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爱日记

　　昨晚竟然梦到了王子文！可惜没能和他一起成为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的主人公，在改写剧情之前我都不想起床，直到敌不过那一阵比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的人是很久没见的穿着运动服的老头。
　　我打着哈欠，懒懒地说：“老头，您真是越老越随便了，穿着睡衣就出门了。”
　　他白了我一眼，说：“怎么也比刚从难民区跑出来的你强。”然后很自觉地绕过我进了屋。
　　这个风华不减当年的老头就是我爸。要知道，在我爸的观念中，运动以外的时间穿运动服是不可接受的。还记得我以前经常穿运动服逛街，他不止对我的衣着挑三拣四，还把责任都推到我妈身上，为此，每当他们两口子觉得日子过于平淡时，就会把我搬出来相互抨击，好像对方一个人就能把孩子生出来一样。在一次次的交锋中，我的衣着开始有意无意地向他的审美靠近，后来直接演变成——除非我爸不在家，否则我连睡衣都不敢穿着在我房间以外的区域乱晃。所以当他穿着这身运动服出现的时候，我真怀疑老妈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虐待他了，不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副模样。
　　他把一个大袋子放到桌上，环视一周后说：“日子过得不错嘛，你妈还以为你这也就比杂物房多了个活人。”
　　我不服气地说：“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桌上的水是昨晚烧的，没毒，您自便，我先去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我抓了抓有些发油的头发，回到房间换了套衣服，洗漱一番后又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他把刚刚的大袋子折好放到一旁，拿出我珍藏的两个小碗倒了两碗汤，示意我也坐下。
　　我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低头喝汤。才喝了一口就知道出自我妈之手。
　　“我妈怎么不来？”我放下碗，问道。
　　“她忙着呢，倒是你，也抽个空回家看看。”我爸轻叹口气，我知道我妈是不想过来，她都有时间把鸡肉剁成泥给我煮汤，也不会忙到哪去。
　　“行，等我考上了就回去。”
　　我喝完汤，还想再倒，他已经把面前的碗推给了我。
　　“你这孩子，就是倔。”
　　我笑了笑，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你妈问你牙还疼不疼”他一边说一边把保温桶盖好放到一旁，又拿出一个瓶子。
　　“好多了”，我说话的时候刻意避开和他目光接触，他养大的闺女，只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在撒谎了。我怕他接着问，索性转移了话题，“这瓶是什么？”看他手里那黑色的长玻璃瓶，总觉得像是小时候我外婆给我喝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自调药酒。
　　“不是你让你妈给你准备的鸡胗皮吗？你这记性啊……”我爸摇摇头，把瓶子递给我。
　　我拿在手里摇了摇，想起昨天我妈说要送鸡胗皮过来，因为只是一时兴起，今早起床就忘了这事，没想到我妈还真放心上了。
　　我没话找话，问道：“鸡胗皮是粉末状的吗？”
　　“你妈怕你整块整块的吃，特地打成粉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妈还问你肚子好了点没”。
　　我点点头，继续埋头喝汤，不敢再说话，怕他担心。
　　“你妈说你要是还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回家她带你去靠谱点的医院看看。她让你别一天老在外面吃饭，对身体不好。不过我看你现在这牙口还不如我们呢，估计在外面也吃不成……”
　　我就这样埋着头听他陈述我妈的嘱咐。以前总是嫌我妈唠叨，现在我爸大有赶超我妈的趋势了，在我毅然决定从家里搬出来为考研做准备后，再没人对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打趣道。
　　他回忆了一下，最后确定地说：“没有了。”
　　我推开椅子，走到我爸身后环住他，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我这个女儿让你们很丢脸吧。”
　　他一个大学教授，孩子连研究生都没考上，传出去大家肯定觉得是我能力很有问题，不然站在这么好的平台，怎么可能会不被录取？我很怕别人觉得我是他们最大的败笔，我可以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白眼，却不能容忍他们因为我受人非议。
　　“我和你妈从来都觉得有你这个傻丫头，这辈子也算没白过。”他轻拍我的手，说得十分自然。
　　我笑着说：“爸，您越老越会骗人了”。可是明明是在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拍拍我的头，一本正经地说：“两边肩膀换着靠，这衣服是你妈新买的，弄皱了不好向领导交代”。
　　我破涕为笑，虽知道他在开玩笑，也不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身上抹了。
　　送他出门时我问：“我妈的指示都传达了，您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他笑着说：“你妈说要是外面住腻了就回家，免得她天天给你收拾屋子费劲。”
　　我哭笑不得，心中五味掺杂，说到倔，我可比不上他。
　　“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妈？”他反问道。
　　我摇摇头，说：“又不是什么通讯困难的年代，来一趟还得带个口信。”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连忙说：“您就给她说，下次炖汤的时候别觉得盐不要钱，放那么多。而且，你们这个年纪盐吃多了也不好。”
　　他笑着不说话，突然发现他比记忆中那个英姿飒爽的男子苍老了许多，我开始介意刚刚说的“这个年纪”四个字了。
　　送走了我爸，收拾碗筷的时候在碗柜旁边发现了一叠整齐的钞票，数了数有五千块。他就是这样，给钱的同时还让我好好体验一把捡到钱的意外惊喜。以前在家里就常常在洗衣服时捡到或多或少的纸币，面额从一块到五十不等，开始的时候会老老实实上缴，在他们每次都让我自己留着以后我就喜欢上了帮他们洗衣服，还养成了每次都要把每个兜检查一遍的习惯。后来从我妈那里知道他是故意把钱留在口袋里，说是为了培养我做家务的好习惯。
　　只是这五千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完全找不到以前那种发现五块钱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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