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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病懒娇无力
已是深秋,北地的风到底萧瑟,凌曦回想起日里的一幕幕,那两个小宫女,娘亲的暗示,还有足以让她脸红心跳的纸片儿,那个似乎代表着某种承诺的玉佩。梅儿和雪儿,她一早就打发她们各自去睡了,她披了家常的蓝绿色素纱薄褂,笼了个玻璃绣球灯,室内尽是兰花的香气,睡意怎么也没能酝酿出,便索性提起了那银鼠兔毛的笔来,铺展开了桃花笺,蹙了蹙眉间儿,涌起了诗兴。本还是好好的天儿,没承想一到夜里,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凌曦素是爱雨的,冷雨敲窗被未温,这会子,她可以卸了一切心防,细细地理一理今儿个纷乱的心绪了。修长的玉指,如凝脂般,真真是缥色玉柔擎,略一犹疑,便提笔写就:
别后相思无限忆。欲说相思,要见终无计。拟写相思持送似。如何尽得相思意。眼底相思心里事。纵把相思,写尽凭谁寄。多少相思都做泪,一齐泪损相思字。
一阕《蝶恋花》题罢,满纸尽是相思,她才意识到,这玲珑娇俏的女儿家心思,怕是已然深付了吧,尽管近旁无人,她还是觉得臊得慌,忙揉了,掷在一旁。心思难安,又披着褂子,踱至窗前,朗朗月色像是窥透她的心思一般,沉沉的月色,千年不改的柔情,不知怎地,脑海里尽是些凭月伤怀的感念,女儿家多读了诗书到底是不好的,这样敏感细腻的性子,未见得就是好事,也无辜平添了许多烦恼。凌曦是顶灵透的女子,可毕竟情窦初开,心里还是有些泛嘀咕,明明在凤栖轩里,流云姑姑说他并不曾随圣上去围场,那么就一定是在宫里了,既在宫里,却又不亲自与她见上一见,反倒大费周章托个侍婢送来,莫非是他自己不好开口,还是顾及身份,宫里里毕竟人多口杂,想必皇子与我单独想见,一旦传出去,对我自身名节也是不利,难为他设想地周全,凌曦虽是臆测,却像是领受他的心意一般,不觉心里一甜,不过,他那性子,怕也不是什么规矩的主,指不定躲在暗中窥伺,一想到,今儿在宫里可能被他瞧了去,便不由得紧张起来,神经质地翻出了自个儿今晨的穿戴,比划了好一阵,还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他看到的自己不够美,凌曦甚至有些轻视自己起来,怎地自己也变得这样小家子气了,许是在窗边站久了,窗外又一直下着雨,难免湿气重,“阿嚏,”凌曦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忙不迭关了窗,吹灭了绣球灯,缓缓回到榻上,却并不睡下,怀里还揣着那玉佩,一直发着愣……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点了银烛,匆匆在针线包里倒腾了好一阵儿,终于找到了合适的穗子,穿了那凝白玉佩,贴身戴在颈间,直感到那玉佩和自个儿贴着了,才满意地重又回榻上,“阿嚏”,她这才意识到身子越变越重,头也沉沉的,开始发昏,平素都是梅儿和雪儿伺候就寝的,这会儿,也忘了被子还没笼得严实,便昏昏地睡着了,雪白的玉膀露在殷红的被褥外,散下的发辫斜倚,真真是“鬓云欲度香腮雪”。
“老爷,今儿我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只怕是要把咱们曦儿指给二皇子。”凌夫人叹了口气,满是忧心,紧皱着眉头,发起愁来。
“皇后娘娘是何主意?”凌萧不觉意外,只是凌曦尚小,一切都还不好说,婚姻大事也需格外谨慎。
“娘娘虽未明说,却问了我可有给曦儿找了婆家,还说了好些二皇子的好话,我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凌夫人有些气恼。
“夫人莫要气恼,二皇子的性子是极温和持重的,即便真的把曦儿指给他,我看也是良缘一段。”凌萧捋了捋胡子,一副乐见其成的悠闲模样。
“我说,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我可不想我的宝贝女儿嫁入帝王家,你看看那些王室宗亲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咱们曦儿,从小到大,何曾受过什么委屈,心性又高,你说,若是真的嫁与帝王家,依了她那固执的性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凌夫人最是了解自家女儿的脾性,这担心倒也不无道理。
“我说夫人,曦儿才多大啊,少说还有三四年光景,你又何必在这儿庸人自扰呢,顺其自然吧,人各有命,要是咱们曦儿的命格如此,那人力也改变不了啊。”凌萧素来淡泊自在惯了,也不愿多想。
翌日,雪儿端着洗脸水进房,便发觉小姐的脸红得厉害,摇了摇凌曦,见她不适地呻吟了几句,并未转醒,不由得伸手拭了拭凌曦的额头,倏地抽回,登时吓了一跳,“梅儿,你快来。”
“怎么了,一大早,慌里慌张的,小姐还没醒呢,你大呼小叫个什么劲儿?”梅儿不禁啐道。
“你快来看看,小姐她发高热了,怕是不好呢。”梅儿听雪儿这么一说,也着了慌,小姐生病,自己定然逃脱不了照顾不力之责,这倒不是顶要紧的,小姐和自个儿情同姐妹,这两丫头,见小姐抱恙,一下子慌了手脚。
“梅儿,你快去前厅告知老爷夫人,我在这儿守着小姐。”雪儿到底持重老成些,梅儿还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快去。”雪儿呵斥了她一声,梅儿才反应过来,忙慌不迭地往前厅跑去。
“曦儿,曦儿你怎么了。”凌萧一大早上朝去了,府里就夫人在,凌夫人一听梅儿来报说凌曦不好,急得杯中的热茶都洒了,梅儿忙扶着她来到凌曦房中。
雪儿已拿了冷毛巾在给凌曦冷敷了,也伸出了手拭了拭凌曦额头的温度,“怎么这样子烫,梅儿,叫凌安,快去请大夫来。”凌夫人焦急地吩咐道。
“是,夫人。”梅儿奔了出去。
“夫人您别急,想是小姐昨儿出门,着了风,有些冻着了,才发起热来,夫人,不要太忧心了。”雪儿忐忑不安,也只能先稳住凌夫人的情绪,以免大家都手忙脚乱失了分寸。
“叫你们好生伺候着好生伺候着,欺负曦儿性子柔弱是不是,主子这样待你们,怎生地不尽心伺候。”凌夫人因忧心凌曦,便把怒火撒在了雪儿身上。
雪儿登时跪倒在地,“是雪儿服侍小姐不周,雪儿知错,求夫人责罚。”凌夫人见她满面愁色,又想到这么些年来对凌曦的忠心和一起长大的情分,不觉心下一软,“好孩子,快起来,刚也是我急糊涂了,不该怪你。”夫人示意雪儿起身,雪儿接着给凌曦换冷毛巾,凌夫人抚摸着凌曦发烫的脸颊,心疼极了。
“大夫来了,夫人,大夫来了。”雪儿拿出备好的青色丝帕,附在凌曦腕上,大夫搭着脉,面上似有愁色,约摸半炷香功夫,凌夫人便开口问道“大夫,我女儿如何,要不要紧?”
“夫人莫急,依脉象来看,小姐脉象虚浮,心跳急促,加之面色发红、高热不退,恐是风寒所致,只是这深秋时节,又加之连天阴雨,最是湿潮难养,小姐怕是心有郁结多日愁思,以致数症启发,故而病逝凶险。”
“什么?竟这样严重?”凌夫人一个踉跄,雪儿扶住了。
“夫人,小姐的病症并非只是风寒引起,多日来小姐是否有烦心事,忧思愁劳,以致食欲不振、睡眠不佳?”
“小姐自从少爷离府入宫以来,胃口确是不如从前了,夜里似乎睡得也不甚安稳。”梅儿抢白道。
“这就是了,小姐身子本就娇弱,实在不能再着了风,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冬了,一定要保证闺房里的温暖,不可开窗见风,须得好好将养,以免落下病根儿,老夫先给小姐开几服药好好疏散疏散,先去去小姐的热症,这两位姑娘想是服侍小姐的人,刚刚老夫交代的,一定要好生记着。”
“是。”梅儿和雪儿齐声应道,凌安送大夫出门,随即去药房抓药,凌曦是凌府上下的心头肉,凌安三代是凌家的家生奴才,自然尽心尽力。
凌萧下朝还家,却见爱女病色倦容,夫人哭啼不已,不觉心中又是愁闷又是心疼。“老爷,依我看,还是叫洛儿回来小住几天吧,好陪陪曦儿,他们兄妹情深,大夫也说曦儿她是忧思愁苦所致,曦儿自从洛儿走后,性子就变得愈发沉闷了,依我看,他们兄妹俩一起长大,有什么心结,咱们解不开的,兴许洛儿能有办法。”
“夫人呀,洛儿现下是太子殿下的伴读,这离宫回府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须得回禀了皇上,还得请太子的示下。”凌萧觉得似有不妥。
“妹妹病重,做哥哥的回府探望,有何不妥?皇上又不昏聩,岂会体尝不了你我为人父母之心?”凌夫人见凌萧有推阻之意,不免有些气闷。
“夫人,乱说不得,这可是大不敬。”凌夫人也意识到方才的确失言了,便也敛了声。
“好,我即刻就派凌偌进宫,知会洛儿。”见凌萧答应,凌夫人神色才稍稍缓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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