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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秋阁(上)
三月暖阳,人间芳菲,倘若能在旖旎春光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绝对是一大妙事。诚然,听秋阁中还真蓄着一位闲人。
苏苒自在地卧在顶楼露台的躺椅上,一会儿远眺眼前陌生喧闹的扶风渡,一会儿眯眼瞅着头顶九重葛花藤,耳边不时传来楼下雅座的谈话声。
苏苒摘下一朵品红色的九重葛,又倏的把花扔了出去。
故作老成地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叹道:“这年头传闻都是三流说书先生编的吗,忒离谱了……唔,不是三流,是不入流。”
此时楼下雅座里,位于上首的黑色锦衣男子闭目养神,好似不在意席间的谈论,漫不经心地把玩腰间佩玉。
其余几人正襟危坐在黑衣男子的两侧,神情肃穆地讨论着……讨论着邻国的八卦。
“我听南国归来的使节大人说,五明姬这两年接连出了不少事儿。”说话之人端坐在下首,高大威武的身姿难掩满脸激动亢奋的神色。
南国是大朝[zhāo]的邻国,与其他诸国一样,百余年来一直臣服于大朝。
与曾经挥师起兵的姜国不同,南国虽是同样山清水秀、物产丰富,但民风淳朴、不喜征战,百余年来从未与大朝发生干戈,军队方面更是鲜有动静,是以大朝一直厚待南国。
不过以上均是官方说辞,坊间流传更多的则是关于南国倾城绝色的五明姬和神秘白家。
相传白家先祖中有位修仙的神女,在南国灾年之时,以自身修行和性命为引,向神明换得南国百年安泰,并卜算出四位女子分别掌礼数、农时、医药、声乐四明,白家长女掌宗教明,合称五明姬。
南国得缘见过神女真容者,无一不感叹神女的美貌惊为天人。那位白家长女是神女的血亲,花容月貌自不必说,其他四明姬既是由天命选任,想必也是仙人之姿、倾城之貌。
说是“想必”,是因为五明姬虽然受百姓祭拜,但是每每出现必带面具,寻常百姓根本没有见过这些神姬的真容,只能凭想象勾勒那一副副出尘绝世的容颜。
同时,白家历代长子任司神一职,继任卜算历任五明姬的职责。是以,南国民间代代流传着白家仙缘绵泽,五明姬佑护苍生的传说。
那青年继续道:“先是掌医药明的那个……那个……”
“因达罗姬,又因祭祀时着青衣,世称青姬。”右侧首席的男子淡淡地补充。
“是是是,还是开阳大人懂得多。五明姬那些奇怪的名字,老子……呃,鄙人一届粗人断然是记不住的。”
说话之人意识到刚刚的失言,朝上首心虚地瞥了一眼,方才继续:“传闻前两年,青姬的师傅,南国御医仲离,医术不济,治得前代南国王旧疾复发、暴毙而亡,仲离因此获死罪。
万万想不到,行刑那日,青姬身着祭服从天而降,截走了仲离。可怜啊,她势单力薄被南国兵逼到赤水江畔,与仲离相拥跳江殉情,江水当即被染成血红,成了名副其实的赤水。”
“此时天下人才知道原来这一代青姬早已不在是神坛中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神女,她跌入了十丈红尘,和众生万物一样沉沦于贪嗔痴爱恶,生生牵扯出一段的师徒孽缘。”开阳感慨一番后不免口干舌燥,便轻啜了一口茶,旋即觉得万海商会果然名不虚传,即使在偏远的扶风渡,竟也储有如此滋味的铸雪芽,看来……
开阳正思量着入神,又被对面林烁扰了思绪。
“依我拙见,其实这五明姬原本就是凡人,所谓上天委任地神职,只是南国那班愚臣故弄玄虚,将五明姬吹嘘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南国人惯精于虚有其表的骗术,竟然连御医长都医术不济,怕原本只是个江湖游医,靠一个骗字官至一院之长。同样,五明姬也不过是迷惑民心、缓和民乱的弥天大谎!”
林烁说到这里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顿:“哦……还有那掌艺的乾沓和姬,据说在青姬投江后不久,不知何故除了每年祭礼,其他时候一律闭门谢拜。哎……千花一舞大约也难以再现世间了。五明中一明缺位,一明掌姬形同虚设,这五明姬历经千载,怕是要毁在这一代了。”
吱——门板晃动,飘进来一个纤细的身影。
一女子挽着面纱款款而来,步步莲花、翩翩惊鸿,水粉色的衣裙随风轻舞,身上的挂饰随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门外洒进几缕阳光,将女子周身镀了层金边,愣是把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场景幻化地仙气飘飘,恍若神女下凡。
一个清清脆脆地声音,带着点笑意:“我并非有意偷听你们谈话,只是你们的嗓门实在太大。不过……”
边说边走到林烁身边,“不过,可是这位公子说南国人虚有其表?”
林烁还沉溺在刚才的一片璀璨之中,懵懵地答了一句是。
“喏,那公子看我——美不美?”说完摘了面纱,弯下腰,冲林烁狡黠地一笑,满含秋水的眼睛里尽带笑意,漆黑卷翘的睫毛闪着淘气,肤若天山白雪,面似塞上桃花。林烁觉得自己有点晕,续而又懵懵地答了一句美。
那少女满意地直起身来,继续笑吟吟道:“谢公子谬赞,如今我也算是‘有其表’了。”
啪!重重的一声声响。
林烁这次是真的晕了,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多年行军的警觉已经迫使开阳嗖地拔剑站起,大声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我们向来不欺凌妇弱,但是,姑娘你必须马上交出解!药!”
少女干笑两声,打哈哈似地说:“明明是他口出狂言在先,我只是同他开个玩笑嘛!况且我看这位公子眼下乌青,不是夜夜欢歌,就是夜不能寐,无论是哪一样,都着实辛苦的很!我这点舒心散,保证让他睡足,醒来之后可以继续这么少不更事、蝉不知雪。”
开阳收了剑,舒心散是什么,从未听说过。现下这姑娘只是一时气恼,哄一哄自然好说话:“不知姑娘是南国人,林烁口无遮拦,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但你我两国世代交好,姑娘是识大体之人,还望能以和为贵。”
可他没想到眼前这位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我生在大朝,是朝国人。”
“那为何!”
少女依旧是笑嘻嘻的口吻:“不是说了,助人为乐!要是今天他真遇到南国人,吃的怕就不是舒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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