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不负

　　沐家后院
　　那是个有些破旧的院子，三面短木篱笆，有些已经腐朽，篱笆边上零星的种着些植物，有棵巨木，无叶无花，似树非树杵在院中，巨木边是间单层的斜顶矮石房，墙面黑黄陈旧，房后似乎是片紫竹林，整个院子弥漫着灰雾，给人的感觉即阴沉又孤寂。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小女娃，正推开石制的房门，屋内摆设极为简单，旧木的方桌，桌子侧后方是张大床，泛黄的床帘在被红色的绳子绑在床柱上，极为醒目。床上一个面色焦黄，喘气声浓重的中年妇人侧卧于上，见到小女娃进屋，伸手枯枝般的手，无力的招了招，说道，“初心，回来了？”小女娃闻言不甚利索的跑至床榻前，软糯的唤了声：“娘亲。”妇人点点头，挣扎的起床，小女娃赶忙爬上床撑扶，妇人依在床头，一阵猛咳，待平息之后，把女娃搂进怀里，虚弱的说道：“初儿，你我的母女缘份，今日怕是要断了……”妇人说罢，侧过头又是一阵猛咳，呼吸似乎愈发艰难，“初儿……娘给你的混沌佩切不可离身。”女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妇人轻叹了口气，摸着女娃小小的头颅，轻喝道：“龙骨，破！”然后自腕间脱下只墨色镯子，那墨镯通体黝黑，雕成盘龙，首尾相连，龙目处嵌着两颗腥红晶石，略显狰狞，龙角挺立，龙身鳞片分明，四只龙爪苍劲有力，一看就知此物非凡。妇人将它套在女娃右腕，问道：“初儿，怕不怕疼？”
　　女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接着奶声奶气的回道：“怕，也不怕。”
　　妇人闻言，满意一笑，焦黄枯槁的脸上绽出些神采，她摸了摸女娃的头，“初儿真乖。”捏着女娃的左手，在女娃食指尖上用指甲轻轻一划，挤出米粒大小的血珠，抹于墨镯，墨镯似有生命般隐隐发光，亮光随着血珠的消失一道隐没。“初儿，跟娘念：“龙骨，隐！”初心跟着念了一遍，只见墨镯龙须环绕女娃的细腕、龙爪紧扣住女娃的右腕，收缩几下后变成一道黑色龙纹箓出现在女娃腕间。女娃眨巴着大眼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初儿，千万记得娘的话，混沌佩不可离身。娘……娘……”妇人似乎难以维持呼吸，断断续续的说道：“娘……并……并不期望……初儿……修。”妇人话未说完，便瞪着眼咽了气，被唤作初心的女娃，跪在床沿，对面妇人嗑了三个头，轻声道：“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然后伸出小手抚过妇人未闭上的双眸。此时传来敲门声，不等初心应门，便有一名弟子推门而入，他身后跟着四人也一同进了屋，五人对初心微微施了个礼，为首的弟子说道：“在下沐行，云夫人魂灯已灭，我等奉沐明长老之命，前来收取夫人尸身。”这人说罢，便给身旁后四人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人一把将初心从床榻上扯下，另有两人把妇人尸身抛上担架，麻利的将白棱盖住妇人。沐行又打了个手势，指挥其余四人离去。初心心里虽极是不快，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跟着出了房门呆呆的站在院中，直到那几人消息，深吐了口，仍是郁闷便绕到屋后，屋后是片紫竹林，常年云缭雾绕，林中朦朦胧胧有条小道，她沿着小道走了近百丈，是一片被开辟出的空地，恹恹躺倒在空地上，看着厚重的夜空，闭上眼，左手轻抚右腕上微微凸起的黑色箓纹，有些黯然的想着：又是一个人了。
　　翌日清晨，有人叩响了后院的院门，初心开了道门缝，见一灰短褂少年，笑盈盈的看着她，少年长相平凡，笑容十分亲切，“表小姐，我叫小光，是杂役弟子，以后负责给表小姐送饭。”说着还指了指手中的三层饭盒。初心开了门，把他放进屋，小光进了屋子，将饭盒放在桌上，一一打开，全都摆弄好之后，对她说：“表小姐慢用，中午我来送饭的时候，来收早上的，小姐若是嫌脏，吃完了把碗碗碟碟都放进食盒放在门外就行了。”说罢，施了个礼，便退出了屋子。此后，小光按三餐将饭食送来后院，初心便宅在后院不再踏出，闲来无事就研究腕间箓纹，却始终不得其法。如此过了几月，一日，初心搬了榻椅在院中巨木下小歇，忽闻有人唤她，她初始以为是小光，便没有理会，迷蒙之际又觉得那声音似乎不是小光，便挣扎着睁开眼，见一身着玄袍老者，面无表情的立于她身前，眼晴里带着些莫名期许的看着她。
　　初心眨巴眨巴双眼，轻声问道：“老爷爷？有事吗？”
　　老者笑眯眯的看着她，说道：“后日便是测灵会。”
　　测灵会？她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必竟对这个世界她还不熟，眼下她又是稚童，恐言多有失，便天真的问道：“老爷爷什么是测灵会？娘亲从来没说过啊？”
　　玄袍老者目露诧异，说道：“沐氏宗族，每十年会将宗氏族中所有十岁以下孩童召集起来测试灵能仙姿。”
　　“……老爷爷我也要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老头子我后日领你去罢……”
　　“好！谢谢爷爷！”初心天真的点头谢过后便呆呆的看着玄袍老者，看老者的神情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可沉默片刻后，言道：“早做准备。”便抬步离开。初心见老者离去，躺回榻椅，琢磨了会所谓的灵能仙姿，觉得没什么头绪，便又倒头睡去，陷入黑甜之前想着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时隔一日，小光前脚刚送来饭食，老者后脚便到后院，她默默看着饭食，老者笑眯眯的坐在桌边，“先早饭，老头子我也没吃，初心要不要和老头子我一起吃？”走出了后院，院门之外灰雾尽散，显的十分敞亮，大道四周种着好些粉色叶片的植树，风起时沙沙作响，落叶随叶飞舞，煞是好看。远处，有高塔入云，有大殿庄伟气派，仙骑空中飞舞，真如仙境一般。老者引着初心往前走着，约莫半柱香，老者在处停下脚步，此处笼罩着淡淡的雾气，又时有萤光飞浮，很是梦幻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初心听得老者喝令道：“虚门，开！”音落，一道石门凭空而现，玄袍老者轻推开石门，石门窄现光芒，初心满目惊奇的看看石门又看看老者，老者只笑而不语，示意她进门。
　　踏进石门，眼前一黑，神魂皆是一晃，待视觉恢复，便见浮空巨石上一座金灿灿的大殿，大殿周围云绕雾环，有仙鹤绕殿环飞，胜似仙境。初心却无瑕惊叹，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加身让她忍不住恐惧，全身难以动弹，身边老者见状，轻咳一声，顷刻恢复了正常。她疑惑看着老者，老者只是笑眯眯的牵起她的手，长袖一挥，又移至一处，一位容姿姣美的待女含笑而来，见着玄袍老者似乎非常吃惊，有些慌乱的行了礼，老者摆了摆手，在待女频频打量下带着初心走上一条透明回廊，老者边走边道：“一会到了正殿，居中高位是宗族长，侧座是四长老，需行大礼。”初心点头，老者继续说道：“沐氏先辈，因缘际会偶得玉尺及灵能阵法，一会听得姓名，进入阵中，轻触阵中玉尺即可。灵能之测后，有灵根的子弟可进内堂，集中修练，待炼气五层之后，可拜师成为正式弟子。内堂以族长为尊，四长老分管经阁、丹阁、宝库、执法。若无灵根或伪灵根子弟编入外门，或为武修保外宗平安，或为商人经营宗族生意支持宗族生计，或为杂役、仆从，沐氏亦有客卿、散修、小型世家依附……”说完，刚巧在一殿入口，老者不再赘言，带着初心踏进了殿门。初心一路专听聆听，无瑕观景，此时回首，只见一条透明长廊，长廊之下是片片白云，很是新奇。
　　殿中众人见到玄袍老者纷纷行礼，老者指着殿中人群较集中处，对初心说道：“你且去那边吧!”虽疑玄袍老者身份，却也不便多问，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人群。环顾四周静静打量，殿内有五根石柱，柱上分别雕着五圣兽，大柱通天高不见顶，五根石柱中间，有个五边形的凹地，内壁上也雕着五圣兽，凹地周围三三五五站着约莫二三十人，正对凹地，是三阶高台，高台上有五张方椅，她想着那应该是老者说的给宗族长和长老们坐的。打量完一圈，她又看向人群，其中有几人初心认得却也不熟，相熟却免不了一番寒暄，略显嘈杂。随着一紫袍中年男子为首的五人入殿，殿中方静。那五人分别着五色衣袍，初心见得见先前玄袍老者也在五人之中，心想：虽猜到玄袍老者身份不凡，不想竟是四大长老之一。为首的紫衣人应是宗族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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