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法贞] IF

作者:叶若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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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很奇怪的人呢。”
      当丽萨·布朗从法/国回来,和母亲交流一路上的见闻,谈起被搭讪的某个法/国男人,如是说。
      “应该根本是幽灵吧?最后那样突然消失?”布朗夫人撑着头,“丽萨,法/国已经去过,你还是决定去那里留学么?”
      “是的。”
      “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天生就这么喜欢法/国的历史呢?如果是美/国的历史太短了的话,明明英/国也不错啊。”
      “妈妈……”丽萨觉得有些抱歉,说实话,19岁的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家里也就只有她一个女儿,不得不说把父母丢在家中实在任性了点。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法/国的历史那么情有独钟,为此还特意去学了法语,似乎天生就有什么藏在骨子里的声音在呼唤着,一定要去探究那片美丽的土地。
      本来以为只要去领略过法/国的美丽,自己就会心满意足,但还是不够。
      哪怕遇到了那个像幽灵般奇怪的人,也无法减少对于那片土地一丝一毫的喜爱。
      就像是……前世是她的家乡一般。
      ……前世?
      丽萨忍不住对自己的妄想感到嘲讽,这种不太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果然因为遇见了一个怪人之后有些不太正常了吧。
      “被历史玩弄的人,如果能普通地降生、恋爱,若是下辈子能在别处享受到幸福的人生就好了。”那个自称“法/国哥哥”的人微笑着这么说。
      说着一些奇怪的,令人听不懂的话。
      “丽萨,丽萨?你还在听吗?”
      此时她才恍然回神:“妈妈,我……可能太累了吧。”

      “太子殿下,上帝有言,封您为王。”
      少女跪坐在地上,一字一顿,神情严肃。
      圣女贞德。
      意识到这人是谁之后,丽萨很快从梦中惊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奇怪的梦呢。”她这么想着,“大概是因为刚刚到法/国的原因吧。”
      此时丽萨已经来到了法/国留学,法/国巴/黎第一大学,历史系。
      她站起身从窗户口眺望,夜晚之中可见灯光闪耀,多么美丽的国家。
      她闭上眼,默默画了个十字:“感谢主,让这么美丽的东西存在,让我得以来到此处领略这一切。”

      法/国巴/黎第一大学,历史系。
      “第一节课的话,那么就随便聊一些话题如何?”教授在台上有些随意,“比如……法/国卢森堡公园的自由女神像都应该知道吧?那么对于我们的自由女神又知道什么呢?嗯……就来自美/国的丽萨·布朗小姐回答吧?”
      全场忍不住有人笑了笑,卢森堡公园的两尊自由女神像,一尊就送给了美/国,这样的安排倒是和谐得很。
      “自由女神……应该是指贞/德·达/尔/克,即圣女贞/德,在英/法百年战争(1337年-1453年)中她带领法/国军队对抗英/军的入侵,支持法/查/理/七世加冕,为法/国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只是……”丽萨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道,“最终被英/国俘,被宗/教裁判所以异/端和女巫罪判处她火刑。”
      “回答的很正确呢。”教授笑了笑,“那么对于这样的少女,你是怎么看的?”
      “……觉得下场很糟糕呢。难道越是忧国忧民的人,都会迎来这样的结局吗?”话到嘴边下意识地说出口,丽萨突然意识到那个人似乎也是这么说着的。
      ——越是忧国忧民的人,大凡都会遇到悲惨的结局呢。
      好像……不知不觉就不影响了啊。
      “或许是吧,但是,那位伟大的少女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呢,‘为了法/兰/西,我视死如归’,我想她并不畏惧死亡。”
      丽萨·布朗没有继续回答。
      对于那样的少女,在那个只要用金钱就可以赎回战俘的年代,还是被火烧死了,不就是意味着国/家抛弃了她了吗?
      她愿为国/家而死,可是国/家却……她难道不会怨恨么?哪怕被尊为英雄,也不过是日后的事情了啊?
      她想,或许自己还是无法做到像贞/德那样伟大。
      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国家的贞德,又是抱着什么想法在火中等待死亡的到来呢?据说她拿着十字架不断地祷告……可是天主没有赐予她第二个神迹来庇护她。
      或许她是愿意的吧?就因为这样拯救了她的国家,她的家乡?这位奥/尔/良的少女,哪怕是这样残忍的死法……大概也不会后悔吧?
      丽萨.布朗突然怔了怔,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居然会去分析那位历史上这么伟大的女性的心理,不管她之后怎么想,做这样的事怎么想也没什么用吧。
      不管是和她无关也好,还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早已无法改变也罢,都没有意义。
      丽萨忍不住耸了耸肩,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就这样安稳地度过了一两个月,丽萨天生活泼的性子和流利的法语也使得她很快和班上的同学打成了一片,和宿舍里同系的朋友更是相处得不错。
      “伊莲,你不是说要去听一个讲座吗?为什么现在……”被吵醒的丽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望着某个在四五点爬起来的室友,她正对着桌上的一堆瓶瓶罐罐不停地摆弄,对着镜子修饰着自己的脸……真是疯狂地打扮方式。
      丽萨很是狐疑,她记得哪怕上次伊莲和她男友第一次出去都没这么疯狂,现在居然……
      “就是因为去听讲座啊!”伊莲显然很是兴奋,“哦对了丽萨你刚到巴/黎并不清楚吧,我们历史系受人欢迎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位大人呢!”
      “……那位大人?”丽萨重复了一遍,都这个提倡自由的年代了,还有谁被尊称为大人么?
      “是的!如果是丽萨的话,也会被那位大人迷住的吧!他啊,可是我在六岁的初恋啊……”
      “……六、六岁?”丽萨很是吃惊,“六岁的话……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怎么样看也快是大叔的年纪了吧?”
      “哎?原来丽萨你不清楚吗?那位大人可不是人呢……哦,我不是说鬼怪之类的……嗯……这不应该是每个国/家都有的吗?我是说国/家啦,美/国应该也有啊。”
      “的确原来听过这样子的传闻……说是作为国/家存在的人,不会变老什么的……”丽萨用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下巴,“可我一直以为是骗人的啊……”
      “感兴趣的话就和我一起去吧?”
      丽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当丽萨跟在伊莲来到礼堂,看到的却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的时候,内心很是复杂。
      ……原来“法/国哥哥”是这个意思啊……
      对,这就是上次她去法/国旅游看见的那个像幽灵一样的奇怪的人。
      “对吧,丽萨,弗朗西斯先生很好看吧?”
      丽萨点了点头,他当然很好看,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她还情不自禁地按下了快门。
      不过……
      “弗朗西斯先生?”不是说国/家么?
      “对啊,总不能法/国、法/国地叫吧?就算是作为国/家存在的人也有自己的名字啊……”
      “Ladies and gentlemen,我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今天由我来为各位带来一段演讲。”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她看见他一头金色的长发顺着耳朵贴下,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满满的自信,手偶尔挥动着,一袭长衣贴身,上身套着半身长的披风,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丝优雅。
      美好地就像是画卷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好像和当初一点都变呢。”不经意地轻声呢喃,一旁的伊莲小声说,“哎?丽萨你刚才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恍如刚刚在梦中惊醒,她对着自己的好友摇了摇头。
      ……和当初一摸一样?明明不过只是几个月而已,就算是普通人也不应该有变化吧?自己是不是因为突然知道这一切而有些过于紧张了?
      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讲,却不显漫长,自由提问时间的时候,突然有人举手闻道:“弗朗西斯先生,您有没有最怀念或者最感激的人呢?”
      不知为何,丽萨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明明隔着这么远,她却感觉到他似乎动作一僵。
      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举手的人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系主任连忙开口:“当然,您要是感到为难的话,这个问题我们不妨跳过如何?”
      “啊,没关系呢。”他低声地说,“有啊,她啊,应该是我最为愧疚的人吧。”
      “明明是战争,却让女孩子在前线战斗什么的,还真是不符合哥哥我的美学啊。”
      坐在台下的学生很快就猜到了答案,丽萨也是,那个传说之中的少女,贞/德·达/尔/克。
      但是……
      只是愧疚么?她献出了生命,难道只是为了这份愧疚?哦,或许他是国/家,这份愧疚持续这么久的时间也许已经足够让那位少女安详地闭上眼睛,但是……不知道为何,丽萨觉得难过。
      只是她又有什么立场呢,又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感情呢。
      “弗朗西斯先生,您的爱好是什么呢?”
      “我啊?是罢工和一切美的事物哦~”
      “咦?这样的话,先生岂不是和我们也一样了?”
      气氛再次活络起来,好像刚才的那一切都不存在。

      “喂,丽萨,和我来。”演讲结束,伊莲低声对她说道,“我知道弗朗西斯先生一定会经过的地方,我们可以抄近路去拦住他啊。”
      “……伊莲,这样不好吧。”
      “丽萨,你想想看,那位可是弗朗西斯大人呢!而且我们不过就是去要个签名而已……我好歹也喜欢他这么多年了,怎样也要留个纪念啊。”
      “……好吧。”丽萨有些无奈,但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没有做出见不得他的事情,算了,就当是为了完成朋友的心愿吧。
      站在走廊的拐角,丽萨很无奈地看着伊莲冲出去,把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吓了一跳。
      “弗朗西斯先生,能否替我签个名呢?”
      “为美丽的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他很快得体地笑笑,“那么小姐的名字……”
      “就写给亲爱的伊莲可以吗?”
      “当然可以。”弗朗西斯签完名,把笔和本子递回去,见差不多了的丽萨从拐角显出身影,那个熟悉的样子令正在给伊莲吻手礼的弗朗西斯一僵,只是多年来的修养才没让自己失态。
      “啊,丽萨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伊莲收回手,脸上满是红晕,“见都见了,不如你也让弗朗西斯签个名吧?”
      “我……”
      “没想到又见面了啊,丽萨。”他抬起眼,冲着她微微一笑,晃乱了谁的眼。
      “您还记得我?”丽萨倒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记得几个月前偶遇的美/国游客的名字呢?
      “知道每个少女的名字是我的荣幸,特别像是您这样美丽的少女。”他这么说着,“那么这次来到我的国/家,丽萨还是因为旅行吗?”
      “我来留学,这里的历史系。”丽萨顿了顿,“您上次的突然消失,也是作为国/家的技能吗?”
      “也算是吧。”他笑了笑,然后再次消失不见。
      丽萨挑了挑眉,这样直接看的感觉还真是不同。
      她感觉到自己的眉心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随即分离,她伸出手却摸了个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再见,两位小姐。”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伊莲此时开口:“呐,丽萨,你和弗朗西斯先生……”
      “我来法/国的时候,他当了我半天的向导。”
      “那就好。”伊莲说了这句觉得有些不对,连忙继续道,“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不要喜欢上弗朗西斯先生啊,毕竟,他可是国/家啊。”
      “百年的光阴对我们来说是一生,可对弗朗西斯先生……或许只是弹指一瞬吧,甚至连一点岁月的痕迹都没有。”
      “其实我觉得弗朗西斯先生真的很可怜,不,不对……孤独,嗯,他很孤独呢,”伊莲说,“要反反复复经历法/国的强大和衰弱,看着一代代人死去,无论喜欢上哪个人也都无法挽留她的生命啊……哪怕是其它国/家,又怎么会有真正的友谊呢?我是说,难道不是国/家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吗?”
      “你刚刚也听到他的回答了吧,别看他那副样子,对于贞/德,他……”
      “……他不是只为她感到愧疚么?”丽萨忍不住插嘴。
      “虽然我也不清楚啊,但是,弗朗西斯先生据说在5月30号,总会一个人在奥/尔/良的河边呢。”
      5月30号,圣女贞/德节,也是她死去的日子。
      “我想,大概弗朗西斯先生是喜欢那个为了法/兰/西献出一切的少女吧?但是……没有办法啊。”
      丽萨沉默,这种事情她又能说什么呢。
      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是他刚刚停留在这里的亲吻,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刚才的颤抖。
      “……我知道了。”

      “喂,贞妮德,你真的要像男人一样剪短头发?去上战场?”
      短发的金色少女笑意吟吟:“当然,我可是为你而战呢。”
      蓝色的眸子流光溢彩,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灵动:“亲爱的法/兰/西,你这个时候应该祝福我啊。”
      “好吧,那么我祝你凯旋。”他说着,吻落在了眉心,“愿天主保佑你,贞妮德。”
      再一次被惊醒地丽萨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梦中的少年尽管和如今的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存在差异,但眉目间还是依稀可辨出这是同一个人,就连那个吻,也是同样的位置。
      是巧合吗?
      贞妮德……贞/德的原名,又是她啊。
      “被历史玩弄的人,如果能普通地降生、恋爱,若是下辈子能在别处享受到幸福的人生就好了。”
      他那天说的话再次从脑海中经过,丽萨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很快,但是没有抓住。
      也许潜意识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疯狂。
      不要再去想了。
      她告诫自己,那根本不应该是她应该去想的东西。
      就算那个人再怎么奇怪,他也是个国/家,而不是像她这样生老病死的人。
      就此为止吧。

      之后的日子是一样的平静,毕竟弗朗西斯再怎么样,作为国/家也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丽萨的生活再次平静下来,除了偶尔晚上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在半夜被惊醒,盯着黑夜中的某个角落发呆。
      他好久没有出现了,她也已经习惯自己会偶尔做梦。
      只是有一次在书店,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买下了《圣女贞德》这本人物传记,书被摆在书架的角落,买回来许久都没有去翻动。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梦中的姑娘穿着盔甲,手持着法/兰/西的旗帜,掷地有声:“上天是不是保佑英/国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除了尸体,所有的英/国/人都会被逐出法/兰/西!”
      丽萨再次突然惊醒,几乎是不顾一切地从床上跳下,走向书架的那本书,声音大到让伊莲也被吵醒,嘟囔道:“怎么了?”
      “抱歉,伊莲,”丽萨抽出那本书,“我想我还是去自习室比较好。”
      “……算了,我睡得着。”伊莲重新倒在床上,“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也不用客气。”
      丽萨轻轻地笑了,慢慢地翻开了书。
      之后仿佛是日夜颠倒,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哪一天,只觉得自己在不顾一切地去看,像是魔怔了一般。
      每次伊莲都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她,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就连上课请假也会帮她去请,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
      她终于看完了。
      这位英雄出生于法国香槟-阿登大区和洛林大区边界一个叫做栋雷米的农村,没有读过书,却是历史上唯一能在17岁时就指挥国家大军并取得胜利的少女。
      在被英格兰当局控制下的宗教裁判所诬陷为异端和女巫,并判处以火刑。
      在审判中,曾有过这么一段对话:
      科雄主教:“你自称听到天使和圣徒的声音,你认为自己已经得到天主的恩宠了吗?”
      这是个狡猾的问题。如果她回答不是,便是承认自己之前对外宣传的一切是在说谎;但如果她作出肯定的回答,也同样会犯错,因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声称自己已经得到神的眷顾。
      但是贞德说:“如果我已经得到,愿天主允许我停留其中;如果我尚未得到,愿天主引导我进入其中。”
      这样的聪慧勇敢的少女,在法/国最困难的时候如风一般降临。
      她看完了她的一生,有些想象中的事情却没发生,她觉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小失落。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又像曾经一般微笑着,和伊莲打闹着,就连晚上的梦也再不出现。
      “对了,丽萨,你是不是喜欢圣女贞/德啊?这次校庆日我们历史系要出个历史剧表演会有这个角色,我向教授推荐了由你来扮演她。”
      “哎?我吗?”丽萨很是惊讶,这位属于法/国/人的自由女神……由她一个外来者来扮演吗?
      “那个……你不愿意吗?对不起,那我再去和教授说。”
      她看着有些歉意的伊莲,叹了口气:“算了,如果选上我的话我就去吧。”
      不管怎样,伊莲也是担忧她吧,一定是因为她那样拼命地看那本书给吓到了吧。

      虽然接下来这个角色,但对丽萨来说,毕竟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导演也没看去管她,而伊莲又忙着去帮其它演员化妆。
      拿着手中的剧本,看了一眼乱哄哄的教室,和导演还有伊莲说了一声,丽萨决定拖着这身厚重的盔甲去外面透透气。
      此时的历史系上下都在为校庆做准备,所以大厅里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翻了翻手中的剧本,那几句话很快就记住了,丽萨把剧本放在一边,穿着盔甲跪在地上,学着梦中少女的音调:“天主保佑,此次前去,我们会夺回法/兰/西的土地。”
      门口传来“咚——”地一声,丽萨抬起头,那位离开了许久的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出现在眼前,依旧是那头耀眼的金发,脸上的表情像是混杂着怀念和欣喜,就和那天他刚刚看到她的表情如出一辙。
      丽萨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垃圾桶,看着他低下头扶起它,她看着他的侧脸,他只是盯着眼前的垃圾,像是在认真地做着一件严肃的事。
      丽萨拖着铠甲站起身,蹲在他旁边,帮他捡起来,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一僵。
      做完这一切,丽萨站起身,她说,弗朗西斯先生,好久不见了。
      “贞……丽萨,是啊,好久不见了。”他笑了笑,敛去眼底复杂的感情,“那么,你是在为校庆日做准备吗?”
      “是,我扮演\\\\\\\\\\\\\\\'圣女贞德\\\\\\\\\\\\\\\'。”丽萨说,有些犹豫地开口,“……弗朗西斯先生,是见过她的吧?您觉得……她是怎样的女性呢?”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马上回答。
      许久,他才像是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样开口:“是,我想,她其实只是个女孩子罢了,不管别人说她再怎么伟大也是一个害怕虫子的普通女孩,也会去幻想着自己向往的生活。明明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如果是丽萨的话,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就好了啊,大概……我眼中的她和你所需要扮演的她不同吧。”
      他明明是在微笑着,她却觉得他的灵魂在大声地恸哭。
      真是奇怪呢,为什么她会这么肯定地觉得呢。
      “……如果是我的话?只要自己理解的就好了吗?”丽萨深深吐了口气,她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举动或许有些残忍,可是她清楚地意识到什么东西必须马上解决,“弗朗西斯先生,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什么?”
      “哎?丽萨你……”
      “弗朗西斯先生,请不要欺骗或者敷衍我。”丽萨的语速很快,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她害怕自己会不受控制地心软,因为眼前这人的悲伤,“您的漏洞实在太多了。”
      “您第一次见到我时的表情,说的那些话,对于我过多的关注……”她看着他低着头,“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您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
      “您……是不是认为我是圣/女/贞/德?”她颤抖地说出这个名字,他依旧没有搭话。
      丽萨深深吸了口气:“我亲爱的法/兰/西,你现在还是不肯告诉我么?”
      弗朗西斯猛然抬起头,脸上的惊讶不加任何的掩饰:“贞妮德……你什么时候……”
      “比你想象之中还要早的时候。”她说。
      弗朗西斯定定地盯着她:“……不对。”
      “丽萨,你不是她。”弗朗西斯的表情很是笃定,“哪怕是你,也不是她。”
      “……”
      她并没有多出一段记忆什么的,刚才的举动,不过就是根据梦中,故意去诈他而已,虽然骗到了一瞬,但还是……究竟是因为他是一个国/家,还是因为他足够了解她?
      “为什么要知道这一切呢?”他没有笑,一丝一毫都没有,只是悲伤,那样赤.裸.裸的悲伤,“就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度过一生,不好么?”
      哪怕忘记了他。
      哪怕不再是她。
      但是……上帝啊,只要她像个普通人那样好好的,这就够了啊。
      “但我是她的转世,对吗?”丽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您第一次见到我就意识到了。”
      “……是,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答案的话。”弗朗西斯这么说着,“然后呢?”
      她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眼前的这个男人太过认真,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件事情上那么执着,就算她是她的转世,那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她的脑海里多出了不属于她的记忆,又能怎么样呢?
      哪怕……就算她多出了那份感情,又能怎么样呢?
      是的,想到这里,丽萨突然有些恍然,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喜欢上了这位先生,哪怕有伊莲的提醒,她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哪怕这份感情应该是不应存在之物。
      良久,她才听见她的声音慢慢响起,涩涩地:“您爱她,是吗?”
      她没有听见任何回答。
      抬起头,发现眼前早就已经空无一人。
      丽萨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抱着自己,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他说她不是她。
      是的,她自己也清楚,哪怕是转世,她丽萨·布朗也不是他喜欢的人了,甚至她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她本身。
      这份感情太过绝望,因为她自己都找不到一的希望。
      她看着地板所反射出的自己,一身盔甲,和贞德一样,她慢慢止住泪,只是单膝跪下:“根据神的旨意,我前来保护您,我所爱的法/兰/西。”
      眼前没有人,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向虚空之中伸出手,低下头做出了一个亲吻的举动,像是在吻着谁的指尖:“从此以后,我会为您而挥动自己的剑。”
      她闭上眼,抓住了自己脖间挂着的十字架,有斜阳透过窗户笼罩着她,一如当初的那个样子:“天佑法/兰/西。”
      再次睁开眼,她从地上站起身:“我知道您在,弗朗西斯先生,或许您说的没错,我不是她,但贞妮德会是我。”
      如果没有那场百/年/战/争,贞德一定也会和她一样,没有经历过残忍,只是普普通通地长大,贞妮德的19岁,和丽萨又怎么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呢?
      她朝着虚空之中欠了欠身,捡起一旁的剧本,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许久之后他才慢慢显出身形,怔怔地盯着她离去的路。

      那天晚上,她又做了个梦。
      少女穿着盔甲,一字一顿对她说:“你不应该招惹他的。”
      只是一瞬,丽萨就意识到她是谁,而他又是谁。
      “原因(why)?”丽萨勉强吐出一个单词,她有点无法面对她,尽管或许归根结底她们是一个人。
      贞德没有说话,丽萨只看见眼前画面一转,前面的那个少女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侧都是木柴。
      少女闭上眼,紧紧地握拳,丽萨注意到她手上拿的是十字架。
      这大概是贞德被烧死的那次?
      丽萨环视了一圈,看见底下的人神色狂热,或许对这些英/国/人来说,烧死阻拦自己国/家的巫女,的确是件百年难遇的幸事。
      “贞/德·达/尔/克,你可认罪?”
      “不,我只是为了法/兰/西而战。”
      少女的神情是如此的虔诚,丽萨有点不忍地扭过头,却只是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她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尽管稍有变装,她却肯定一定是他。她看见他死死地盯着被执行火刑的少女,紫罗兰的眼里倒映着火光,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绝望,她觉得自己难过得有些不能呼吸,因为他的表情。
      火越烧越大,她看见他几乎是有些难以抑制得前进了半步,不行!他怎么能出来?
      “弗朗西斯先生!”丽萨徒劳地飘在他的面前,试图阻挡,弗朗西斯已经被人轻轻一拍。
      他像是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顿住,只是望着台上被火焰围绕着的少女,眼睛睁得很大,不敢眨眼,或许因为知道,也许下一秒,就是永别。
      丽萨怔怔地看着他,突然觉得面上一湿,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坠落。
      她听见前面那个拍了弗朗西斯的人压低了声音:“法/兰/西,你该回去了。”
      弗朗西斯轻轻地点了点头,明明是那么漂亮的紫眼睛却变得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
      “你不应该招惹他的。”贞德再一次出现在她身侧,“那样的表情……再这样下去,又会很快出现在他脸上了。”
      “你爱他,对吗?”丽萨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莫名地,想起白天对弗朗西斯的询问,突然意识到,这场爱恋,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排她在外。
      “他是法/兰/西,所以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他付出生命。”
      “那么弗朗西斯呢?”
      “……所以,我才可以更加深爱着法/兰/西。”贞德微微笑着,真的很好看,“我只希望从此以后,他都能有人相伴而已。”
      莫名地,丽萨似乎听见她轻轻地说:
      ——我也希望,他会遇到很多人,能像我这样爱他。

      后来,直到从大学毕业,直到她留在法国工作,直到她参加伊莲的婚礼,丽萨·布朗也再也没有看到过弗朗西斯·波诺弗瓦。
      家里一直催着她去结婚,每次这个时候,她只是笑笑。
      再后来,她去孤儿院找了一个女孩收养。
      她看着她收养的女孩Lea长大,上学,然后等到某天结婚,还没有看到她生子,丽萨的身体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躺在床上,丽萨静静地等待着死亡降临,她没有通知Lea,她觉得,让一个人去目睹一个他爱的人死亡,实在是太残忍了。
      这么多年,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尽管她偶尔会意识到有些地方,有他的存在,可她也没有说破。
      只是她看见了床头突然出现的人,她曾经无数次魂牵梦萦,甚至直到现在还爱着的人。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她很快察觉到他是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
      “弗朗西斯……先生,”她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清脆,岁月并没有饶恕过她,她已经老了,快死了,不像眼前这个人被岁月所厚待……或者说是遗忘,“您……还真是像以前一样帅气啊。”
      他手上抱着六朵百合,没有笑,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她:“丽萨,我……”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她觉得有些久违的感情突然喷涌而出,她以为这么多年了,应该被岁月侵蚀的东西,实际上只不过是有一层灰掩盖,没有一丝一毫地消散,“我还是会出现的啊。”
      “来做个约定吧?以后……我想每次19岁那年都回来到法/国。”丽萨用尽浑身地力气让自己看上去平静,“那个时候,你可一定要成为我的导游啊。”
      “……为您这样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弗朗西斯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知道眼前的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看上去……却像是很安详地睡着了。
      他俯身吻在她的眉心,像是几十年前又像是几百年前一样:“愿你好梦,我的女孩。”

      如果百年之前,她没有遇到他就好了;
      如果他只是弗朗西斯,而不是什么国/家就好了;
      如果说人类的寿命不会有那么短就好了;
      如果这个世上存在如果就好了;
      可是如果这个词本身,就像是一个让人难以清醒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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