，她定然是会理的，只是他这个弟弟脾气也拐的很，说是哄够了。

　　他不知不觉就成了中间人。

　　差不多该说的话都说了，该敬的人都敬了，他坐苏玫瑰身边。

　　“夫人，还生气呢。”

　　“其实夫人这次做得很好啊，回头我叫人给你颁个最佳参与奖。”

　　“若是没夫人参与，这次演习未必打得那么漂亮。”

　　苏玫瑰将头偏过去，看向在那边开开心心说话的林意。

　　“他故意的。”

　　“额---”

　　其实复盘的时候，他也发现了，林意固然是存了好心有心教授他们，但未必不是含了折腾苏玫瑰的心态，拖得她走走不脱，打打不赢。

　　他在心中暗自揣摩苏玫瑰的心态，觉得若是自己，也会觉得憋屈不已。

　　只是林意帮了他，他也不好说他坏话。

　　“侍卫长也是为了充分检验战斗成果。”

　　“只是委屈夫人，我替他赔罪好不好。”

　　“你陪有什么用。”

　　“他还是看我不顺眼。”

　　“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他这样讨厌我。”

　　苏玫瑰心里堵得慌，她自问在费则可做人够小心翼翼，姿态够低了，固然在皇帝面前偶尔放纵些，也算有分寸。

　　还是人人憎恶她，其他人她未必稀罕，只是这皇帝近卫，她是真不想得罪。

　　说是因为费则可改制的事，她认真想过了，固然费则可皇帝的权利远胜提香，但也绝无可能，皇帝今天下令，明天规章制度就自动生成。

　　就算有现成的，层层审核也是必须的，按她估算，这事起码在她来的半年之前就已经成型了，甚至她毫不怀疑，納佳打登基第一天起就开始琢磨盘算了。

　　偏偏就在她来的时候开启了改制的第一步。

　　她就是倒霉！

　　千错万错，皇帝是不会错的。

　　那就只能她错。

　　林意就要把账算到她头上，要是改成功了，功劳就未必肯分她一半。

　　真是委屈死了。

　　“夫人，何必想那么多，本来也没人会人人喜欢。”

　　“为何非要他喜欢呢。”

　　杨远钲不知道苏玫瑰心中的弯弯道道，还试图继续安慰她。正说着，忽然发现苏玫瑰眨了眨眼睛，眼见着泪水就沁了出来。

　　他也是被惊到了，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虽然是没有什么用的大白话，但也不至于把人刺激哭吧。

　　总不能他夫人对这林意有什么意思吧，杨远钲摇摇头，他觉得十分荒谬，但苏玫瑰十分在意这个人，是真的。

　　想起来苏玫瑰对伯爵也存在刻意的讨好，不说她抱着琵琶勉强弹琴，所作所为总让他觉得别扭，他的正牌夫人，好像在别人那儿是个佞幸一般的存在。

　　他一直不曾开口说过让夫人在别人面前拿出点气魄出来，不过是因为查法儿伯爵天性纯良，无论对她还是其他人都是十分尊重。

　　这个林意对夫人的态度固然十分不好，他也觉得还算有礼有节，并没有丝毫轻贱的意思。

　　如此他也就没有多事，免得横生枝节，徒添烦恼。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

　　“叫人看到多不好。”

　　他拿纸巾替苏玫瑰擦去眼泪。

　　“查法儿伯爵过两天就到了，到时候我替夫人问问，为何他的朋友要这样欺负我的夫人好不好？”

　　“再这样子，就别来见我夫人了。”

　　“教他另外换个识大体的大度女人。”

　　“我家夫人是伺候不起了。”

　　“啊--”

　　苏玫瑰有点不好意思了。

　　“别啊。”

　　“查法儿挺好的。”

　　“那就是納佳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苏玫瑰，果然納佳两个字一出口，苏玫瑰就像被人点了定身术一般，整个人木头一般，傻了，不哭了也不说话。

　　納佳是谁？没有人知道，若站在费则可的大街上喊納佳，十个人里有八个回头，要是去调查，那是查到晕都查不出名堂。

　　若是按实力去查，查法儿家族是出了名的后族，代代与皇室联姻，姻亲个个是贵勋，同样查不出名堂。

　　若以关系远近来查，抱歉，那也是查不出的，因为这位伯爵混迹于宫廷，费则可宫廷管束森严，顶天能听说点不着边际的八卦，都假得不能再假。

　　最了解納佳的人，全都一个字也不肯说。

　　外面温暖的风吹着，太阳也不那么大，查法儿赶了个好时候到达亚法，所有人心情都很好，其中属林意最高兴。

　　他太想知道费则可的消息了，亚法这鬼地方的本地网络是看不到费则可什么新闻的，他也不敢特意去搜查，怕留下浏览的痕迹。

　　“法尔--”

　　得知查法儿已经到达总督府，他兴奋极了，赶紧出门要去迎接他。

　　步下扶梯，竟然在客厅意外看到一个人旧人，他呆了一时没说出话来。

　　查法儿不晓得他认识，只以为他因为谨慎才不说话，立刻给他介绍。

　　“这位是74舰队的奥斯将军，他在莫兰德补给，顺路就送我过来。”

　　“这位是---”

　　“林意嘛”

　　奥斯特将军打断了查法儿的话，他一步上前抱住了林意。

　　“老同学，你去哪儿了。”

　　“一点音讯都没有。”

　　他上上下下地看林意，又拍了拍他。

　　“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宫里面做事。”

　　“哦。”

　　奥斯有点奇怪。

　　“之前听说你在汀罗。”

　　“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也打听不到，还怀疑你牺牲了呢。”

　　奥斯洛说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这一批同学之中已经有人没了。

　　“还好，你还在。”

　　“我在宫里头。”

　　“里面有些规矩的，所以就没有跟你们联络了。”

　　林意不好意思地说道。

　　查法儿见二人忙着叙旧，就不打扰二人，转身去问候苏玫瑰和现任总督大人了。

　　“伯爵，这次军演多亏了林侍卫长。”

　　杨远钲先开口致谢。

　　“不过我们夫人也出了很多力。”

　　“侍卫长把我们夫人都打哭了。”

　　杨远钲之前说了要替苏玫瑰讨回公道，就立刻开了口，另外他还有别的心思。

　　“林意侍卫长似乎不太喜欢我们夫人啊。”

　　“我想知道是否我们夫人无意间有什么地方引得侍卫长不快了？”

　　查法儿看了一眼林意，心里直叹气，这位侍卫长性格是真的烂。

　　“没有，您别介意，夫人很好。”

　　“林意，他就是，就是。”

　　不喜欢提香人，尤其不喜欢提香女人在陛下身边，可这话怎么能说呢。

　　“他脾气就怪，您别理他就行了。”

　　“天底下没他看得上的女人。”

　　查法儿重新给他找了个理由，这话可算是真的，林意侍卫长未婚，在费则可是常见的事儿，但他连个固定的女朋友都没有，的确是眼高于顶。

　　陛下的身边的女人他一个都看不上，这天下哪里还有他看得上的女人。

　　“夫人，您别跟他计较。”

　　“对了，因为这次演习他要升职了。”

　　“还得谢谢你呢。”

　　查法儿突然想到他来这里的任务。

　　“待会我去跟他说，他一定很高兴。”

　　“回头就叫他过来给您赔罪。”

　　中午，杨远钲仍旧是在总督府举办的家宴，因为雪岚这儿也没什么特别好的餐馆，在加上现在是战时，总督府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苏玫瑰因为早早知道查法儿要来，所以是提前做的准备，宴席做得十分用心。

　　吊灯擦得晶晶亮，桌布铺的齐齐整整，鲜花自然也是早早备好，杯子盘子都十分漂亮，虽然比不得皇宫奢靡，但也温馨怡人。

　　“叮，叮”

　　查法儿瞧桌上的人都是齐的，可以宣布好消息了，就轻轻用叉子敲了敲他的水晶杯。

　　“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

　　他看向林意。

　　“林意侍卫长，你要升职了！”

　　林意愕然，并没有立刻露出喜悦的表情，宫里侍卫长还能有比他级别更高的？他不做皇帝的侍卫长，去做太后的侍卫长吗？

　　“陛下合并了百合星域的舰队，调任你为百合星域总领。”

　　“不--”

　　林意失声叫道。

　　本来要为他祝贺的众人面面相觑，莫非这片星域很糟糕。

　　“林意，宫里面虽然舒服，但是在外面前途更好啊。”

　　“做一辈子宫廷侍卫长有什么意思。”

　　奥斯赶紧说道。

　　“百合星域虽然棘手，但是做好了，未来肯定前途无量。”

　　“这是陛下对你的信任啊！”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是在宫里服役才有机会得到陛下的赏识吧。”

　　他说了那么多，林意完全没听进去，他皱着眉，手也握成拳头，隐隐发抖，简直是要找人打上一架的样子。

　　“你以前的志气呢！”

　　“说好了要教群宵灰飞烟灭呢？”

　　“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奥斯也有点不高兴了，林意当年是他们之中最优秀的一个，也很吃过一些苦头，因此早早立下志向，转眼间忘得一干二净。

　　“我没这个梦想。”

　　林意摇摇头，他只想在皇帝身边待着，宫里很舒服，可是他的皇帝根本没有天天待宫里，尤其是现在这么复杂的情况。

　　他心里觉得十分痛苦，然而又无处可说，要他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又无论如何做不到，最终只有用手撑着头不说话。

　　一桌子人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有苏玫瑰知道，然而这位将军之前就对她很有怨气，她如果开口又怕他正好把怒气发到她头上。

　　她觉得十分为难，桌上气氛十分压抑，大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让这位新升职的将军高兴一点。

　　“苏夫人很喜欢山茶花吗？”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奥斯将军忽然没头没脑冒出来这么一句。

　　“啊，还好吧！”

　　苏玫瑰懵懵懂懂的说道。

　　“夫人的裙子很漂亮！”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苏玫瑰这天穿了一件异常华丽的丝缎长裙，裙子上绣了许多山茶花，衣领袖角也是连环绣的小朵山茶。

　　“谢谢您夸奖。”

　　苏玫瑰羞涩地说道，山茶为费则可人最爱，她穿这个裙子也是为了迎接查法儿，没想到最先发现的居然是这位颇为豪气看起来十分不解风情的将军。

　　“我们费则可人最爱山茶花了，皇室的徽章也是山茶。”

　　“不过皇室专用的山茶花和大多数人最爱的粉色山茶不一样。”

　　“是金边红山茶。”

　　奥斯一边说，一边定定地看着苏玫瑰。

　　“夫人裙子上的山茶花都是金边红山茶。”

　　这时众人都十分惊讶地看向苏玫瑰，果然她裙子上的每一朵山茶花都镶了一圈金边，就连袖口边的蕾丝小花也不曾放过，可以说工艺相当精细了。

　　杨远钲一开始也没注意，只觉得夫人的裙子十分漂亮，这时细细看来才发现这裙子华贵异常，精工制作，亚法没有，怕是帝都也要专门定制。

　　“不好意思，夫人应该是不知道吧。”

　　“玫瑰，你要不去换一件。”

　　杨远钲连连道歉，苏玫瑰也赶紧站起身来致歉。

　　“不用，不用。”

　　奥斯见状连忙阻止。

　　“我不是想说夫人做错了，费则可并没有规定皇室的花普通人就不可以用了。”

　　“其实很多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这个，在衣服上绣什么都有的。”

　　“主要是夫人是伯爵夫人。”

　　“在外面都没事的，就是如果有时候进宫或者见到其他贵族什么的。”

　　“可能就不太好。”

　　“有些人不坏好意，说不定就无事生非。”

　　“在这里肯定没事的。”

　　他笑着说道。

　　“夫人特别喜欢金边山茶吗？”

　　瞧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了，奥斯又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唔，我觉得有这个金边边很漂亮。”

　　苏玫瑰装作无知的样子说道，心里暗骂納佳，从来没开口告诉过她哪怕一句，她哪儿知道这些道道。

　　“多谢将军提醒，以后一定会注意了。”

　　“来，将军尝尝我们亚法的鱼。”

　　苏玫瑰说着，站了起来给他舀了一勺火锅里咕咕炖着的鱼。

　　调令还未下来，林意也没心情在亚法呆了，就想先回迪勒，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查法儿粉碎了他的希望，陛下要求他原地待命，目前军队物资正在调集中，奥斯将军将会负责送他上任。

　　“将军，难得的假期，好好休息一回吧。”

　　查法儿鼓励他道。

　　杨远钲之前曾盼望费则可送来一位休假的将军，没想到那边十分大方，一口气送来两位，教他简直不知如何招待好。

　　他心里明白费则可的想法，正式的交往是别想的，但是非正式的大可以多多益善，可是这非正式一出，就意味着很多事没法确定。

　　想来想去，他决定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一面紧锣密鼓地继续安排既定的作战计划，一边让林清和夫人陪着三位费则可来的贵客随便逛。

　　按照杨远星说的，亚法没什么可榨，若是让他们看出来有什么可利用的，那就尽管让他们去利用好了。

　　战争的开始是无声无息的，杨远钲倒并不是没开口说过要打了，只是三五不时发几回警告。

　　“亚法禁止私人武装。”

　　“有法必依，违法必纠。”

　　“暴力抗税，牢底坐穿。”

　　“严禁私设刑堂，严禁私刑。”

　　谁会当回事呢，即使有人被收拾了，也只会被认为是不小心被提香盯上的倒霉鬼。

　　一场暴雨过后，天空澄澈，空气清新到简直能闻到甜味儿，苏玫瑰领着玩心重的查法儿到古城墙上尽情游戏。

　　“奥斯，你来这儿真的只是，只是来护送伯爵吗？”

　　林意一边看着不远处陪查法儿荡秋千的苏玫瑰和林清，一边好像随口闲聊一般问道。

　　“你觉得呢？”

　　“这会儿你还跟我卖什么关子。”

　　“一会儿他们回来了。”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陛下叫我送，难道我还能说我忙得很，没空？”

　　“何况舰队补给，本来也跟放假差不多。”

　　“也许说不定真的是放假呢。”

　　奥斯伸了懒腰。

　　“以后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呢。”

　　“我觉得你啊，不要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就像伯爵说的，有机会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吧。”

　　亚法的天空异常得蓝，这里没什么好看，独独天空美得教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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