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

　　看顾花草，抬眼见一只乌鸦飞来飞去，颇有拣尽寒枝不肯栖的意味。对它招招手，它轻轻落在我的身旁。对它笑一笑，接着整理花草。
　　但从此，我就有了一位朋友。

　　我叫青女，这里是皇宫。
　　作为秀女，我每天的工作是接受嬷嬷的训练，呼吸发声步伐仪态微笑哭泣。也随着其他秀女们抱怨日子无趣，然则，心里是欢喜的。
　　我喜欢无趣的生活。记忆中儿时的西塘有蓝天白云碧水青瓦，日子悠悠，无趣得很，烂漫得很，平静得很。然而，那么单纯的快乐。
　　记得十五月圆，妈妈领着我赏月，然后讲了嫦娥的故事。妈妈说，你知道为什么人走月亮就走吗，因为嫦娥姐姐一个人在广寒宫很寂寞哦。我抬眼望月，害怕寂寞，心里有恐慌。于是，对邻家的哥哥说：“哥哥，以后我能做你的新娘吗？”哥哥说：“好啊，将来我一定骑着白马来娶你，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
　　那年是八岁吧。
　　之后的日子，心里有无数恐慌，然而对寂寞却甘之若怡。
　　乌鸦低头啄我手中的米粒，我说：“诶，你知道西塘吗？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呢。什么时候，我带你过去玩吧。”

　　傍晚临到，不寂寞的时光来到。
　　我是青女，我是秀女，不过，我还是杀手。夜黑风高杀人时，唉，真希望人早早死光，早早结束。我还是比较喜欢无趣的生活啊。
　　与止水、窅秋一起商量该把谁杀了，结果被小陈子撞破。
　　事迹败露，自然是杀人灭口，不过我却起了善心，逼他加入了我们。
　　其实一直有暗中观察小陈子和小李子，一直羡慕。他们性格相异时常拌嘴，然则相濡以沫亲密无间，仿佛民间家长里短的幸福。他们是皇宫中少有的暖色调，对此，我时常感恩。
　　逼他杀人，他眼里有犹疑，然而还是动手了。临行，他低低的喊了我的名字——“青女”，我转头瞥他，他对我怆然一笑。我回他灿然一笑。
　　乌鸦落在我的左肩，我问：“你看出他眼里的东西了吗？总之，我看不懂啦。”

　　第二天，发现杀人未遂，宫女晴烟被当作主谋打入冷宫。
　　冷宫呀？唔，似乎很美呢。会有无趣的寂寞的安心的生活，以及我所有的快乐。
　　我对站在院中看我乌鸦招招手，它往前走了两步，却不肯近身。拣一小块石子扔它，它“哇”的飞起来，怒了，就飞来啄我。我笑道：“不是朋友吗？”
　　乌鸦在桌上立住。
　　我起身为窗台上的夜来香浇水，说：“是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所以对我失望吗？可是，我们是朋友哦。所以，所以，不可以不理我的。”
　　乌鸦立了片刻，再度飞回到我的肩上。

　　第二夜，又逼小陈子杀了一个人，我们倒落得无事一身轻了。
　　白天抽空去看望晴烟，她有些苍白，不过据我观察，冷宫的一切都可以满足我的需要。我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拿出女儿香，放入熏炉，燃上。
　　乌鸦站在窗台上看我，低低叫了几声，飞落在我的肩上。我摸摸它，说：“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三夜，依旧商量出杀谁，依旧让小陈子动手。
　　我请了秀女们到我房间讲故事。何夕懂药，她知道如何推理。

　　被打入了冷宫。
　　乌鸦欢快的拍拍翅膀。小陈子眼里有悲伤。
　　唔，唔。
　　西塘的寂寞。冷宫的寂寞。美丽的寂寞。平静的寂寞。圆满的寂寞。
　　寂寞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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