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春雪
浓稠的白雾,仿佛搅不开的面糊糊,裹满天地之间,将整个天地裹成一个巨大的白茫茫的混沌。
随着轻微的踩在冰面的咯嘣咯嘣的声音,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在白芒的雾气中逐渐显出了身形。
路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春雪裹紧身上的棉袄,一步一滑的小心的向前滑行。坝里的水,平时看上去那样的幽深鲜活,如今透过浓重的雾气看过去,结了冰的水面就像一条肚皮朝上的冻僵的鱼——死白死白的。
这坝里的冰应该比被子还厚吧!春雪心里想着。
挎在右胳膊上的篮子用大红的灯芯绒布盖着,有点重,他小心的将它换到左胳膊里挎着,前面的路还很长。
春雪抬起被冻的通红的小脸,看了看天。
奇怪,出门的时候明明看到一轮红彤彤大的太阳,怎么这才一会得时间天就阴了呢?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容在冻得红彤彤的鼻尖和双颊漾开,染亮那双乌黑的眸子。
快走吧,晚了的话妈妈又该唠叨了。不过如果把刚才的想法告诉给妈妈,妈妈也一定会赞同自己的想法吧,到了一定要问一下她。
走着走着,脚下一滑,春雪的身子像被人从后面拉住一般,仰面摔到了满是车辙冰棱的泥路上。在摔倒的那一刻,她拼命的护住篮子,伸出双臂将它高高的举在胸前,直至自己彻底倒在满是冰棱的泥路上,篮子仍然被她小心的举在身前。
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将篮子放在身边,春雪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身上出门才换上的干净的棉衣棉裤。
还好地上结了冰,还没化掉,要不然回去被妈妈看到一定又要被数落一通。
春雪咧了咧嘴角挎起竹篮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好像没有路了!怎么会这样呢?春雪惊讶的看着横在自己身前不宽也不窄的水沟。沟里的水也结了厚厚的冰。
妈妈怎么没有告诉我这里有条沟呢?春雪心里觉得奇怪。
目测了一下距离。春雪发现这条沟似乎在自己可以跳过的范围之外,像是谁故意跟她过不去,专门在这里挖了这么一条沟专门来为难她一般。可是谁会跟自己过不去呢?小樱?还是小枣?或者小凤?都不可能吧!哎呀,真是的,待会问问妈妈不就知道了吗?春雪对自己的傻气感觉有些好笑。
前两天,隔壁村里的大成托人来家里提亲,再往前一天的话王勇她嫂子也来家里替他说媒,不知道娘会中意哪个?大成是镇里的老师,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工作也体面,就是人太瘦了点,恐怕以后抗不动粮袋子。王勇他是村里的有钱人,长得也好,但就是觉得他的眼里好像总在算计着什么,可是他到底在算计着什么呢?春雪边走边思考着。
“到底该选谁好呢?”春雪不知觉间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意识到自己的shiyu6,初雪赶紧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人之后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妈妈到底会让我选谁呢?回去之后一定要问她一下。
太阳重新在云层厚露除了脸,四周浓重的晨雾开始慢慢的散去,但阳光依然冷冷淡淡的没有一丝温度。春雪拨了拨额前沾满了霜花的刘海,看着眼前的沟,心想天这么冷,这沟里的水应该已经冻实了吧。自己从上面踩过去应该不会有问题。
她小心翼翼的滑下沟底,伸出脚轻轻的踩了踩,感觉到脚下的冰牢固而坚硬,她放宽了新往前走去。第二步,脚下的冰依然坚实无痕。她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再有几步她就可以走到沟沿了。就在她迈出第三步的时候,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不敢重负的一声叹息,初雪顿觉整个身子不往下沉。慢慢的。一股一股的寒气穿过她越来越沉重的棉裤从小腿向全身蔓延。她很讨厌这种感觉,想要拔出自己的双腿,赶快跳过去,但是双脚却似被钉住一般,怎么拔都拔不动。
渐渐的,春雪觉得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了,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四周的雾越来越稀薄,春雪看到远处妈妈拨开浓重的雾气向她走了过来,向她伸出了双臂,春雪欢喜的将手伸过去。
果然,妈妈的手还是以前一样温暖。
妈妈温和的笑着,春雪看着妈妈也笑了。
盖着大红色灯芯绒盖布的篮子,慢慢的滑落春雪的臂弯,躺在春雪身边的冰面上,殷红色的酸枣散了一片,冬日里橘红色的朝阳映着满地的酸枣,映红春雪带笑的惨白容颜,那容颜依然年青而稚气。
除夕早上,春雪被冻死在淹死了自己母亲的池塘里,周围都是母亲爱吃的酸枣。
失去了主人的小黄狗围着自己的主人一圈一圈的跑着,时不时用鼻子拱拱身子僵硬的主人,看主人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摸摸自己的耳朵、挠挠自己的脖子,时不时着急地吠叫两声,主人没有反应就继续拱拱、嗅嗅……
村里闻讯赶过来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她妈妈太不为人了,死了那么多年还要折腾自己的女儿;有人说春雪妈是放不下春雪丫头一个人在这边受苦;有人说……
王勇注视着春雪那僵硬苍白的脸及那身缝了若干个补丁的暗红色棉衣、棉裤,双眼通红,蓄满雾气。手里紧紧攥着一条崭新的红色围巾,静静的走到春雪身边,跪下,轻轻的帮她围上。
叫不醒主人的小黄,停下了动作,蹲在王勇的身边,远处时不时传来鞭炮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