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垂钓碧溪上

　　养病的日子非常痛苦，之前在床上躺着不能乱动的时候几乎要被闷死，等到能出去散心了，又差点把自己给累死。侍女们心疼我，都劝我多休息，少走动，毕竟我的爹娘免了我的晨昏定省。而实际上，我原本也不太去给他们问安。

　　白羲和虽然行二，但排在她前头的是一位庶女，所以她是定远伯府的嫡长女，亲娘去得早，爹又娶了填房，不知道是真纵容还是假宠爱，反正是要什么给什么，养成了骄纵张扬的大小姐脾气，连房里院里伺候的人都比别人多。所以那天说她坏话的两个仆妇才会那么紧张，她就是真打死她们，也不会有人出来指责她半个字的。

　　其实我觉得女孩子骄纵一点并没有什么，心里有个分寸，知礼守义就可以了。有人疼她惯她，多少人求之不得。当然，这也得家世背景撑得起，有些人天生就是该光芒万丈的。

　　神思发散得有点远，咳，我又琢磨起我如今的嫡母孙氏这个人来。从前看宅斗文里总有填房故意放任原配子女吃喝玩乐最终长成纨绔闯下大祸的桥段，我不知道孙氏是怎么想的，她每次来看我都不太亲近，关心得很客套，带着一种疏离感。

　　我也干巴巴地回应她，她像是习之为常的样子，说几句就忙着处理府内事务离开了。阿绿说我们从前的相处模式差不多就是这样，只是我比现在更不耐烦些。

　　我松了口气，至少不用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来给别人看，大家都轻松许多。可是听那天阿绿她们私下说的话，院里这么多人，似乎有不少是孙氏安插进来的。

　　她虽然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却是庶出，应该有些手段，嫁进定远伯府没几年就站稳了脚跟，还给我爹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分别是我的二弟白景初，三弟白景阳，四妹白羲安和五妹白羲宁。其余的兄弟姐妹，除了长兄白景明是我同胞兄长外，剩下的都是庶出。

　　是的，当我知道我爹有十个孩子的时候，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光是记排行跟人名就够呛了，还要跟脸对上号，这简直是为难我……我忍不住要吐槽，爹你也太会生了吧！你是种马文男主吗orz！

　　这么多人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不知道，但她们似乎并不乐意来看我。唯一一次见面是我刚醒来时，她们陆陆续续地赶来了。看到我醒了，她们反而有些失望，好像巴不得我去死一样。

　　阿绿委婉地跟我说了一下，我与兄弟姐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我初时猜测因我是前面一位夫人所生，所以被排挤，但她们分明又有些怕我，倒像是我仗势欺人，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看来我不仅骄纵还刁蛮啊……

　　于是我更想见一见她们了，某天没事干又去花园散步的时候就碰到了我的几位妹妹。

　　我今年四月刚过了十五岁的生日，四妹白羲安、五妹白羲宁和六妹白羲娴的年岁都差不多。她们三个年纪虽小，但都眉清目秀，很是端正。论容貌，似乎白羲安要漂亮些，但白羲宁看起来就像邻家妹妹，乖巧随和，让人忍不住想亲近。而白羲娴是陆姨娘所生，陆姨娘除了她外还有一个儿子，我的四弟白景深。姨娘之中生下儿子的只有陆姨娘一位，想必手段不错，教的女儿也不错，娇柔袅娜，自有一股江南水乡的味道。

　　看到我，她们三个就站住了，白羲安别过脸去，白羲宁和白羲娴却都平淡地颔首，三人齐声道：“二姐姐。”

　　幸得阿绿悄悄提醒，我才分出她们，也一点头，“四妹妹，五妹妹，六妹妹。”

　　白羲安扬眉道：“二姐姐今日认得我们了？不知从前的事，姐姐想起了多少？”

　　我道：“刚醒来时见过三位妹妹的，十分好认。可从前的事情，还是半点也记不起来。”

　　白羲安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觉得二姐姐落水之事有些蹊跷，想有空问问清楚，姐姐既然不记得，只好作罢。”

　　我一听落水两字就头疼，勉强笑道：“那日四妹妹也在么？”

　　白羲安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白羲宁上前道：“二姐姐忘了，那日我跟四姐姐一同赴宴，恰好路过那池子，便见二姐姐落水了。”

　　我心想你看我也没用，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我究竟因何落水，两位妹妹可有看见？”

　　白羲安道：“我们本以为二姐姐是自己跳下去的。”

　　诶……居然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吗……

　　白羲宁拉了拉她的袖子，朝我道：“四姐姐说话一向心直口快。”

　　这句话不像解释，更像是直接表明这就是事实，只是其他人都不说，白羲安说出来了而已。关系差到何种地步可以想象。

　　我说：“既然有本以为，那就该有个转折。是不是当时在场的人看到了什么？”

　　白羲安哼了一声，“当时在场的人都离池子远得很，最近的便是我跟五妹妹，我们都没看见，其他人能看到什么。只是我很好奇，又没下过雨，又没石头绊路，二姐姐好端端地怎么会掉进去？”

　　我点点头，“你说得挺对，想来我是自己跳进去的，”这话出了口，我思路却跟不上，硬着头皮在对面三人诡异的眼神注视下侧头问阿绿，“是不是去捞什么东西？”

　　阿绿卡了一下，阿绛反应得特别快，她接道：“是，二姑娘的东西掉入池子了。”

　　白羲娴轻声问：“二姐姐为什么不找家仆来捞？”

　　这个妹子重点抓得有点好啊……我继续看着阿绛，“我当时没找家仆来捞，想必是有理由的……吧？”

　　阿绛低着头，“是，二姑娘随身的玉佩掉进去了，那是先夫人留给二姑娘的，姑娘一时心急就……”

　　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奥斯卡最佳编剧啊。我马上作沉思状，“原来是母亲遗物，那我跳进去捞也是情有可原的。”

　　白羲安不客气地看着我，“那玉佩现在哪儿？”

　　我诧异地看着她，“自然是贴身放着，你要我脱下衣服给你看吗？”

　　白羲安：……

　　白羲宁出来打了个圆场，她微笑道：“既然捞上来了，还请二姐姐务必保管好，毕竟再有这样的事，更有损二姐姐的身子跟名誉。”

　　我假装没听出她话里嘲讽的意味，“这个自然。”

　　白羲宁又道：“那就不扰二姐姐散心了。”

　　白羲娴也朝我笑了笑，三人便从我肩边走过去了。

　　我放慢了脚步，待走远了才回头看她们互相挽着的背影。陆姨娘生下了儿子，她的女儿还能跟孙氏的女儿处好关系，不知道是孙氏没把她的儿子当成威胁，还是陆姨娘太会做人。

　　“我什么时候能去给太太问安？”

　　有刚刚的经验在，这次我直接问阿绛，她睁大着眼睛想了想，道：“姑娘想去自然是随时都能去的，太太体恤您的身子，所以才免了您的晨昏定省。”

　　“哦，那我觉得自己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明日起就同其他姐妹一样准时问安吧。你们记得派人去跟太太说一声。”

　　那什么，今日与三位妹妹的会面总算有点宅斗的意思了，还是得趁早把人认个齐全才好，不然还没回去就被人阴死在这里，多亏啊。尤其是这个儿女双全的陆姨娘，当小三当得这么成功，一定得见一见。

　　回房后我便赏了阿绛，小丫头太会说话了，我的确有块母亲留给我的玉佩，但从没想过把落水之事往上头扯。之前她们来问我时我都说不记得了，失忆这块金招牌不用白不用。

　　阿绛却一副吓着了的样子死活不肯接，“今日我是胡说八道的……”

　　“不不不，说得很好，回头不管谁来问都这么说。”

　　你们不是心知肚明么，来问我不就是要个难堪吗，这下好了，直接编个借口给你，没人信是一回事，至少能给个明面上的交代。

　　阿绛还在这推辞，一旁的阿绿开始跟我认错：“从前都是阿绛帮着姑娘圆话，今日您突然发问，我一时没回过神来，阿绿知错了。”

　　卧槽！原来阿绛是白二姑娘原来的御用编剧啊！怪不得今天编得这么溜……我让阿绛将阿绿扶起来，笑眯眯道：“不怪你，是我不记得了，原本不是你的活，你自然反应不过来。”

　　我算是明白了，白羲和身边四个侍女，阿绛敏捷，阿绿沉稳，阿绯温和，阿青张扬，原来是各有司职。这四个侍女挑得不错，不愧是从小跟到大的。这金手指我接收了！不过我最喜欢她们四个的地方还是在于从前的白羲和将她们教得很好，不会一口一个奴婢，也不会动不动就给我跪下。白羲和虽然为人处世差了一点，但误打误撞给我营造了一种平等的氛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我将腰上挂着的锦囊摘了下来，把里头那块朱红色的玉佩拿出来仔细观察，方才我是诓白羲安的，亲妈给的玉佩我一直放在锦囊里。我不懂玉，但如果这算是一种信物，我的穿越不会真跟这个有关系吧？阳光折射在玉佩上，光泽剔透，可我怎么看也看不出端倪，又怕失手砸了，就先收了起来。

　　想了想又招阿绛过来，殷切地望着她，“明日去给太太问安时说不定她们会为难我，你先提前给我想些说辞吧？”

　　阿绛：……

　　阿绿道：“姑娘也不用太担心，从来只有她们不惹您的份儿，哪里敢为难您。”

　　……啊，一般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角色经历挫折跌下高台时都会被落井下石的……阿绿没看过宅斗文，不懂这个道理，我不怪她T T。

　　“你看今天的事就知道了，从前她们也这样对我吗？”

　　阿绿有些犹豫，“从前她们见到姑娘都是绕道走……”

　　……够了。这回我干了这么丢脸的事，不削死我报仇雪恨才怪啊！

　　我就抱着这么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第二日早晨踏进了正房，我现任嫡母，定远伯府现任夫人孙氏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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