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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医生踹开门进来的时候,满满手里还紧紧的攥着报纸。
他在看到医生的那一瞬间,恐惧,好奇和带着某些激动的眼神让医生忍不住皱眉。
他在那个小子的眼睛里看到了崇拜的意味。他在很多人的眼睛里看到过那种东西。那个大个子的助手,被他改造了的三只眼女孩,那个同样用恶心的眼神看着他的修女,还有很多很多。
他在这里待的太久,以至于之前的很多人都那样被他无情的忘记了。
医生不想和黑发小子有杀和被杀之外的关系。他抱着男孩,直接朝柜子走去。
满满被他寒冷的眼神一震,才发现医生怀里的艾森。他看到了艾森衣服上的血滴,医生的外套上还有一个血印。
显然艾森的状况很不好。
医生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满满有些诧异的看着医生有些不耐烦的敲了一下桌面。
“你打算在那儿坐多久?”
满满啊了一声,立即站起来,有些尴尬的移到一边。
医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其实他在思考着把椅子丢掉。
“你看到了?”
医生朝桌子上的报纸看了眼,问道。
“嗯……”
满满往后退了几步。他惧怕医生,可是那股惧怕又让他兴奋。这听起来有些矛盾,但是他本来就是个矛盾体不是吗?他总是沉迷在某些绝对力量里,却又幻想着杀死对方时所带来的快感。
他比我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
仅仅是这样想,满满就忍不住笑起来。
“你让我恶心。”
医生皱紧眉毛,他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这个姿势有拒绝的意思。
“我想你知道了什么。”
“……要杀了我吗?”
“当然不。”
医生舔了舔嘴唇,他眯起眼睛。
“我要你把这些告诉艾森。”
“为什么?”
“没人告诉你要少问为什么吗?”医生挑了下眉,“还是说,你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帮你把下面那个恶心的东西给摘掉?”
满满一下子红了脸。他若有若无的用手挡了下微微抬头的裆部。
“我……”
“闭嘴。多听你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
医生看了眼时钟,玛尔加斯应该差不多把三楼整理好了。但是这边的这堆烂事依旧烦心。他站了会儿,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满满。觉得更加心烦了。
“你喜欢被人虐待?”
“啊?”满满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医生会主动和自己说话,“没,没有。”
“嗯。”
医生点了下头,然后指了下门。
“你该走了。”
多么无情的拒绝。
满满做出一个可怜的表情。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你这是再跟我谈条件?”
“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吧。”
满满看了看医生丢在地上的外套。
“刚刚……有人死了?”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医生点点头,他忽然觉得有些麻烦了。满满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他没有自以为是。
要知道聪明的人总带着那么点自恋情结。
可是他没有,这比那个女孩要麻烦多了。
“再见。”
满满对医生摇摇手。
Wells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了很久。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或许什么都没想。
他很久以前就开始思考的,活着的意义。倒不如说是活下去的理由。他想了很久,从那些濒死的人们的身体上,他听了很多人想要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都是那么庸俗,无聊,又无法避免。
只是怕死而已。
人生来就对死亡有种莫名的恐惧。大概是因为生命只有一次的这个限定,也或许是身体本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植入了怕死的指令。
医生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从遇到男孩以后,他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这代表着他不开心,他在烦恼。可是医生搜寻遍了整个大脑,也没有发现他到底在烦恼什么。大概是疗养院里的某个东西让他觉得碍眼,可是现在又没有时间去消灭它。
他的男孩总是最重要的。
医生有些烦躁,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然后用他因为长年没有接触阳光而有些惨白的手抓住了桌子上的一把刀。
不久前艾森还在用它削水果。
如果,如果他的男孩,用这把刀削的水果,也有他的气息该有多美好,他吃下去的水果里也有自己的味道。
医生的心情因为这个想法好了一点。
他决定让这个想法变成现实。
他看了看刀子,又看了看自己洁白的手臂。因为皮肤太白,下面青色的血管都能看见。它们像河流一样,盘踞在整个手臂上。
医生把刀子按在皮肤上,轻轻一用力,刀尖就没入了皮肉间,安静的房间里甚至能听到刀子划开皮肤的声音。
鲜血从伤口里涌出来,医生歪了下头,表情有些无辜。
大概一不小心划过血管了吧。
烦心的时候果然控制不了力气。他甚至还有些觉得,大概是因为过去这么久,他还是不太熟练这具身体而已。
医生把从胳膊里流出来的血液抹在刀面上,他闻了闻,有淡淡的铁锈味。
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够无聊的。医生觉得有些无趣,他把刀子扔回桌子上,然后盯着看了会儿自己的胳膊。
伤口愈合的很快,医生觉得,大概半小时以后,连疤都不会留下。
这具身体唯一的好处。
#
艾森觉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下午。
他努力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看着少女助手开心的装饰着花篮。
他想他大概是要送给那个女孩子。
然后他看着对方兴高采烈的出去,然后一脸哀怨的回来。
“她没在那儿。”
“她大概,去哪里休息了吧。”
“不会的,昨天我们还约定好了,今天在休息室见面的。”
“是吗……”
艾森无力笑了下,然后他低下头。这明显是在逃避,或许他自己也知道,这只不过是用来让他溃不成军的一种手段。
过去了这么久,他那心底里对于弱小力量的保护和悲惨生命的同情依旧存在。明明他自己也是那两大阵营里的一员,却在同情着战友,听起来愚蠢的可笑。
那些东西日夜的折磨着他。
艾森翻了一页书,少女助手还在用细细的声线说些什么,可是他已经没有心情去听了。
惭愧和后悔将他击倒,他每天都睡不着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艾森第一次开始想念医生。出乎他意料的,那个在他每次痛苦的时候都会想起来的August和医生重叠起来,然后被医生取代,成为了第一顺位。
可是他已经有两天没有看到医生了。这简直能加入新的记录。
“嘿,艾森?”
是满满。
他对少女助手说了什么,然后助手就急急忙忙的走开了。
“你这几天都没回去。”
满满坐在他对面,眼睛向四周乱瞟着。
“有话直说。”
满满委屈的皱了一下眉,然后把报纸放到艾森的书上。
“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满满指着报纸上泛黄的照片,语气里带着一丝雀跃。他比医生还想看到艾森的表情,即使他潜意识里还是想反过来保护他的室友。
这可不是什么室友爱。他身上不具备那种东西,只是单纯的想看乐子。毕竟他有医生这个外挂,实在轮不到他自己出场。
艾森扫了一眼,然后把报纸放到一边。
“咦?你都不看看?”
“我看完了。”
这反应有点出乎满满的意料。
他咬了咬指甲:“Wells医生……”
“没错。”
艾森抬起头,他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按在书上。然后翻过一页,满满看到那面书页上全都是指甲的划痕。
他轻轻笑了一下。艾森在他面前掩盖自己的情绪,人们都不想把自己难堪——或者说超出他自己所能控制面部表情的情绪表现在别人面前。例如愤怒,悲伤,痛苦。那会让他觉得是在示弱,像个贱#人#婊#子一样会遭人践踏。为了他们渺小的自尊心。
可笑的是那些强迫出来表情实际上依旧难看的要死。
“我知道的。”
艾森说,他垂下眼睛,满满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颤抖的睫毛。
这家伙连睫毛都是黄色的。
满满稀奇古怪的想了会儿,然后说:
“你要怎么办?”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这个是怎么回事。”艾森慢慢的说,“以前有人给我讲过这栋房子的故事。”
“我知道,是你倒霉的前室友。”
“没错。他是个好孩子。或许他也不是个好孩子,是个坏大人也说不定。只不过他只给我讲到了第二个故事。”
“你现在是要给我讲故事吗?”
满满笑着说。
“睡前故事怎么样?”艾森同样笑着回答,“第三个故事,疗养院迎来了他的第三个主人,一个医学天才,可是他却在这里做着恶心的实验。”
“嗯哼,像电影里那样?那些变态医生把人体切割,然后拼成新的东西?”
“或许。但是他们成功不了,那只是电影而已。但是那个医生借助这个房子的力量的确成功了。”
比如那些休息室后面的东西。谁能想象他们是用死尸堆起来的呢。
“可是这栋房子太诡异了,诡异到只要来到这里的人,最终的下场都离不开突然死亡。医生也许是发现了这个,他是个天才,他知道了怎样才能控制这栋房子。”
之后发现的那本日记里提到的,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受到影响,产生幻觉,忘记从前。然后到了某个时刻,国王来临,卷起腥风血雨,疗养院血洗一空,替换掉所有的人,进入下一个新的阶段。
“在任何体制下都需要一个领导者。避免慌乱和不必要的争端。他需要一个绝对的强者。同时也需要一个能与外界周旋的代表。”
艾森无法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他或许没有医生想象的那么聪明,但也不会太过笨拙。
“可是你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满满笑着回答他,艾森和他想象的差不多,聪明又有些固执,喜欢把所有的一切都站在自己是被害者的角度来考虑,典型的正常人的思考模式。
“他为什么这么做。”
艾森被他问的一愣。
是啊,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已经很厉害了不是吗,他控制住了这栋房子,让它对他俯首称臣。他有那些怪物。还有一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子民。他是疗养院里真正的国王。
艾森攥紧了手。他并不认为医生到现在仍是为了他那些可笑的人体实验。如果说他当初是因为受够了人们的赞誉,想要去尝试别的领域才开始了人体实验的话。那么现在呢。他又是为了什么。
那些时不时出现在医疗室的血腥味,和少女助手拖着的大袋子,还有最近来的新人们。
艾森头疼的几乎无法思考。
医生漂亮的脸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模糊。然后突然一下子明亮起来。
“不至灭亡,反得永生……我为你永生,艾森。”
原来是这样啊。
艾森忍不住笑起来,他笑的越来越大声。
满满吓了一跳,然后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艾森。这真是个神奇的人类。你没有办法给他下一个定义,他即不像正常人,也不像神经病。难怪医生会那么迷恋他。
满满看到他笑着流下泪水,像是在欣赏表演一样,满满赞叹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男孩太给人惊喜了。他不是医生那种带着绝对的力量。他渺小,软弱,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是回避。但同时他又强大,决绝,恢复力强到不可思议。
一个渴望永生的人类。
不,他活了那么久,早就不是正常人了吧。
艾森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他哭了一会儿,然后又笑起来。
——
那个男人怕他死了。
因为他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死去。还有那个叫妮卡的女孩,她赌错了砝码,这么长的时间,早就把医生身体里储存着人性的那个瓶子打翻了。
他活着早就没有了意义和感觉,又哪里来的痛苦和自责。
所以他只能欣赏别人的痛苦。所以他继续进行着那些恶心肮脏的实验,冷眼旁观着那些人的悲鸣。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悲?这栋房子对他的报复,就是让他永生。
直到有人能带给他情绪,让他体验痛苦,烦恼,和恐惧。
他开始害怕了。他怕他死了。
正常人的寿命不过几十岁,这些时间听起来那么少。然后他开始疗养院换血,从他身边的人开始,哪怕有个女孩曾陪伴他度过了十几年的生活。他用那些身体,尝试新的办法。
看起来结果似乎总是不尽人意,那么就有必要让这栋房子承认他的男孩。他不再是国王,他想让他的男孩成为国王。
然后他带领着他的跟随者们匍匐在男孩的脚下,强行为他加冕,用药物把他拖进幻觉。
他在他的幻觉里递给他斧头,用女孩的死让他明白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踏出这栋房子。
“神经病。”
艾森依旧拖着下巴,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他又想起医生给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下的定义。
——伴侣。
是的,要陪伴彼此,直到一方死去,另一方也随着他离开。所以一向冷漠的医生开始体会到恐惧。像个暴君一样践踏那些生命。
所以还是因为我吗。艾森潜意识里想划清和医生的关系。他做不到医生那样,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像历史的伟人一样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也没办法像小说里的那些绅士一样,睡一晚就付出所有。
这样看起来医生似乎骨子里带着那么点罗曼蒂克的情愫。在这一方面固执的让人害怕。
满满用手指戳戳艾森的脸颊。
“你也是个神经病。”
艾森回过神,瞪了满满一眼,语气里满是责备。
“啊?”
“你是个神经病。”
“……”满满无语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答,“对不起。”
艾森撇撇嘴,他知道满满的事情,对方在陷入幻觉的时候发疯的样子被他全都看到了,亏他还觉得这个亚洲小子难得的勉强算个正常人。
满满看了看艾森,对方依旧一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如果不是眼角还挂着泪水的话。
“你恨我吗?”
艾森看向趴在桌子上的满满,他像是很累的样子。但是艾森总觉得这家伙是在装可怜。
“我干嘛要恨你?”他反问。
“这个啊……”
满满把手拍在报纸上。
“跟你没关系。他想让我知道这些。”
“啊……”满满一副被你知道了的表情。
“你不会觉得这些是他在不想让你发现的前提下,被你那么故意的发现的吧?”
“当然……不是。”
“嗯哼。”
艾森耸耸肩,他不明白医生为什么突然想让他知道这些,不过很显然的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似乎比这个还要糟糕。
或许发生了什么医生也没办法控制的事情。以至于他宁愿破坏掉他们的关系也要告诉他一些事情。他联想到的这些事满满未必想不到。
艾森看了眼满满,对方把脸贴在桌子上,玩着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刀。看起来一脸天真。嗯,看起来。
所以肯定还有别的一些事,医生没有告诉他的。这些或许才是疗养院事实的冰山一角。
“这把刀有点奇怪。”满满嘟囔着,“你用它来干什么?”
“削水果。”
“这上面有血的味道。”
满满笑着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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