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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万里锦绣江山(一)
裂甲包裹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满了野地,黑色的泥土慢慢被凝固的鲜血覆盖,空气中弥漫的腐臭气味吸引了吞食腐肉的秃鹫,像死亡的阴影一般盘旋在灰黑色的上空。
死人堆中,一个纤细的身影挣扎着翻开背上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她满脸血污,血红的双眼被仇恨填满。她拖着断腿,喉间溢出淡淡的呻吟,在尸体上像动物一样匍匐向前。
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沾满泥污的军旗不知被多少铁蹄践踏,已经碎成了布条,依稀间可以见到一个浑厚的大字。
楚。
远处响起朦胧凄楚的哀歌,缭绕在这片尸骨未凉的断魂之地。
想我楚地,膏腴富饶,
风雪无常,狼烟渐起,
楚地儿郎,死守楚国,
招魂引之,死守家国!
世上再无楚国!天下人奔走相告,脸上多了对强秦的畏惧,和对楚国国灭的怜悯之情。
楚国,乱世中仅可以和秦国相抵抗的强国,就这样覆灭在历史的车轮下,灰飞烟灭。外,天狼军副将叛变,刺杀主将,外加秦国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羽军,十万强军葬身于虞阳坡。内,楚相叛国,于殿上用鸩酒毒杀楚王白纠,投靠秦国。
此次随军行的楚国公子白翎,也丧命在赤羽军的铁蹄下。传闻这位小公子熟习奇门遁甲,排兵布阵,六岁便能破楚国大将徐起的降虎阵,年纪轻轻就这样陨落了,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秦国公子扶苏却逐渐闻于世,此次灭楚的离间之计,环环相扣,虽不见得光彩,却见得他心思缜密深厚。扶苏在楚国的地位一跃而上,本来只是姬妾之子,却居于王后之子要离之上,风头渐盛。
相传公子扶苏听闻白翎之死时,短叹一声:“麒麟将才,日耀辉辉,实在是可惜。若不死,必为秦之心患。”
自此以后,秦国逐渐吞并陈、赵、魏等国,称霸乱世。秦国一统天下,是大势所趋。
然而,流言从原楚国封地流传开来。
虞阳坡上,入夜,经常有战马嘶鸣、战鼓敲击之声,一入此境,便是一片飞沙走石。便有人传言、必是天狼军冤魂未散,怨念太重,从阴间来到阳间。却也有人说,这是上古的一种邪术,名曰:招魂引。
招魂引,一种极其恶毒的邪术,需要招魂人作为阴阳交接的媒介,其痛苦更是常人无法忍受的,一不小心,便会堕入无边地狱,从阴间招魂,本是一种逆天命的行为,招魂人,必会克尽所爱之人,不得善终。但所招之魂,一旦进入阳间,便体格异状,拥有不死之身,他所效忠的,只有一人,便是招魂人。
扶苏听此传言,不置可否,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纤长的指慢慢落下一粒白子:“逆命阴兵,不足为惧。”
白子落在棋盘上清脆一响,扶苏笑着看向对面的人,眼角微挑:“你输了,要离。”
要离邪魅地一笑,眼中艳光流转,一身张扬红衣显得张扬。他用手扶额,低叹一声,薄唇轻启:“不愧是公子扶苏,棋艺了得,我都要向你俯首称臣啊。”
扶苏神色平静,收拾好棋盘,玉子相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没有看向对面眼神玩味的少年,轻声吩咐道:“阿宁,我累了,送客。”
身旁一直静立的清秀侍童一脸淡然地走到要离面前,微微俯首,神色不见卑恭:“公子,慢走。”
要离撇了撇嘴,出言讽刺道:“你就差一句话了,不送。”他轻轻一笑,如画眉眼生动起来,宛如春日绽放在枝头的桃花,放浪不羁。他一摆手,如风一般便出了门,身上的香气却留在室内,混着点燃的檀香,袅袅在鼻尖。
扶苏皱了皱眉,随手拿过一卷书卷,打了一个喷嚏。
阿宁识趣地熄了檀香,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了一点青色的粉末在香炉中。淡青色的烟缭绕在香炉内,如玉带一般缠住繁复的刻纹。
“公子,你明明不喜欢檀香,为何……”
“我心向佛,与世无争,是故用檀香以彰心迹。”
“……”
“你去扫了后院吧,今日风大,落叶必然很多。”
“……是,公子。”阿宁欲哭无泪,庭院里的梧桐树落叶像发了狠似的,每次扫都能累积好几大筐,清扫完之后,简直要累得骨头散架,果然不应该多嘴,唉!
扶苏弹了弹书卷上的灰,又皱了皱眉。
阿宁赶紧用袖子擦干净书卷上的微尘,秀气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光线倾洒在室内,逆着光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扶苏连忙站起身,静如止水的眼神有了一丝波澜。
阿宁恭敬地退让到一边,隐藏在柱子边的阴影了。他知道,公子,此时有大事可做了。自从上次参与灭了楚国的计划,公子说是倍受王上宠信,不过是变相的监视和试探,最近公子住处附近也出现了可疑的人,恐怕是王上或是王后那边的探子。
秦国,即将掀起一场夺权的腥风血雨。
来人一身戎装,刀削一般的面孔上是军人的坚毅。他朗声大笑,如墨的剑眉斜入发鬓,更添了一丝英气。
“我回来了,扶苏!”
“以后,多有劳烦了。聂允将军。”
扶苏迎光而立,更显面如冠玉。他的眼如琥珀一般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仿佛吸收了天地的精华,一身白衣如山间青松。
是时候了,我已经等的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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