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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落水
计划定得简单粗暴,仍然是英雄救美的套路,顾衡曲曲绕绕地用了别人的名头收买了襄阳侯府里一个想赎身的侍女,让她将我撞下去,回头就吩咐人帮她赎身,送她回去见乡下的父母。我们没什么万全的计策,只是凭直觉认为越简单越好,宅斗不就是把简单的事变麻烦吗,让其他人开脑洞去吧。
当我实实在在地踏进襄阳侯府,忽然生出一种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来,说不上是不安、怀疑,还是其他什么情绪。昨晚上我没好好地睡着,我想顾衡也是。我听见他不停地翻身,动作很轻,似乎怕吵醒我,却忍住了回头跟他说话的冲动。
我不知道今天过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好像我马上就要失去他一样,但实际上,也许我从没真正得到过他。每近一步,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一分。他的指尖滑过我的掌心时,我将所有犹豫都压了下去,如他所说,这也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因而在逛园子时,我一直心不在焉,顾迎喊了我好几次我都没听见,她似乎有点生气,我只能一个劲地道歉。直到我惊诧道:“咦,郭洁不在?”她才关切地打量了我好几眼,“郭洁跟赵及贞她们在后头歇着,一直没出现。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忙摇头笑了笑,“没有,就是昨晚上没睡好,有点困。”
顾迎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怕四哥要说我没照顾好你。”
我挽住她的手臂蹭了蹭,“多谢顾二姑娘关心~”
正说着话,却有荣平郡主身旁的侍女来找我过去,我原以为是郡主要嘱咐我什么事,踏进正房时还有些恍惚。帘子掀开,在罗汉床上正襟危坐的却是襄阳侯夫人。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来追溯旧事的?颤巍巍上前问了好,却忍不住四下看,才一眼她就微笑道:“没有旁人了,就我一个,是我让郡主叫你过来的。”
我对这位襄阳侯夫人没什么印象,但看她面相就觉得十分严厉,此刻见她对我笑,有点受宠若惊,“不知道侯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襄阳侯夫人道:“我听说,苒娘的孩子,是你提出要解剖的。”
我:……
没等我说话 ,她又道:“你放心,我不是来质问你的,那天我也去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个想法?”
我说:“这个问题,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有解决的法子能够告诉永昌侯……伯夫人,何乐不为呢。”
襄阳侯夫人笑道:“怨不得郡主会夸你,你确实投她的性子。她年少时比你冲动得多,当然,如今也没好到哪儿去。”
长辈们之间这样说,我也只敢听着,笑一笑,并不敢接嘴。
“苒娘从小就温柔和顺,却极有自己的主意。我之前便劝她,好好的做什么填房,她不肯听。后来我以为那畜生待她好,也就罢了,她还觉得自己生不出孩子,对不住那畜生。”襄阳侯夫人一口一个畜生,说到这里还呵呵笑了一声,我把视线压得低低的,完全不敢插话,“倒没料到那对畜生父子做出这等事来!若不是你,只怕我们还瞒在鼓里。世子?呵,我倒要看看他这个世子好不好当。”
她停了停,我才找空隙问道:“那……永昌伯夫人,现在还好吗?”
提起她妹妹,她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好,我们已让永昌伯签了和离书,将她接回家了。对外头只说伯夫人要静养,从此不见客,也算顾全了最后一点颜面。私底下,呵呵,有得他们好瞧的。”又看向我,“你也不必伯夫人地叫着,今日就是她托我来多谢你的。她闺名阿苒,若不嫌弃,便称她一声苒姨,我呢,就是你的荇姨。从前郭溪她们多有得罪,你看在我的面上,便一笔勾销了罢。”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我惶恐地抬头。荣平郡主跟我说过这位侯夫人的性子,直爽大方,只是因为郭溪她们,我总提不起好感。但亲眼见到了她跟永昌伯夫人,又想不通怎么养出郭溪与郭洁是那个样子。
我还在不知所措时,荣平郡主的笑声从帘子后传来,“平白多了两位姨母,羲和还不赶紧行礼。”
我再不识趣,此时也赶忙起身就要拜下去,“羲和见过荇姨。”被她一把扶住了,“好,好。”她朝荣平郡主笑道:“你倒捡了个好媳妇。”
荣平郡主笑道:“你在这儿偷了这会儿的懒,还不快出去招待客人。”待襄阳侯夫人出去,她才同我笑起来,“吓着了?”说着在旁边的位置坐下,“她就是这个好,爱憎分明。从前你跟阿衡落水,她不喜欢你。你帮了她妹妹,她又关照你了。”
这点我也看出来了,也笑了一下,又好奇道:“既然如此,怎么郭溪郭洁姐妹……连郭湘,我也不大喜欢……”
荣平郡主道:“她心偏得很呢,难免溺爱这三个孩子。总归大体礼节上不出差错,私底下,谁没有点小性子。若不是对你那样,我也没看出来呢。”她拍拍我的手,“不要紧,我只跟荇娘关系好,她的孩子同我有什么关系。若是我喜欢,自然也会对他们好,若是我不喜欢,管她是谁。”
郡主的脑回路真是……非常坦荡,我自愧不如,只笑着说:“阿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荇姨与苒姨如今是我的姨母,但郭溪她们同我却不是姐妹。”
“你明白就好,”她望着我道,“我从前是不怎么看好你,但你这孩子,倒有几分像我。这样想来,那些说你跋扈刁蛮的话倒也不那么难听了。我以前啊,可比你厉害多了。”
京中关于郡主的评价我自然听了一脑袋,如果用贬义词替换一下,确实有点像从前的白羲和。我内心想笑,于是小鸡啄米般点头,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来,“是是是,羲和怎么能跟阿娘比。”
她又嗔怪地看了我一眼,“同你说认真的呢,这么敷衍做什么。”从椅子上起身,“罢了,这儿怪闷的,咱们也出去吧。我去找荇娘,你去找阿迎。”
我才有点想起今日的来意,边跟在后头边想,怎么还没有人来找我。
跟荣平郡主分道扬镳后,我在亭子里找到了顾迎。她慢悠悠地品着茶,我却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盼到一个侍女过来。那侍女行礼道:“顾四少爷请四少夫人过去呢。”
咦?剧本有点不对?
顾迎没好气道:“才分开多久啊,四哥叫羲和过去干嘛?”
侍女将头压得低低的,“奴婢也不知道,只说有新奇的东西要给四少夫人一个人看。”
顾迎切了一声,“不就是担心我跟过去吗,知道了,我不过去,你跟他说,有了媳妇忘了妹妹,真是的。”
我笑着起身捏了捏她的脸,“谁说的,你哥疼你疼得不得了。”
顾迎哼道:“快去吧,省得他等久了。”
我嗯了一声收回手,却还站在原地望着她。她被我看得有点发毛,小声道:“怎么了?我点心弄到脸上了?”
我失笑道:“不是。”却收住了后边的话,朝她道,“阿迎,你是我在这最好的朋友。”
顾迎没好气道:“别给我来这套。”
“我说真的。”我心里有许多话,可惜都不能跟她说。今天的阳光很好,从亭外一路洒进来,照得她白皙的面庞明艳无比。她微微抬着下巴看我,眼神里透出些许迷茫。
我最后朝她微笑起来,“你一定要记住我。”
没有等她的回答,我跟着那侍女离开了亭子。走了一会儿我才想起来问她,“顾四少爷是一个人在那儿等我?”
侍女答道:“是。”
按照剧本应该是你跟我两个人在那才对,顾衡要在旁边躲着。这话我没问出口,因为我们确实走到了去年我落水的池子旁。她自行退下,我还在寻找顾衡的身影,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白羲和。”
那声音一响起来,我就知道顾衡不在,而她误打误撞掺和进了我们的计划,心下叹口气,转身时就笑得不大和善,“干嘛,赵十三?”
赵及贞从一旁的月洞门后走出来,“怎么,你想起来了?还是说,之前都是你装的,目的是为了嫁给衡哥哥?”
我耸耸肩,“不管怎么样,我都嫁给他了不是吗,你问的这个问题没有意义。非要说的话,那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撺掇我拉他落水,我也没那么容易嫁给他。”
赵及贞脸色一沉,“哼,别人不知道,可我知道,那天被山贼掳去的人不是你姐姐,而是你。你说,如果衡哥哥知道这件事,他还会愿意要你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做出些惊慌的表情来,“你怎么知道的?”
她得意地笑了笑,“你以为白春暖是怎么联系到山贼的?我的路子,可比她广。”
我不由得想起那天白春暖对我吞吞吐吐的模样,或许她那时候想说的,根本不是赵及贞撺掇我一事,而是这个。我第一反应想感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又因为孟氏与沈姨娘的事将这个念头转到了更远的地方。她们扭曲的心理与手段,都让我觉得难过。
我由衷道:“厉害厉害,那你知道我大姐姐的下场吗,你就不怕?”
她道:“有什么可怕的,白春暖已经死了,她到死也没说出我来。山贼也都被清剿了,你以为你去说,就有人会信?”
我才想起来,对外说,白春暖是死了的,只有我们自己家里人知道,她还活着。她见我不说话,又走近两步,我心里毛毛的,就往后退了退,手扶到一旁的假山石时才反应过来身后就是那个池子。
我抬头看她,语气里不觉带了隐隐的期盼,“你今天之所以跟我说这个,该不是因为想再推我下一回水吧?”要真是那样,那可真是上天赐我的机遇。
她冷哼一声,“我可没你那么蠢!在这种地方弄死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不懂她的脑回路,也懒得去追问,只一边搪塞着跟她说话,一边又往后退了退,“那你今天叫我来这里,想做什么?”
“我想告诉你,别以为嫁给衡哥哥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别忘了,你可是曾经被山贼掳走的人,我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就等着被休吧!”
我好笑道:“难道我被休了,他就会娶你了?”
赵及贞眼角一挑,笑意灿烂得正如这个年纪活泼开朗的少女,“我不说也可以,只要你自愿做妾,我自然有法子让衡哥哥娶我。”我几乎要退到池子的边缘,她终于发现不对劲,皱眉道:“你又想玩什么花……”
她说到花字的时候我已经突然拽住了她往自己这边拉,她下意识就要推开我,我顺势松手,整个人直接栽进了后面的池子里。突如其来的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只是死死抓住系在腰间的那块玉,忘记了扑腾。只觉得耳旁模模糊糊传来一声呼喊,有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随后我整个人落入一个怀抱中。有红光在眼前闪现,如同大型探照灯一样刺眼,让我只想把眼睛闭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脑海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画面,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念头反反复复地响起,真希望醒来的时候,顾衡他,能在我身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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