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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封信
陈序成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客厅里一片漆黑,爸爸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进入卧室,妈妈已经洗漱完躺在了床上。“漪儿,网上有答案了吧?你把答案对对吧。”
陈序成满脸的不情愿。漪儿是她的小名,她几个月大时让人算命,五行缺水,名字早已取好不便更改,只得取了个这样的小名。虽说刚考完高考就对答案实在是恶心透顶,但她没法拒绝妈妈。
“我现在对答案又不能改变什么了,能不对吗?”
“反正也不能改变什么了,看看心里提前有个谱不好么?”
话被原样堵回去了,陈序成深深叹了口气,启动电脑。□□自动登录,个签还是考完试那晚改的:情书再不朽,也磨成沙漏。她点开高中好友,挨个扫过去,在线的人很多,而林渊呢,头像依旧灰着。
先戴上耳机点开□□音乐,才不情不愿地打开百度搜索2015年新课标一卷答案,再从网上找卷子,选择题一个一个看的胆战心惊,尤其是数学,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向的弱科,指望最后爆发显然不成立,只是,总归努力过,再看到相同的结局还是有些难过。理综相比较而言还要强些,毕竟曾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去锤炼。最后……英语……
陈序成看着那一串字母陷入寂静。
阅读错的莫名其妙,最后一个阅读短文几乎全军覆没,难道是最后掉以轻心了吗?
指甲扎入肉里,却没有一点感觉,只有胸口一阵阵的剧痛。
或许连数学的失误都可以原谅,却唯独无法容忍向来擅长的英语在最后一战中有所闪失。
仿佛是那一刻的痛苦被谁感知,耳边悦耳的歌曲陡然变成尖锐刺耳的金属音,她猛地摘下耳机,弯下腰插紧插头。
“漪儿,答案对完了?”妈妈还在关切地问。
她勉强收住不开心,努力几乎一个笑随口打趣道:“估计得回去再干一年了啊。”说完又试了试耳机,还是听不到声音。疲惫地关电脑去洗漱,也没注意妈妈紧锁的眉头。
“陈序成成绩出来了!”
“湛蓝你小声点好不好!你想让整栋楼都能听见!?”女生冲着站在四楼走廊手舞足蹈的男生大吼,全然不顾自己才是让楼下的高三生都纷纷探出脑袋围观的真凶。
“你是第一!第一!”
“知——道——了!”
“喂,终于得了第一你就不能有多一点的反应?”女生刚迈上四楼,男生就忍不住笑着冲到她面前,“你可是第一啊~林渊第二。”对于后半句话女生脸上终于露出了平静以外的表情,一点惊喜。“那他考得不错啊。”
“是啊,当然不错,数学148啊!要不是你英语太变态,第一显然没你的份啊。”湛蓝脱口而出,陈序成瞪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敲了他的脑袋,进班,把他一声“你知不知道这么敲会傻啊!”的大吼抛到身后。
进班才发现,怪不得湛蓝那么随意大喊大叫,教室里乱成一锅粥。第一眼,就是来了的一二十人都团团围在班长座位周围看成绩单,只有少数在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或是午休。第二眼,是最后一排已经回到座位上趴着的男孩。她走过去敲了敲桌子。“纪律班长都不管一下?”
林渊坐在凳子上弯着身,头正朝下靠在桌子上,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他在睡觉。闻言他将放在桌子下的书拿上来,抬头冲她笑了一下,有点无奈。“这么乱,怎么管?”
陈序成走到他前位的座位上坐下,直视他。“颈椎不好的人还这么看书,不知道爱惜身体?”
“先恭喜你啊。”林渊没有回答。陈序成耸耸肩没接腔,歪着头看他的书的封面。“《家》……这是我的那本?”
“嗯,要不你先看?”
“不不不我早就看完了我的抽屉是真的放不下了。”陈序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朝人已渐渐散去的座位走去。她虽是个女生,整理东西却天生缺乏天分,远不及有一点强迫症看不惯别人的东西乱糟糟的林渊。
“恭喜啊!”几个擦肩而过的同学笑着拍她的肩,陈序成苦着脸摆手。“你们说的怪高兴,谁给我写演讲稿?”“自己写!就炫耀吧你!”几个人都笑骂着。
阳本的月考排名都会在升旗仪式上宣读,只有第一名才能进行演讲,这是这个实验班学生共同追求的最高荣耀。
人少了些,陈序成直接挤到桌子边。班长抬头看她,“爆发了啊你。”她心不在焉嗯了一声,低头看那张长长的单子。陈序成三个字写在最上方,下一位就是林渊。林渊。他俩的班次和级次都工整地标着1和2。看着就让人感到舒服。语文她跟他成绩一样,数学她比他少十分,理综比他多五分,文综少三分,英语多九分……所以,也不过是一分之差。
“啧啧啧看你那副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不知何时走来的宋子陌在大声呐喊,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没出息,太没出息!不就是一次第一么,你能有点更高的追求吗?!”
她还没说完,陈序成早已捂着耳朵远离,“珍爱生命远离噪音源!小朵朵救命!”
闻声而来的蔚晗果然拉了宋子陌一下,“子陌小声点,小心把小成吓到了。”
听到这话,宋子陌勉勉强强闭上嘴,陈序成松开堵着耳朵的手指抚了抚胸口。“我刚进教室就看你看完成绩回位了,又跑来吼我干嘛啊?”
“闲着无聊不想写作业,你的《家》借我看看,我记得你买了一本。”
陈序成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的《家》在林渊那儿。”
宋子陌愣了几秒钟突然开始笑,而且是愈演愈烈的大笑,最后笑到肚子疼只好揉着肚子弯着腰,但笑声还是不断传来。蔚晗也笑得喘不过气,但多少比她淑女一点,只是用撑在桌子上的胳膊捂着嘴,肩膀一震一震。
回过神陈序成也发觉了歧义。但是纠正也没用,只是没好气地嚷嚷着:“够了够了!”
宋子陌总算停了夸张的动作,只是笑声还在断断续续从嘴边逸出,她用手揉着酸疼的脸。“说起来,小朵朵,有没有觉得他俩很配?”
“对啊,第一和第二最配了!”蔚晗点着头笑道。
“学习委员和纪律班长最配了!”
“你们闭嘴!”陈序成气急败坏地呐喊,扭头看最后一排,角落里的林渊正襟危坐地看着书,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陈序成抱着被子蜷缩的更紧,却发现无法阻挡坚持不懈的闹钟。只好眼睛睁开一条缝,瞟了一眼手机,关掉了闹钟。才七点半。
没有谁喜欢高考完了连个懒觉都睡不成。陈序成也是个普通人,只是想想某个人,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锻炼锻炼身体,顺带减减肥了。
洗漱完出门,昨晚下了小雨,空气还有些潮湿。她慢慢地跑了起来,从巷子到广场上,算是热身。等到身体活动开才加快步伐绕着广场跑起来。昨晚上她不知道是做梦还是怎么,想起了在本校度过的一段时光。那是她第一次考第一,也是高中的唯一一次。林渊温和的笑脸仿佛还在眼前,可是……转眼间眼前的那张脸就变得凛冽冷淡,好像笼罩着永不融化的冰层。
转过弯,她已经微微喘气来。身体发热,不过还没出汗,腿脚已有些酸疼。想其他的事分散注意力能让她的身体觉得好过一点,只是心里未必好过多少。只好再想想别的。
秦橙和宁青大概在一起了吧。不知道秦橙对于过去是否能释怀。希望宁青这次是真心的,要不然她都想揍他了。要是还没在一起大不了就再约段慕嘉和他俩出去玩,希望那个段慕嘉呆子有点觉悟……
跑完两圈她已经感觉喘不过气,便放慢脚步,渐渐变为走。汗慢慢沁出,她改变方向往家走,在拐角的惠民早餐买早饭。
“要一个糯米卷和一杯豆浆。”
“好叻!”大叔手脚麻利的把她需要的东西挑出来装袋,装好了抬头递过来,表情有些惊讶,“诶,是你呀!你好久没来了啊。”
“是啊。总算毕业了。”陈序成笑着接过食物。初中走读,早晨经常在这买了饭带到学校解决,一晃也那么多年了。她的脑袋里突然跳出一句话:这是一个荒烟蔓草的年代,而我却不忍心说再见。
她晃晃脑袋像是要甩去这些想法。很虚伪啊,确实。不忍心说再见,那么真要复读一年她难道情愿吗?这么想着她嘴角浮起一个自嘲的笑,等到确定离开,我才会倾诉我的不舍。
为了跑步方便没有拿手机,回到家一看,有三个未接来电,两个来自杨念,一个来自秦橙。她先回给了秦橙。“橙子,找我干嘛?”
“你还记得杨念放假前说要一起出去旅游吗?”
“记得,怎么,准备出发了?”
“哎呀你上下线我跟你说,大家都在就等你了。”
“对了,你和宁青在一起了?”
“说了啊,赶紧上线!”
秦橙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就直接挂了电话。陈序成一头雾水地打开电脑,登了□□,消息提示蹦了出来,来自一个讨论组,组里有她、橙子、杨念、宁青、段慕嘉和蔚晗。杨念发了个笑脸,又发了一条消息:“好啦好啦,陈序成到了,可以开始讨论了。”大家纷纷回复“好”或是笑脸,陈序成迟疑了片刻输入:
等待戈多:“蔚晗,你一个阳本的人为何乱入?”
其实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为什么秦橙在还有宁青,但是……他们在一起了吧?
蔚晗还没来得及回复,杨念就发了消息:“反正大家都认识,乱入就乱入了吧。”
陈序成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再说什么。虽然她也觉得,这个搭配蛮奇怪的。“四男两女……”段慕嘉弱弱地发了言,小号的字体和他的语气一样没有底气。
“这搭配挺好的啊,好住宾馆。”杨念打字飞快,迅速回复了。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就开始正式的讨论。陈序成分了个心,在□□列表单独的分组找到了秦橙,她的头像是眯眼叉腰的兔斯基。“头像还是换成一颗橙子吧,让人比较有食欲。”她一边打字,一边偷笑。
秦橙:……你不要选择这种寒暄方式,有话快说。
等待戈多:你和宁青在一起了?
秦橙:没有。
陈序成吃了一惊,半天也没回复,看到那边对话框提示正在输入,索性等她解释,可是正在输入显示了半天又停了,最终只发过来三个字:别多想。
等待戈多:都牵手了还不让我多想!?
那头久久没有回复,陈序成趁机再次检查了一下昨晚跟着她精神错乱了的耳机,却悲哀地发现也许是自己内心负能量太大,耳机不堪重负地坏了。讨论组的对话框闪个不停,没有声音她半天都没发现。她点开,原来是杨念@了她。
杨念:陈序成你怎么半天不说话?
等待戈多:额,我在认真聆听你们的意见。
陈序成差点吓出一身冷汗,杨念是个小姑娘,有点小性子,惹生气了也挺难哄,她算是不敢再走神了。只是点开与秦橙的对话框发了个窗口抖动,却依旧没有回复。她只关了对话框好专心参与讨论组的对话。
这时突然弹出一条提示:旗帜上线了。
旗帜是林渊的网名,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同学里唯独他没有加备注。她在长长的高中同学分组找到那个人,鼠标放上去没有点。头像是NBA明星,热火队的韦德,个签依旧没有改:年来薄似纱。还是过年的时候改的。
她有一条对应的说说:谁令骑马客京华?这出自陆游的《临安春雨初霁》首联的两句。不同的是,林渊用它抒发感慨,而对于她,那是一句反问,或者说,质问。
一个除夕守夜先去睡觉信誓旦旦保证她零点打电话会醒却最终熟睡的人活该被质问吧?
她不再细想,双击打开对话框,却没有输入文字,只是打开了聊天记录。最近的还是寒假时候,他们夜晚互道晚安。就是那一天他告诉她他在单曲循环如果有一天,她说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实现了我第二个新年愿望吧。林渊追问,她只是说:也许有天我会告诉你。
那个答案后来被她折成了星星放在瓶子里安静地躺在林渊家的某个地方。
细细想想,她只模糊有点印象,大约是,希望林渊某些时候也会想起我吧。
不由笑笑,那时候的她,喜欢的有多么怯懦。
关了对话框,认真看讨论组的聊天。
最近家里的气氛有些奇怪。陈序成心中略有不安。父亲还和原来一样不时叨叨着抱怨这抱怨那,母亲却很少接腔,她说话也时不时没有回答,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对于这种情况,陈序成很不负责任地决定,还是躲出去吧。
眼下她和湛蓝正坐在电影院外喝着饮料候场,对于她而言和湛蓝一起看一场电影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湛蓝的老家在宿县,他和母亲在阳本附近租了房子,所以考完高考还要在阳市逗留几天收拾东西。倒不是说她和湛蓝关系不够好不能去看电影,只是不同于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杨辉,湛蓝家境不太好,看电影算是一种奢侈的娱乐。陈序成督促着他带上了出入阳本的通行证买学生票,两个人各付各的,他才勉强同意了。
“你为啥要看这个。”湛蓝看着印着侏罗纪世界的字样的票,表情纠结地第N次发问。
陈序成喝了一口橙汁,咬着吸管含含糊糊地说,“美国科幻大片看3D才是物有所值。”
湛蓝拨弄了一下他的可乐的吸管,腿有规律地晃着,脑袋左右扭,不安地打量着周围。第一次来电影院他显得十分不适应。
“对了,我要和蔚晗一起出去旅游你知道吗?”陈序成明知故问道,他怎么可能知道,蔚晗显然不会告诉他。
“就你们俩?”湛蓝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下了无意识的动作。
“不是,还有阳分几个同学。”陈序成特地留意着他的表情。
“哦。”湛蓝垂下眼低头喝可乐,陈序成看不清他的眼睛。“都毕业了,你就不考虑试试告一次白?”她试探着问道。
“她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她的拒绝不是很明显吗。”湛蓝一直没有抬头。
湛蓝喜欢蔚晗的表现确实很明显,没事就跟人家搭话,帮人家打个饭跑个腿就高兴地合不拢嘴,这样的反应蔚晗再看不出来就是演的了。班里同学也都心知肚明。只是比起湛蓝,无论是从成绩、外貌还是家世上杨辉和蔚晗都更般配。尽管湛蓝和杨辉关系好到被文科班的女生调侃为cp,但是两个人却有天壤之别。杨辉是本地人,在阳市这个小地方算是家境富裕,堪称锦衣玉食,家里光房子就不知道有几套。陈序成调侃他时就管他叫杨少爷。他是高个子,除了湛蓝和陈序成故意黑他外大多人都认为他是壮实而非胖,更何况人家五官俊朗英气,年级里对他心仪的妹子不少,分科前就有人天天凑上去给他送点心,陈序成也沾过光大饱口福。这样的男生,和公认为级花的小淑女蔚晗当然是珠联璧合,一对佳人。
杨辉是否喜欢蔚晗这一点很难揣测,他对此矢口否认,但是对待她态度有点难以捉摸。想来也好解释,即使喜欢,碍于兄弟湛蓝这么明显的表示也不好说什么吧?
陈序成当然是站在湛蓝这边,但是虽然蔚晗是她的朋友,她喜欢谁却不是她能左右的。
“那你还喜欢她吗?”
湛蓝不答反问:“那你还喜欢林渊吗?”
陈序成低了头没有回答。答案很明显了啊。即使他不喜欢她,也不妨碍她喜欢他啊。湛蓝,应该也是这样吧?其实我们都知道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有多苦,但是这又怎么能控制?
“进场了进场了。”陈序成听到广播的声音就挑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样尴尬的对话。其实她和湛蓝的相处除了少数时间相互倾诉苦闷和压力外大多时候都是互相调侃互黑娱乐,她不习惯这样的湛蓝,也不习惯这样正经的气氛。结果起得太急脚步踉跄了一下,只靠着迅速扶住桌子才没有摔。
“哥,长点心好么。你的智商和小脑一起私奔了么?”湛蓝端着两人的饮料站起来,挤眉弄眼地冲她笑,让她顿觉刚刚的压抑气氛是种错觉。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单纯的男孩女孩都有了隐秘的心事,像一粒种子,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缓慢却坚定地扎根、生长,只在眉眼些许波动中透出点滴端倪。越是缺乏阳光越是枝繁叶茂、根深蒂固。陈序成有点出神,甚至没有反驳男孩的嘲笑。她跟着湛蓝走向入口处排队检票。湛蓝是那种简单阳光的男孩,心思透明的让人能一眼看穿,可是阳光的男孩偶尔正经,脸上的严肃让她不懂。
看完电影立刻回家,妈妈已经催了她很多次让她把房间整理整理了。在阳本她住校,在阳分家里租了学区房,房间已经很久没有住过,家具上落满薄薄的灰。一进门看到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的声响也没有出声,让她心里一惊。“妈,我回来了。”
“知道了。我吃过饭了,你自己在外面买着吃吧。”妈妈语气平淡地说道。
陈序成转身又出门,心里不祥的预感更盛。她在附近的馆子里买了碗牛肉拉面,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冲回家。天黑下来,屋里却没有开灯,爸妈都沉默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气氛诡异。她进了屋妈妈没有说话,倒是爸爸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吃饭没?”
“在外面买着吃了。”陈序成换了鞋,走到沙发后面顿了一下,见两个人都没有接着搭理自己的意思,就回了卧室,紧紧关上了门。
爸妈关系并不和睦,因为一点琐事爆发争吵更是常有的事。在她八九岁的记忆里就有躺在床上看着两个人矛盾激化时妈妈冲进厨房拿起菜刀跟爸爸对峙的场景。那时的她,不哭也不闹,甚至不感到害怕,只是尽可能地不作任何反应,让他们把自己忘掉。这个家庭能维系下来可能完全是因为爸妈都不希望她在一个单亲家庭生长。现在她已经快十八岁,马上要迈入成年的门槛,可是在这场争执中依然只能选择旁观,而且,比小时候更害怕。
她哆嗦着手开了电脑,却对着蒲公英纷飞的桌面茫然不知所措。顺手拿起书桌上看了一半的《罗杰疑案》,阿加莎的缜密思维和大胆创新此刻却全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行行文字扫过,头脑里却没有留下一点印象。
门外已经传来争执的声音,听不太清她也不想听清。颓然地放下书,戴上耳机,调节音量,却突然意识到耳机已经坏了。摘下耳机扔到一边,门外的声音在主人毫无控制的暴怒下更具有穿透力。她找不到东西塞耳朵,只好自己堵住,却仍然无法阻挡那些诛心之语进入大脑。
“你天天啥事都不管这个小孩就是我一个人养的是吧!”
“我咋不管了!?你说清楚,我哪儿不管了?哦,孩子你养得好,她就是你一个人的!将来只孝顺你一个就行了!那你带着她给我滚出去!”
“凭什么让我滚出去!?这房子我们娘俩也有一半!”
她不想听,却无法阻止。这一刻她只期盼自己是个聋子,世界上任何声音都听不清,任何伤人的话都听不清。她扑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脑袋裹起来。
当所有的心理防备都崩塌,脑海中出现的只有那个名字。
林渊。
林渊,你在哪儿?
后来回想时,她已经搞不清自己是怎样拨通了电话,用颤抖的嗓音向林渊解释了这一切,只记得自己一遍遍地请求:“林渊,你说句话啊。”
“不管说什么,你说句话啊,我不想听他们的声音。”
“要不你给我唱个歌也行啊。”
林渊,你说话啊。
电话那头是轻轻的叹息和不甚清晰的呼吸声。林渊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开始小声抽泣,说话时嗓音带着哭腔,滔滔不绝地说着有的没的来占住自己的耳朵。“林渊等报完志愿我就去廖城找你吧,然后你就可以陪我玩啊……廖城有电影院吗?”
“有。”男孩的声音清晰。
“那你陪我看电影好不好?”
林渊没有出声,显然有些犹豫。
“好不好?”
“嗯。”
“林渊,廖城有没有公园?”
“有……但是不好玩。”
“陪我去好不好?”
依旧是一片沉默,男孩含蓄地拒绝,“真的不好玩。”
“好不好?”
“……嗯。”
后来回想起那个夜晚,喧闹与争吵中林渊低沉的嗓音和轻声的应允模糊了她内心的恐惧和焦躁,只有承诺的分量把心里塞得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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