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楚歌

　　易弦点头：“楚师侄果然心思缜密。”她又望向朝君、慧谷：“我还有一些闲话同楚师侄说，你们先回去吧。”朝君慧谷相视许久，似有犹豫，但易弦态度淡然，她们最终还是道了声是，便离开了密室。
　　现下密室中唯留易弦与楚清离二人。楚清离复又添上茶：“敢问易掌门对小徒还有何吩咐？”
　　易弦抬眼道：“楚师侄刚刚让我玄宗出手联系交好佛家，为何你北辰门并不亲自行动？”
　　楚清离道：“北辰门这几十年来谋大计虽并无进展，但毕竟所做之事颇多。就算我北辰门处处留心，未留证据，但佛家毕竟是江湖势力，难免会生疑心。若我北辰门此时主动示好，佛家定会怀疑北辰门的目的。玄宗虽素来同北辰门交好，但至于举大计一事，玄宗几十年来除了提供些情报外并未有其他大动作。此时若是玄宗出面，招惹的疑心与麻烦会比北辰门出面小很多。并且，道与佛同是出世的教派，与我北辰门处处入世的学问泾渭分明。若我北辰门同佛家示好，处处会有教义隔阂。相比之下，唯有麻烦玄宗出面方更合适。”
　　易弦轻叩茶碗，凝视道：“楚师侄当真是如此考虑？今日之事，虽处处顺理成章，但我总觉有些奇怪。”
　　楚清离端着茶碗的手忽有一滞。他放下茶碗，拱手道：“小徒处处不敢虚言。易掌门虽有所怀疑，仍选择相信小徒。小徒实在感激不尽。”
　　易弦眨几下眼睛，咧嘴一笑。不再像刚刚那样冷若冰霜，反而又有了几分当年的神态：“楚兄，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你。”
　　楚清离眸里波澜：“易掌门何出此言？小徒乃次宗掌门徒弟，实在不敢同易掌门兄妹相称。”他抬眼，复又是那般淡淡的神态。
　　易弦面色忽有一变，但旋即恢复正常。她粲然一笑：“楚兄还是当年那般客气。”她从腰里解下什么东西，楚清离定睛一看，竟是那块灵衣玉佩。她将玉佩放于桌上，推到楚清离面前：“楚兄，这灵衣玉佩一式两份，楚兄的那块可还留着？”
　　楚清离故作惊讶：“这是灵衣玉佩？为何会琢朱雀七宿？”
　　易弦面色变为凝重：“楚兄如此这般热心于光复东晋，想必是已经知道灵衣玉佩的作用。这乾坤镇国符实在威力惊人，代代相承，唯有以家族被灭的血祭方能化解。次宗子未有家室，恐怕也是出于此种原因。北辰门要解乾坤镇国符，除了等次宗子过世，”她顿了一顿：“还有另一种方法。”
　　楚清离正色道：“次宗掌门对小徒有教养之恩，次宗掌门所谋之事，小徒定当全力以赴。小徒不敢有任何不法不礼之举。”
　　易弦不禁莞尔，她笑道：“楚兄紧张什么，我又没叫你去杀了次宗子。”她拿起灵衣玉佩，洁白的玉佩在她的手里泛出温润的光泽。易弦左手结了一个复杂的笳，一股真气撞上玉佩，那灵衣玉佩竟陡然发出青绿色光芒。光芒之亮，照耀了半个密室。楚清离面色大变，易弦收回真气，光芒逐渐消失。易弦望向楚清离：“楚兄刚刚所见光芒，正是这玉佩中的阴阳印术。”
　　她将玉佩放回桌上：“不过，此种印术同其他灵衣玉佩中的乾坤镇国符不同。相反，此种印术名为玉成印，与乾坤镇国符恰为相克。受制于乾坤镇国符的家族若获得这种灵衣玉佩，其中的玉成印自可压制乾坤镇国符不至生效。”
　　楚清离点头道：“阴阳印术，果真威力惊人。”可其中的悲凉，也只有他自己能了解。
　　易弦道：“楚兄何不将灵衣玉佩赠与次宗子，便可化解乾坤镇国符的束缚。楚兄便不用这般违心想着什么光复前朝了。”
　　楚清离心下一惊。他拱手道：“小徒不敢。北辰门与玄宗所谋大计，小徒必将全力以赴，万死不辞，不敢有任何它念。易掌门不用再考验小徒了。另外，”他轻叹一声，却微不可闻：“易掌门方才所云，小徒着实疑惑。灵衣玉佩何等珍贵之物，小徒怎会拥有。易掌门想是记错了。”
　　易弦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声音颤抖：“楚兄可还记得，八年前，北绛山？”
　　楚清离深深一揖：“易掌门何出此言？”
　　此后静默了许久。楚清离一直深揖，看不到易弦的神态。片刻的光阴消逝地竟是如此缓慢。许久之后，他方听到易弦的声音，已恢复了此前的冰冷与淡漠：“看来楚兄是忘了。不过，我易某没忘。”楚清离直身，却一直无法直视易弦的眼眸。易弦缓缓道：“方才我易某所说，句句为真，丝毫没有考验楚兄的意思。楚兄不妨考虑我易某所言，用玉成印，斩断乾坤镇国符栓在你身上的枷锁。”
　　楚清离抬眼，古井似深邃的眼眸似有波光闪动：“易掌门切勿再言。小徒此意已决。小徒已经花费了八年时间以谋大计，现在我所做之事，已不再是只因乾坤镇国符的束缚，而是因为我想做，我必须做。”他顿了一顿，缓缓说：“乾坤镇国符并不在身上，而是在心中。”
　　易弦面色一凛，楚清离望向她的眼眸，见到她的眼底仿佛是结了霜。易弦起身：“楚兄既然已经如此决定，我易某会相助。”
　　楚清离心下一痛：“玄宗本可以不牵涉入此事，可为何……”
　　易弦正色道：“玄宗涉入此事，最初乃是由于前辈人的恩怨，时间久远，种种缘故早已模糊不清，也与我无关。而我易某如今涉入此事，乃是因此事本就由我缘起。”她声音陡转悲哀：“楚兄既不愿意解掉这乾坤镇国符，易某定会一路相助楚兄渡过难关。我不能，让檀家的惨剧，再度发生。”
　　易弦起身，拿起紫霄剑，拱手道：“告辞。”随后便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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