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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杀回忆
日照偏西了,天光还是热的要命。
后面她说了长长的一段话,楚颜承一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内心时而绞着时而舒展。
陈阿娇慢吞吞的讲到:“最最可怕的荒凉我都经历过了。”从这句话开始,她顿了好久,拧眉思考,楚颜承心纠在一起,他知道阿娇要说什么了,他犹豫要不要阻止,但是他更知道若是不要她说,那道砍就会一直在她心里。楚颜承只能尽量困制着自己不发作不去看她。
许久之后,沉静的嗓音响起:“就像赛马的人,在那当中撑过了那个最难熬的临界点,如此,即便不需要任何的鼓舞呐喊与添料紧锣,都会不自觉充满力量奔向终点,我便是如此,死过之后那不短不长的半个月时间,”她低头呼吸,平复心绪看向前方:“之后,我一个人呆了很久,神思渐明。”
楚颜承心里钝痛,一个人的经历总会很痛苦,何况阿娇是这般生命热烈的女子,他忍不住看过去。
她说:“颜承,我自杀过呢,你信不信,可是没有成功,我现在想来自己都不敢信呢。”
马儿颠簸的慢跑着,楚颜承还是看见了陈阿娇眼里的泪花,但她抬着头,很平静的像是叙说一件很平和很简单的往事,“人家告诉我说:干什么要为了别人而死。从前我想我是愿意的,可是听了那句话,我放弃了,我不愿意为谁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
陈阿娇转头看他,楚颜承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
“就像最最一开始的排斥,你知道的,人有时候就是那般的不由自己决定,何况我还是个说话没什么分量的稚童,最开始我什么都不知道,长辈就替我决定了我的一辈子。”
陈阿娇陷入长长的回忆,“所有人都在我跟前夸赞他,渐渐的所有人都以一种羡慕的目光注视我们,他们都在赞美都在祝福,最后我也以为了这种理所当然,然后真的将他当做生命里的必不可少,以为没有他我就会死。那时候我真的是拿生命爱他。”她一只手抬起来遮住眼睛,眼泪就从指缝间溢出,抽抽鼻子,翻手抹干净眼泪,倦怠的笑一笑。
楚颜承前所未有的感到痛心,一把火烧的他心,疼的惨白了脸色,悄无声息的拉缰慢了半步。
“数年相处除了吵架我基本上见不到他,大多时候都是我找了由头找他吵的,我知道吵架只会让他更讨厌我,可我更害怕他忘了我,我于是告诉自己他是皇帝,不再爱我只是善变罢了,并不是忘了我的存在。可我自杀,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愿他知道,不是怕他伤心愧疚,只是再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我放弃了,”她说这句话似乎与己无关,轻语带过,“那次自杀后,我陷入极长期的自闭与恐慌,在我的世界里没有黑夜与白天,没有人能够闯进来,没有人拉我救我,我在一个房间里呆了很久,就在细柳观。”
陈阿娇兀自叙述,她平静多了。楚颜承听着她的叙述忍不住我起拳头,这么大的事,皇后又那么久的不出现,皇帝都不知道吗?那皇帝岂不是很该死。那样的丈夫,于炽热的阿娇真是一场噩梦。哪怕是心里有一丝半点的感情怎会不能晓得她死过。
陈阿娇转头来舒口气嗤嗤的笑:“幸好有外婆,她大概早知道我会有那么一日吧,周将军…我小时候一直以为他与外婆水火不容,可是那里的老翁救了我,他同我说‘世人皆追名逐利,知己心意,小友为何而来呢,只怕早忘本心’ ,我想我是忘了吧,后来累极了,睡着醒来后好多了,很多事情想通了,清明起来。”
轻风拂起陈阿娇的发丝,她轻松的长长舒了一口气,又道:“好多年了,明知道他不爱我,可是也许放在心上太久,想要挥出去很不甘心吧,便做了那垂死挣扎的事,细柳观的老翁给了一个养鱼的小鼎,其实我就是为那条鱼去的嘛,马上是他的寿辰,哦,现在已经过了。”她眨眼自嘲:“可是最后一次,我又失败了,”她给了一个灿烂的笑,“或许是我自己想放弃了不需要了呢。”
现在楚颜承才悄悄出了口气。
“再后来我虽然没有十分潇洒,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暴躁不安,不再带着坚不可摧的壳护着极度恐惧的心,不再患得患失,甚至不再害怕,变得无所谓。”
长林远树之间,烟霏稀见,聚如悦,散如别,整如戟,飘如发。泠泠水声漫漫林间,回回整整支离胶葛,只闻鸟儿鸣唱马蹄哒哒。
这世间的确有更多的事情值得去做。
“所以,怕什么荒凉呢,”良久陈阿娇回头报以笑颜,只是尽显疲累,“你会不会与我一起呢?去南方,或者你要去哪里呢?”
“一切的不好都过去了,以后你就尽管幸福好了,我会保护你,谁也伤不了你。”楚颜承踢马上前,那么近的在她耳边说话,“相信我,热烈的小姑娘。”他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不知是谁救了谁。楚颜承想,再逍遥自在的漂泊也会累。少年时若不是看过那般热烈欢快又充满生命活力的身影,自己便是躲在在暗处逃过围捕追杀也是不能知生活的滋味的。当时神经质的跳出去救了从树上掉下来的小姑娘,瞧着她从恐惧到满眼惊喜,然后欢快的笑,抓着自己的衣襟开心的聒噪,楚颜承想到,就这样,活着真好。他对那个女娃娃说:“很危险的,以后不要爬高了。”看到女娃娃的伙伴惊慌失措的拉着她说话,心想一群精致的娃娃。毫无意外的被抓,那时知道了“陈阿娇”这个名字,是金屋藏娇那个传说的主人啊。因为陈阿娇的身份以及那份“救命之恩”,楚颜承摆脱做一方孤魂野鬼的危险,找回鲜活的生命。
头顶飘过一片云彩,他轻轻的笑了。
马鞭甩下,马儿嘚嘚跑起来,楚颜承看到陈阿娇笑了,她的声音隔着烟尘与阳光飘过来:“我知道,那么就快些跑吧,楚颜承快点吧,天黑了还找不到宿处怎么办?”
天色很青,霞云彩翠,朵朵舒展又聚拢,这世上说不清的事情多着呢,人的一生白云苍狗匆匆而已,随心去过就好,干么一定就要怎么样呢?
楚颜承踢了马腹催马赶了上去,“嗨,阿娇,你不觉得老叫我名字很失礼吗?”
陈阿娇奇怪又鄙视的看着他。
他痞笑一声摸摸自己青硬的络腮胡茬仰脸对着陈阿娇示意自己年长,“我比你长上很多岁的,咳咳,你好歹该叫我叔叔哥哥什么的。”于是很有一副长辈像的提着马缰板起身子,“像方才那句指手画脚的命令以后不许有啊。”
“哈哈哈……”陈阿娇早被他怪模怪样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的笑趴了,扯着马缰猛笑:“好好,不知大叔贵庚呐?叔叔?哥哥?”
“嗨,有正形没正形?”
“哪个?你还是我啊?哈哈哈……”笑不停。
楚颜承长相俊朗偏把自己原本光滑漂亮的脸搞得很糙,衣着也总是是深沉,按他自己的道理:行走江湖就要有个沧桑样,整个儿衣着光鲜的小白脸算怎么回事。
陈阿娇开怀而笑,楚颜承心里也高兴。一起建设荒凉,种满鲜草,拒绝荒凉。
“我说,别笑傻了,”楚颜承对着她挥挥马鞭玩笑:“这么招摇过市要给你小丈夫抓回去的,一会前面把衣裳换了啊。”
陈阿娇仰面叹口气,楚颜承紧张了,心想自己不该开这种玩笑的,谁知阿娇对着他挥马鞭笑道:“我们俩谁也不稀罕谁,他叫我滚叫我快快消失,他那时怕是恨不得将我砸死,难道我还哭着求着留下来,哼,谁稀罕。”
语气轻松玩闹,可是心却在剜刀。他说:疯够了没有,疯够了就快点消失,最好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朕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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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章《自杀回忆》,写一下阿娇为什么会对刘彻的“回心转意”无动于衷,铁了心要逃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