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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庭梦·六
本以为只是一个梦,可当薛沉去书房晨读时,却在书桌上看到了那幅画。
薛沉强压下震惊,将画拿起来仔细查看了一番,昨夜的记忆也随之复苏,没错……师兄画的,就是这幅画!这幅画在这里,师兄又去了哪里?
回忆起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诡异“分|身”之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还没捋清楚个中关键,但这幅画让薛沉肯定了一个猜测——师兄他们也进入了幻境! 不过,若是师兄也如他一般扮演着莫云修的话,则必然会产生冲突,毕竟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可能出现同一个人。
而这段时间,除了那几次诡异事件,其余时间他们和师兄就没有再碰到过。
想到这里,薛沉便大胆推测,莫闻声和他们应该并不在同一个时空。或者说,他进入了另一个幻境——一个和他们相似的平行空间。
“不在一个幻境里么?”薛沉皱眉,这就难办了。
若果真如此,想必莫闻声的处境也和他们一样,时而清醒自由,时而被幻境的剧情所操控,随时有着意识被幻境吞噬的危险。因此,如何打破两个幻境的壁垒,与师兄取得联系,并一起设法脱离幻境才是当务之急。
“云修……”
薛沉回过神来,才发现顾迟舟不知何时进了书房,正站在桌旁半含笑意地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
“你又在发呆,我何时来的都不知道。”顾迟舟微蹙眉头,轻声怪道:“这几日总见你心神不宁,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么?”
“没什么,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去用早膳……”薛沉不想就此话题继续下去惹他忧虑,于是做出一副挥墨行笔的动作来。
顾迟舟的目光却忽然被桌上收起的画卷吸引了去,未及与薛沉细说他便自顾自地拾了起来,将画轴展开细细端详,当画中人尽现眼前,明明容貌轮廓皆和他毫不相似,他却笑了起来,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开心地问道:“这可是我?你画的么?”
薛沉闻言提笔的手一滞,他说不清此刻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恐惧,失望,气恼……种种情绪全都翻涌上来,一时间心里憋得难受。
「顾迟舟怎么能够……他怎么能够将自己也全然忘了呢……」
眼底的千思万绪如同瞬间沉入了寒潭,薛沉挥手将画轴从他的手中夺了过来,面带薄怒地说:“画的又不是你,乱动什么!”
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脾气惊吓到了,顾迟舟怔怔道:“如何不是我?这分明是我啊……云修,你怎么了?”
如今在他眼里,画中的卓君晗本就是他。
他无法理解为何向来待他温柔无比的“莫云修”会突然这般生气,清亮的眸子里氤氲起几分惧色,惴惴不安地开口:“我做错了何事……竟惹你生气了?”
见薛沉依旧面沉如水,一句话都不肯说,他只好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轻轻地扯了扯薛沉的衣袖,怯生生的动作就好像一只惊惶失措的小兔子。薛沉本就不是在生他的气,见他此刻委屈难过的模样,刚刚的气恼转眼间便化作了丝丝心疼。
现在的顾迟舟一点也不像平时的顾迟舟,纵然容貌未曾改变,性子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薛沉顿感心烦意乱,他无法全然将眼前的人当作顾迟舟来看待,因此往常对待顾迟舟的耐心和细心自然也消磨了不少,可他又见不得顾迟舟受半点委屈,这其中的矛盾纠葛便只能由他一人独自承受了。
握着画卷的手无意识地用了些力道,画轴上的纸面甚至都已微微皱起,薛沉却浑然未觉,黑沉沉的眼里闪烁着顾迟舟看不懂的情绪。他心中的酸涩,不知该如何同顾迟舟说,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晌,他忽然一把将顾迟舟拉入怀中用力地抱住——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害怕。
顾迟舟已经在一点点地丧失自我,很快,他也许就不再是他。若他的神识被幻境吞噬,那就意味着顾迟舟这个人将会彻底的消失!
“没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的错,我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和你发脾气……”
顾迟舟猛地撞入薛沉怀里,心跳骤然失序,有些不明所以,但又仿佛感受到了薛沉心里的无助……他安静地靠在薛沉胸前,如此近的距离,近到他能清晰地听见薛沉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此时的薛沉竟让他觉得十分脆弱……
「他……在害怕?」
顾迟舟轻抚上薛沉的背脊,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温柔的动作一如母亲的手在安抚着不知所措的孩子。
“没事了……没事了,我一直都在。”
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度,耳畔充盈着顾迟舟呢喃细语的安慰,缓缓地,薛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他恍然想起一年以前,他们身陷云天谷地底皇陵时,他因修炼焚天诀而差点走火入魔之际,也是顾迟舟将他拥入怀中,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眼前的人还是顾迟舟……意识到这点,薛沉带着几分依恋地将头搁在顾迟舟的肩上,呼吸着他身上传来的幽幽芷草香,心底里蔓延上几丝暖意。他紧了紧抱着顾迟舟的手,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句:“我绝不会……让你消失的。”
每当他失魂落魄的时候,顾迟舟总能将他从悬崖边拉回来,现在轮到他将他拉回来了。
他绝不能任由顾迟舟的神识消散在这里!
薛沉寒霜般的视线透过顾迟舟向他身后的桌案看去,刚刚说话间他写好的那张纸,正似随意而又隐晦地被压在了画卷之下。
┬ ┬ ┬ ┬
“不……不要!!”
充满了惊惧和痛苦的嘶喊划破了清晨的静谧。
莫云修挣扎着从绝望的梦魇中惊醒,猛然撑身坐起,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滴落下来浸湿了衣被。他心有余悸地试图回想,只可惜梦里的内容在清醒时便烟消云散,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可那些强烈而绝望的情绪却霸占了他的整颗心,令他痛彻心扉。
他不由自主地抓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急促的喘息着,这么多年来,他的心从未跳得这样快,也从不曾这般疼过。
「……为什么?」
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幔帐内,晃得他干涩通红的眼眶微微发疼,他不自觉地眨了下眼睛,竟从眼角滚落下一滴清泪。
怔愣了好一会儿,莫云修望着手心里的泪痕,眼里是说不出的惊讶。
到底是怎样的噩梦……他……他竟然吓哭了?
“云修,做噩梦了?”
一个温润的声音将他唤回了神,只见一道鹅黄的身影走过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床边,来人也顺势坐了下来,把托盘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莫云修。
莫云修直愣愣地接过茶便饮了一大口,不料猛地一个激灵,险些把茶杯摔了,他苦着脸委屈道:“嘶——好烫!”
卓君晗忙将他手中的茶杯接过来,忍俊不禁道:“你瞧你,我正想告诉你水还烫着你便喝了,如此神思不属,可是梦到什么了?”
莫云修皱起眉头,揉了揉额角:“我亦不知,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是场噩梦,想起来也不开心,就别去想它了。”卓君晗握住他的手,眸中俱是忧色。
莫云修摇了摇头,恍惚道:“可我总是隐隐觉得,梦里的内容也许对我来说很重要……”
听到这句话,卓君晗垂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宽慰道:“若是真的那么重要,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想起来的,现在勉强去想也无济于事,不如先起床更衣,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你不是还说今日想出府逛逛么?”
莫云修转念一想也对,又听他提起昨日约定好要出府的事,一拍脑门,这才恍然记起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正是卓君晗的生辰,他昨晚还偷偷去书房准备好了给他的惊喜,没想到被噩梦惊扰了一宿,险些忘了。
“哎呀,竟差点忘了如此重要之事!”
卓君晗不明所以地问他:“何事?”
莫云修蓦地将他揽进怀里,在他颊边亲了一口:“夫人先去收拾,为夫得去书房取件东西,待会儿便带你出府玩去。”
被突如其来的吻惊了下,卓君晗呆呆地捂着脸有些害羞,耳垂充了血似的烧红起来。又见莫云修在卖关子,心中好奇,不禁追问道:“要取何物?”
莫云修眨了下眼睛,狡黠一笑:“这个还不能告诉你,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
见他不肯说,卓君晗也不再问,他想起莫云修昨日曾说要带他去游湖,那是得准备一些零嘴小食。正值初冬,天气总是说变就变,说不定会下起小雪,还得备把纸伞……一边想着要收拾的东西,一边将衣袍拿给莫云修便忙自己的去了。
等他出门后,莫云修爬起来穿好衣服就往书房跑,心下着急,想着也不知画上的笔墨干透了没有,毕竟是昨晚深夜才完工的,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
推开书房的门,那幅画正好好的放在桌案上,莫云修赶紧展开画卷仔细瞧了瞧,见笔墨已干,毫无异样,心里总算是大石落地,松了口气。
然而刚舒展开的眉峰很快又拢聚起来,莫云修疑惑道:“奇怪,昨夜走时明明记得是将画展开放的,怎么被收起来了?莫非有人动过我的画?”
正想着,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了什么,仔细看去,原来是被压在画下的一张纸。他刚刚光顾着去看画了,因此不曾注意到桌上还有其他东西。
这是什么?
莫云修拿起来一瞧,顿时怔在了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如坠云雾之中。
纸上只写了三个字——
「莫闻声」
莫闻声……好熟悉的名字……为何我会对这个名字如此……
来不及细想,莫云修忽然浑身一震,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疼欲裂,脑海里仿佛突然被人灌进了大量的记忆,他只能狠狠抱着头痛得叫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恢复了平静。
地上的人气喘吁吁地仰躺着,额上满是冷汗,整个背都湿透了,他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顶的横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张纸正被他死死地攥在手心里,揉搓得皱成了一团。
纸上的名字就像一个咒语,将他丢失的记忆猛然间唤醒,是的,他已经全部都想起来了,可却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他到底是谁?
此刻,他的脑海中充斥着两段记忆,两段完整的、属于两个人的记忆。
“莫闻声……莫云修……我到底是谁?”
……
对他来说,虽然拥有着「莫云修」从记事起到长大成人的所有记忆,清晰地记得他的父母、莫府里的所有人,清晰地记得从小长大的乌山镇,以及……他如今的深爱之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种隔着一层膜——不太真实的感觉。
反而是作为莫闻声的那段记忆让他更为深刻,更有真情实感一些……
那么,暂且先称呼他为莫闻声吧。
这诡异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莫闻声将手中握着的纸团举至眼前重新打开,仔细辨认了好半天才终于认出来……这不是他那个冰山师弟薛沉的笔迹么。
薛沉!
莫闻声腾地翻身坐起,他想起来了——他们一群人下山除魔,途中路过乌山镇,为了避雨躲进了一座破落的宅邸,没错……就是这莫府,而他在探索的过程中误碰了一幅画,就记得那时画里突然射出耀目白光,眼前顿时一片空白,之后的事情他就记不清了。
即便现在恢复了记忆,他仍旧是一头雾水,他为何会在这儿?莫府不是已经破落了么?为何这里的一切如此奇怪,如此矛盾?
还有卓君晗……脑中的另一段记忆告诉他,作为莫云修的他在一年前救了卓君晗,并将受伤失忆的他带回了莫府照顾,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互生爱慕,虽然起初家里人无法接受,可他还是在三个月前力排众议,执意迎娶了卓君晗。
同时拥有两段记忆的感觉着实是不好受,莫闻声使劲地抓了抓头发,真叫人头疼!
然而经过一番梳理,他倏忽明白过来——假如这两段记忆都是真实的、都是他的,而唯一的交汇处便是这座明显处于不同时间点的莫府……那莫云修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他前世的记忆?
这样的话,一切便都能说通了。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究竟是黄粱一梦,还是……回到了过去?其间种种他都清楚的记得,一切人和事都是那么的真实……倘若不是梦呢?
薛沉、顾迟舟、还有叶落秋,他们如今又在何处?
看着手中时刻提醒着他是谁的纸,莫闻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薛沉为什么要写这个给他?如果这里是过去,是他前世的记忆,薛沉又是怎么把这张纸放在这儿的?
难道是……幻境?!
是了,是了……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一直以莫云修的记忆生活,他却始终好像遗忘了什么,心下不安,竟没想到原来是遗忘了他自己!幻境蛊惑人心,若非心陷幻境,他又怎会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连作为莫闻声的记忆都全然忘却?
如果没有这张纸将他唤醒,他岂不是会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活在……一段过去里?
想到这里,莫闻声心中警铃大作,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神智却更清醒了三分。这个莫府实在诡异,他恐怕是碰了不该碰的,才会陷入迷障。
既然现在他已经清醒过来,却还在这里,看来幻境并没有被破解,他又该如何出去?
莫闻声思忖片刻,就地打起坐来想要运功强行破解,却赫然发现体内紫府空空如也,竟无一丝灵力!他现在修为尽失,和一个普通凡人并无二致。
惊愕之下,他锲而不舍地又尝试了几遍,结果仍是如此,莫闻声这下彻底慌了。
“可恶!怎么会这样!”
他该怎么办?
不行……他绝不能坐以待毙,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慌乱之中莫闻声瞥到了薛沉给他的纸,忽然灵光一闪,薛沉能够用这种方式提醒他,必然与这个幻境有所联系,既然薛沉能用纸笔将信息传达给他,那他说不定也可以呢?
想到办法的莫闻声勉强镇定下来,快步走到桌旁,拿起纸笔便迅速写下了一行字。刚写完,就听见屋外传来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慌乱间将纸叠起匆忙夹入了一本平时常看的书中。
只听来人道:“大公子,少夫人已在前厅等了您许久,说是您再不来,早膳该凉了。”
莫闻声闻言,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一大早跑来书房的目的,连忙拿起放在一旁的画卷推门而出,朝前厅跑去。刚刚那番陷入幻境的惊慌失措现下竟全被抛之脑后,此时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卓君晗,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就微微懊恼,生怕耽搁太久让他等急了。
┬ ┬ ┬ ┬
另一头,薛沉哄走了顾迟舟,今日的「剧情」还未开始,他尚且能自由行动一段时间。只是现在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能做的都做了,却不清楚师兄是否会给他半点回音。
只能等待。
薛沉一边无意识地在房中来回踱步,一边盯着压在画卷之下的纸张,突然他脚步一顿,只见画下的那张纸竟不知在何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眼眸一亮,立刻在房中四处搜寻,想要找到师兄可能会留下的蛛丝马迹。
少顷,他果不其然地从某本书里翻出了一张纸来!
打开一看,就见其上颇为潦草地写着:「沉弟,为兄深陷幻境,无力破解,还望速速相救!」
正是莫闻声的笔迹。
薛沉不由大喜,果然如此——这间书房是数月以来他唯一见到莫闻声的地方,他便心想假如他们和师兄真的处在两个空间里,那么书房一定与这两个空间都有关联才对,因此才会冒险一试。
现在看来,他的猜测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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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更出来了,太久没码字了,重新找回感觉真的不容易,每次对着空白的文档心里都很崩溃,无从下笔……
都怪我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第一次写文就撸了个超复杂的大纲,一堆记都记不住的设定和乱七八糟的伏笔,搞得每次断更一段时间都要重新梳理剧情,简直心累。_(:з」∠)_
唉,好希望快点完结,可是目前大纲才走了四分之一,想想就绝!望!
对了,好像很久以前在某章评论里说过小包子有两个对吧,现在因为我重新调整了大纲的原因,根据剧情走向,小包子已经确定只有一个了,希望大家不要失望哈,小包子来头很大的,下一卷初就会登场了,应该值得期待一下~
(现在小包子就是我写文的全部动力啊!!!)
2018-7-29: 仅修改了一处细节bug。
2018-10-18: 他们在幻境中过了三个多月,已是初冬时节,修改关于“盛夏”时节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