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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的人与豪门的狗
第二天早上程子业一觉睡到七点便再无了睡意,保持了一年鸡鸣而起的生物钟让他暂时丧失了睡到太阳照屁股的能力。不过即使睡不着他还是要赖着的,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和一大片快脱落了的墙纸发呆,时不时伸个懒腰打个哈欠肆意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闲暇,脑子里还在回味着昨晚的事情。姜书影,该是个怎样的女孩呢?
他在家里无聊了一个上午,吃完早饭就开始摸摸索索想找点乐子。爸妈不在家,电脑里也没什么游戏,只好坐在电视机前一遍遍来回翻电视台。虽说有五十来个频道可没有一个能吸引他看上十分钟的,看一会觉得无趣便翻台了,要么是剧情俗套的电视剧要么是喊着‘只要998’的电视直销广告。一个半天他就这么呆滞地坐在电视机前,实在无聊了便用舌头数牙齿玩,数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终于可以出门去吃午饭了。
出了门外面阳光正灿烂,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天空蓝得掉了底一般,他豁然开朗起来,然而很快又想到这好天气似乎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叹了口气继续自顾自走着。途经一家小超市他就进去转了一圈,东看看西看看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需要买,只好再空手出来。随后他找了家兰州拉面馆坐进去,点了碗牛肉面吃起来。面的味道还不错,可刚吃了一半他突觉肚子痛想去上厕所,但又担心老板误以为他走了会把剩下的半碗面给收了,只得忍痛继续吃完。终于他忍无可忍,心里暗骂,一个人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他是好久没有一个人吃饭或者一个人在家待着了,突然一个人闲下来竟觉得无所适从,这就是所谓的越长大越孤单吗?
吃完回家,他抱着本杂志在厕所上坐了半个多小时,直到两腿发麻才意识到坐的有点久了,于是一瘸一拐走回房间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干脆午睡到晚上得了。可诸事不顺,连睡觉这样的事情老天都未遂他愿,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数次后依旧没有睡意,他决定放弃。人也真是贱,以前想睡没的睡,现在有的睡了又睡不着,唉……
在他确定再不找点事情做自己就要疯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手机。找谁呢?吴元刚回来,小别胜新婚的,不好意思打扰,于是先联系夏雨青。
“喂?”电话那头十分嘈杂
“喂,喂,阿青,听得到吗?”程子业提高了嗓门
“说!”夏雨青几乎是在喊话
“你干嘛呢?”
“陪人逛街呢!”
“哦,没事,你逛吧。”
“什么?我这听不清啊……”
“我说,你逛你的吧!”程子业也冲着手机喊,随之挂了电话。
也在意料之中,夏雨青到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吃饭和饭店老板胡侃买东西和商场营业员闲聊,连打个车都能和司机从纳斯达克谈到贞观之治,他似乎天生有这种自然熟的能力,而程子业是万万做不到的,这就是所谓的术业有专攻吧。
夏雨青日理万机,程子业只好默默拨通小鸟的电话
“喂......”那头声音软绵无力,小鸟正睡得意犹未尽
“鸟,干嘛呢?”
“睡觉......”
小鸟的声音奄奄一息,程子业担心他马上又要睡着了,于是立马提高了音量
“别睡了别睡了,起床起床。”
“干啥?”
“出来玩。”
“玩啥?”
“你先来再说。”程子业也不知道玩啥,先把人骗来再说,两个人发呆总比一个人强,至少心里可以安慰自己:你看,不止你一个这么无聊……
“好吧......昨晚看了通宵的小说,刚睡下没多久……”那头的话语略带抱怨。
小鸟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挣扎着起床了。为了哥们他可以两肋插刀,为了姐姐他也可以插哥们两刀。
小鸟喜欢称呼漂亮的女生为‘姐姐’,因为他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词了,如果叫同学或者姑娘,那就少了女生和漂亮女生的区别,叫小妹、小姐之类的会让人联想到特殊行业从业者,叫大姐、大妹子、妹妹之类的又显得土掉渣了,那叫啥好呢?既能保持尊重又能显得亲近,他一度想到了‘女菩萨’这个词,程子业听了直乐,提议不如直接叫‘姐姐’得了,他倒也觉得极好,距离感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轻薄又不见外。
小鸟蹬着他的那辆锈迹斑斑的老凤凰兴冲冲来到程家,解救快被无聊折磨死的程子业。然而不久他就开始后悔了,因为现实不是他解救了程子业,而是他和程子业一起沦陷。
两人实在找不到其他事做,就坐在电视机前看起了一部一到暑假电视台就争相播放的电视剧——西游记。
小鸟看了一会很快打起了瞌睡,小学前他就读过一遍四大名著了,红楼梦那点事他可能不大懂,但西游记还是了如指掌的。一边程子业倒看得聚精会神。
“你说,为啥孙悟空大闹天庭的时候天上的天兵天将都拿他没办法,一到地上经常连神仙的坐骑都奈何不了呢?”在好一阵沉默后程子业提出了这个困扰过无数人的问题。
“剧情需要嘛,不然怎么写?遇到一个就秒杀遇到一个就秒杀?那是抗战剧。”小鸟正歪着身子眯着眼睛,半看电视半打瞌睡,他还惦记着昨晚没看完的两本小说呢,本来打算白天养足了精神晚上继续挑灯夜读的,全给程子业给搅和了。
程子业思考良久后想出了问题之所在:“要我看吧,天上的天兵天将都是打工的,谁卖命啊,象征性抵抗一下就好了,地下的妖魔鬼怪都是创业的,砸场子等于要他命,这还不跟你玩命?”
“有道理哦。”小鸟象征性地点点头,继续打他的瞌睡,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又过了好一会儿,小鸟的上下眼皮已经分不开了。
“你知道怎么区分六耳猕猴和悟空的真身吗?”程子业再次挑战世纪难题。
“知道个鬼啊。”小鸟好不容易从周公的门口神游回来,敷衍道。
程子业却兴致勃勃:“让俩猴把头上的紧箍换一换然后再不停念紧箍咒,不痛的那个不就是真猴子吗?”
小鸟鼓掌表示赞同:“是哦是哦,天才,菩萨怎么没想到呢?”心里暗想,看个西游记你都能看的这么有代入感。
又是一阵沉默,程子业在为六耳猕猴惋惜:“哎,猴子也太心急了,以六耳这身手,收下做幻象多好,输出一下乘以二。”
小鸟已经懒得搭理他了。
“还别说,现在回过头来再看这片子,和小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感觉。”程子业还在回味中。
“那你有福了,这个暑假再也不用担心无聊了,四大名著的书从连环画到未删节我家都有,你要不。”
“我从来不要看书的,你知道的。”
“怪不得你家连本小说都没有,不然我也不用这么无聊。” 小鸟一手拖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说,“要是有姐姐在就好了。”
说话间程子业手机响了,程子业屁颠屁颠去接,等了老半天了就盼着有人找他呢。
“喂,程子业。”陈夕的声音甜美。
“喂,陈夕啊,怎么啦?”
“在干嘛呢?”
“在看西游记。”
“西游记?”陈夕有点困惑,她宁可相信他在看西游题材的岛国爱情动作片。
“是的,怎么啦?”
“来我家玩儿吧,郁婷也在呢,反正,反正我家也能看到西游记......”
“小鸟也在看西游记呢,我带他一起去吧......”
话没说完小鸟拿了一个抱枕丢过来,随之而来的是他抱怨的声音:“我还不是为了陪你,到头来姐姐以为你有病也就算了,还要把我拖下水。”
“当然可以,你们到了翠微寒舍打我电话,我出来接你们。”陈夕说话间听到电话那头一片混乱。
“好的……”程子业一边答应下来一边将抱枕丢回给小鸟。
挂了电话,程子业依依不舍地告别电视:“走着,带你参观姐姐的闺房去。”
“真的?”小鸟立马来了精神,从沙发上蹦起来,“西游记算我没白陪你看。”
两人出门,正是下午三点,烈日当空,响起了阵阵蝉鸣,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两人骑着自行车向陈夕家的豪宅出发。
翠微寒舍算是Y市的地标之一,作为Y市最好的小区,里面都是独栋别墅,住户自然非富即贵,开发商却起名寒舍,真是无比孙子。小区大门建得跟城堡一般,门口门卫戒备森严,没有业主带领陌生人是没法随意进出的,所以程子业从来都只是在外面看看却没有进去过。
很快两人你追我赶地骑到了寒舍小区的门口,等陈夕来领他们进去。小区保安穿着专门定制的制服显得很有精神,进进出出基本都是豪车,每进出一辆门卫还要挺胸抬头对车敬礼。小区里面的植物枝繁叶茂,外面却没有一点遮阳的地方,两人推着车站在一块通告栏边上,上面写着‘私家花园,谢绝参观’。保安斜着眼看他们,担心这俩货是不是要进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程子业被盯得心里毛毛的,只能一边擦汗一边和小鸟大眼瞪小眼。
等了一会,陈夕终于出来了,长发披肩,戴一副粉红边框的□□镜,着一身深蓝色的连衣长裙,撑着一把遮阳小花伞,肌肤胜雪给这烈日炎炎也带来了几分凉意。程子业和小鸟眼巴巴地看着她从远走到近,一种女神的气息扑面而来。
男人和男生的一大区别就在于能否欣赏女人的长裙,此时程子业和小鸟都愣着,心里想的都是一件事:只可惜裙子长了点。
陈夕看到他们有些不好意思:“等久了吧,应该早点叫我出来。”
“我们到的时候给你打的电话。”程子业说
“女孩子出门总是要稍微收拾一下的嘛,以后记得再早点啊。”陈夕笑意盈盈地摘下□□镜,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
小鸟一点儿不介意陈夕把关注点都放在程子业身上,相反如果姐姐对他过于热情了他会无法适从,他只要能够安安静静看着姐姐的细长胳膊雪白腿就心满意足了。
三人走进小区,小区里面的绿化郁郁葱葱,种了各种花草树木,见过的没见过的,开着花的结着果的,一片绿意盎然,炎炎夏日让人心情舒畅。
“昨晚我爸有一饭局,我走不开,你们玩的怎么样?”
“也没玩什么,吃了个饭,然后去世纪公园走了一趟。”
“啊?那么偏的地方晚上有什么好玩的?”
“是没什么好玩的,可他们不听劝啊。”程子业边说心里边想,你还别说,还真有人觉得好玩,而且还兴致勃勃的。
程子业和小鸟一边走一边参观两边的各式豪宅,虽说小区建的时候房子都一个样,但有钱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很多户都将自己的房子弄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反正都是独栋么。于是一个小区里各种各样的装修风格都有,有的人家按照美式小镇的风格去装修,院子里摆着西部牛仔风情的桌子和路灯,上面是自己涂成星条旗的大片遮阳棚。有的人家按照中国古典风格去装修,院子里挖了鱼池堆了小假山做了小瀑布,院里放着各种盆栽,阳台搭得古香古色。两人一路看得眼花缭乱,感慨万千。
“我终于知道保安为什么不让我们进来了。”小鸟说,“不是他瞧不起我们,是怕我们进来以后自己瞧不起自己了。”
“太奢侈了。”程子业表面上佯装淡定,心里却越看越觉得压抑,有些东西没有亲眼看见真是无法想象。
“看多了就习惯了。”陈夕说得轻描淡写。
三人说着话进了陈夕家的院子。陈夕家采用古典欧陆式的装修风格,几根爱奥尼柱看着别具一格,院子里还特地摆放了一些残垣断壁给人以沧桑感,整个外观弄得跟豪华会所似的。进了屋子墙上挂着好几副大大的油画,沙发和桌子都铺着蕾丝边的天鹅绒布,桌上还有银色的烛台,随处可见精致的小物件,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不行不行,我要仇富了。”小鸟四处张望着,本来他是打算来参观一下闺房的,谁知却来到了一座行宫。
“在Y市活了十八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程子业东张西望,尽量保持淡定。
程父三迁都是在老小区,别说保安了,连个物业都没有,大概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缴物业费。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后面有一户人家,那个才叫夸张。”陈夕说
“怎么个夸张法?”程子业问
“买了两栋房子,一栋直接推了做花园和泳池。据说还挖了个地下室,里面弄了家庭影院,整个房子能抗七八级地震,跟城堡似的,待会我领你们去参观参观。”陈夕说着带两个土包子穿过自家的门厅和客厅,来到书房。
“这哪是什么城堡啊,明明是碉堡。”程子业愤愤地说,“房东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或者有仇家,所以才把房子弄成那个样子。”
“哎呦,这谁啊,这么愤世嫉俗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程子业一听便知道是郁婷这个丫头片子。
两人自幼相识,母辈是故交好友,程母还认了郁婷为干女儿,郁婷也就成了程子业的干姐姐。郁婷从小生的乖巧漂亮又努力上进,所以在程子业上初中前她一直是程母教育儿子的典型范例。小时候程子业听了太多‘你看看人家郁婷’‘以后多学学郁婷’之类的话,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不过上了中学后局势反转,先是程子业的身高像打了鸡血一样蹭蹭蹭直往上窜,一米四念的初一一米八初中毕业,长起个来跟牲口似的。然后是成绩,随着物理化学等学科的到来以及课程难度的增加,男生的理科优势渐渐显现,程子业虽然依旧顽劣但理科成绩总还不错,弥补了一些文科上和郁婷的差距,随后程母便不再提“学习郁婷”的事情。当然程母依旧不忘教育程子业‘不是你超过了人家,而是人家自己掉到了你后面。’ 、‘人家是女孩子,长得又漂亮,学习不好情有可原。’等等一席话听的程子业是大为肝火。好比两个人打架,以前你总打不过这个对手,好不容易等到你打赢了他,他告诉你是他让着你没用全力一样。
虽然程子业对程母口中的郁婷有些芥蒂,但现实中两人的关系可以称得上两小无猜,相识十几来年发生的趣事无数。初一有一次体育课,全班跑步,程子业向来擅长运动,跑了两圈后正准备套郁婷圈,郁婷一急拼命加速,谁知这么一发力口袋里一片叫做姨妈巾的东西鬼使神差地掉了下来,程子业那时候还青涩也没想太多,弯腰捡起卫生巾,没见过这玩意还以为是什么宝贝,本着拾金不昧的精神继续追郁婷,一边挥舞着手里的姨妈巾一边喊‘郁婷,你东西掉了’……从此人送外号‘姨妈侠’……
转眼间,那个喜欢趾高气昂要自己叫她姐姐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面前,翻着一本彩印的杂志,有模有样。
“允许人炫富还不允许人仇富啦?”程子业说着走到沙发前坐下。
小鸟也跟进来,规规矩矩找了个椅子,继续打量着四周的装饰,墙上油画里赤身裸体的中世纪欧洲贵妇尤其引他注意。
“你们随意坐,别拘束啊,我去给你们拿下午茶。”陈夕看出来两人有些不自然。
程子业坐在一张英式的长沙发上,周围簇拥着雍容华贵的装饰,靠枕都是天鹅绒的蓬蓬松松,很是讲究。
“你看你衣服领子都没翻好。”郁婷提醒他
程子业一低头,走的时候太匆忙,衣服还有半个领子没翻出来。
小鸟的注意力已经从油画转移到了周围五个大书架上,上面摆着各类书籍,古今中外包罗万象,看得小鸟直摇头。他是爱好文学的,所以家里藏书并不算少,从小买的连环画都没舍得丢过,然而累积起来也只有三个小书架那么多。没法跟人比金银首饰也就算了,连书都比不过,作为一介书生也是悲哀。
没过一会陈夕进来了,拎着一个鸟笼状的架子,里面分三层放了三个精致的盘子,第一层装的满是各色水果,第二层是蛋糕和三明治,还有一层摆着饼干和点心。她轻轻将架子放在桌上,又转身出去了。程子业伸直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盘里的东西,先不说水果和蛋糕种类丰富,光搭配的水果叉、蛋糕勺等餐具就看着玲珑精致,而且整个架子的做工也非常考究。平日里程父有喝功夫茶的习惯,程子业本以为喝茶最麻烦的莫过如此了吧,没想到今天又开眼界了。
陈夕再进来的时候,手上拖着一个盘子,上面有一盏银色的茶壶,一个装满奶的白色陶瓷小壶,还有四只白色镶彩金花边的瓷杯子,以及两个程子业不知道是干嘛用的茶具。
放下后程子业仔细端详,他本想摆弄一番,又怕什么都不懂闹了笑话。小鸟倒是不介意,拿着几件茶具研究起来。
“这个是过滤茶叶的。”陈夕给他解释
“这一套茶具好漂亮。”郁婷夸赞道
“那当然,这个茶壶是纯银的,这几个杯子都是骨瓷的,这一套很贵呢。”陈夕说。
郁婷听到是骨瓷的也把茶杯拿起来把玩,程子业自然不懂骨瓷是什么玩意,只当是古瓷,暗想这么晶莹剔透的玩意居然是有年头的物件。
“只有当有贵客的时候我爸才舍得拿这一套茶具出来用。”陈夕补充道
“哦……”众人又仔细研究了一番。
“这里的饼干和蛋糕都是我做的哦,快尝尝。”见客人只顾着研究器具而忽略了重点,陈夕催促道。
“好的,好的。”程子业依然有些拘谨,小心翼翼拿起一根叉子叉了片西瓜轻轻放进嘴里。
小鸟则真的不客气了,三明治和蛋糕连着往嘴里塞。没想到还没请过姐姐吃东西,就能吃到姐姐亲手做的东西。
“哇,这木瓜好甜。”郁婷夸赞道
“是的,早上我家阿姨刚买的。”陈夕说
“阿姨?”程子业有些困惑。
“就是佣人啦。”郁婷解释给他们听。
程子业和小鸟听了只好啧啧,佣人,这个词的概念在他们脑海里还停留在万恶的旧社会。
“今早我也陪我妈去买木瓜,说来就可气。”郁婷边吃边说,“路过水果摊,我就拿了三个木瓜,然后我妈说,‘你买那么多干嘛?’我想都没想就说‘丰胸’,我妈看了看我,然后又默默拿了三个……”
说完她还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
程子业也看了下表示认可:“我觉得你妈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也是未雨绸缪了。”
小鸟没说话,他和姐姐们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表现得很腼腆,只要能静静地占着便宜就好。
“那个没用的。”陈夕说,“都是谣传,待会我告诉你些有用的方法。”说完朝郁婷眨了下眼睛。
两位男生把目光转移向陈夕的胸部,审视后表示赞同:“你果然是经验丰富。”
陈夕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给她的红茶加了些奶。那奶壶看着锃亮,流出来的奶细腻丝滑。程子业在想不知道是因为用了这样的器皿后让人产生了错觉,还是原本就是和一般的奶有所不同。
“你们,上午干嘛啦?”郁婷帮陈夕转移话题
“发呆,无聊。”程子业说
“睡觉。”小鸟说
“然后就睡到程子业家去了?”
“他喊我去他家看西游记。”小鸟说
郁婷和陈夕脸上爬满了困惑:“现在的男生看电视口味都这么独特了?”
“是啊。”程子业确定了小鸟的话,“说来也怪,他没来的时候我一个人什么都看不下去,他来了就一切正常了。”
“你俩是不是有点那啥。”郁婷说
“啥?”程子业摸不着头脑
“就是问你俩是不是Gay?”陈夕帮郁婷翻译了下
“怎么可能!”程子业叫起来,同性恋是喜欢同性,可不代表同性恋对于对象的外貌就没有要求啊,长成小鸟这样的还是算了。
自小鸟懂事以来,长相一直是他心里深深的痛,也是他这个绰号的由来——别以为鸟儿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要没了羽毛那是一只比一只还要丑的。小鸟生得瘦瘦小小,嘴又明显凸起,侧脸看着真的像鸟一样。他在这种阵痛中成长,后来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还不忘经常调侃一下自己的长相,能说出来了自然也就不再介怀。不过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佛曰,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小鸟小时候因为自卑而不大合群,所以喜欢与书为伴,这也成就了他后来的博览全书,同时很好地诠释了人丑就要多读书的道理。
小鸟此时已吃饱喝足,靠在沙发上捧着本书,头也没抬地说道:“当你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是真的无聊,而是不适应一个人的感觉,或者说害怕独处。”
“啥?”程子业有些听不明白。
小鸟虽说都是纸上谈兵,但在小团体里也算是一个称职的狗头军师:“你看啊,上午你一个人的时候和我们俩一起的时候,同样都是在看电视,结果则截然不同。上午你是百无聊赖,下午则津津有味,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你对他有多么重要。”郁婷插嘴道。
“别打岔。”程子业说,“这儿看病呢。”
“你倒是真有病。”郁婷说,“忙的时候跟陀螺一样,现在倒闲不下来了。”
郁婷这么一说程子业倒好像是懂了,从物理的角度来说这叫惯性。
“长期处在人群中,突然开始一个人生活,就会不适应,尤其对于一些缺乏安全感的人来说……”小鸟说,“俗称寂寞。”
听着前面程子业都觉得有理有据,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他不干了:“我去!绕了一大圈还是为了损我。”
陈夕捂着嘴直笑,郁婷给小鸟鼓掌:“分析的很有道理,他就是寂寞了。”
“你这个狗头军师,太扯了!”程子业拒绝承认小鸟的分析,哪怕在此之前他也觉得十分信服。
“不说狗头两字会死啊。”小鸟抗议,“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狗咬吕洞宾了还。”
陈夕是爱狗之人,听到这么多‘狗’字立马有了想法:“寂寞就养条狗吧,人总会离开,但狗可以随时陪着你。”
“我每天就过得跟狗一样,还需要养狗?”程子业说,想了想又问,“对哦,你家俩狗呢?”
“我妈送去洗澡美容了,待会就送回来。”
“啊?……”程子业本是惊讶狗居然还要做美容,然而陈夕的后半句更让他坐不住,
“你妈还要回来?”
“是啊,怎么啦?”陈夕笑着说,“看我妈紧张啊?”
“他心虚,怕他的狼子野心被你妈给看穿了。”郁婷说。
狗头军师默默举起了手:“其实,我也怕。”
程子业本是很讨学生家长欢喜的,一副书生模样文质彬彬,人又聪明,高三一年成为很多家长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小团体里夏雨青很讨小姑娘喜欢,而程子业则很讨中老年妇女的喜欢,因为学生家长里尤其是母亲对于他的评价都很高,所以本来他是一点都不怵见家长。可是今天有所不同,陈夕妈妈可是这座豪宅的女主人,该是怎样的珠光宝气他无法想象,与其说他心虚是因为要见陈夕妈妈,还不如说是因为这座富丽堂皇的房子。
“我妈都见过你多少次了,怕什么?”陈夕继续安慰他
“啊?”程子业一头雾水,“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笨呗。”郁婷表示,“木头,我早说过了。”
“离开数理化,笨得叫人怕。”小鸟也表示了赞同。
“什么时候见的啊?家长会?”程子业依旧想不出来。
“你以为我们做了四年同桌都是巧合啊?”
陈夕这么一说他好像有些懂了。
“还不是我让我妈去学校请老师安排的座位,我妈当然暗中考察过你。”
程子业有一种被人监视了的感觉,被监视了四年自己竟然一无所知!?真是笨起来自己都怕。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四年了都没有觉察。”郁婷说,“笨死算了。”
说话间,车库响起了车声,陈夕妈妈开着车回来了,陈夕起身去迎接,其他人也跟在后面。两条狗看到陈夕那个热乎劲,老远就跑过来又是亲又是舔。陈夕妈妈跟着走过来,摘了墨镜:“有小朋友来做客嘛。”
“阿姨好。”郁婷连忙嘴甜起来。
小鸟和程子业也连忙跟着打招呼。
“妈,都是成年人了,还叫小朋友呢。”
陈夕妈妈看着很年轻,保养得很好,一身职业装落落大方,并不是程子业想象的穿金戴银也没有锦衣华缎。
“你们在妈妈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啊。”陈母摸了摸女儿的头
“妈……”
陈夕跟她妈撒了会娇,程子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都想不起自己上回跟他妈撒娇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大概还穿着开裆裤吧。
陈母把狗送回来就转身离去了。两条狗是认识郁婷的,也摇着尾巴过来跟她打招呼,样子十分谄媚。
“这是什么狗啊?”程子业问,他看过金毛、泰迪、博美这些较常见的狗,眼前这
两条狗四肢短小身子修长,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很是有趣。
“这叫柯基。”郁婷说,“来,跟他们打招呼,这只叫狗孩,这只叫狗剩。”
一听名字程子业就乐了:“还能再土点吗?”
“当时是找一个算命大师起的名,”陈夕说,“大师说这俩狗八字不是很硬,怕承受不住富贵之气,所以名字一定要土。”
“给狗算命?”他觉得不可思议,更乐呵了,“大师是看手相还是算八字?”
“这位狗兄,来,让为师给你摸个骨……”小鸟在一边模仿神棍,“哎呦,狗兄,快住口,哎呦,你怎么咬我啊……”
逗得大家直笑。
“养狗是不错。”笑够了,程子业说道。
电视里总会将一些事物描绘的过于美好,避而不提它们困难的一面,养狗就是典型的例子。程子业想起电视里关于养狗的画面,也变得饶有兴致起来,蹲下来想跟它们打招呼,这才发现俩狗脖子上都还戴着金饰:
“哎呦,这俩还穿金戴银呢嘛。”
“恩,亲戚朋友送的。过年还要给它俩包压岁钱呢。”陈夕回答道。
程子业和小鸟纷纷咋舌,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当拿到压岁钱,还没捂热呢,就被‘爸妈替你收着将来给你’这样的借口给收缴了。
“这俩狗好养吗?都喂什么?”程子业问。
“还好,就是吃的挑了一点。”陈夕蹲下来,俩狗立马摇着尾巴一摇一摆走到她身边蹭她,“狗孩呢,一定要□□肉,蹄髈上剔下来的最佳,里脊或者鸡胸肉也能接受,但是带一点点肥肉的它都不吃的。狗剩呢,要吃五花肉,内脏,还有脆骨,爱吃奶制品和甜品,酸奶冰淇淋什么的也都吃。所以每天阿姨要去市场给他们分开来买肉,不新鲜的也不吃。”
“哇……”程子业大为感叹。在他印象里,动画片里的狗看到骨头就欲罢不能了,更别说肉,所以他本以为给狗吃点吃饭剩下的骨头就可以搞定。
“吃的比我好多了。”那边小鸟已经开始拿狗和自己比较了。
“你应该带他们参观一下你家的狗窝。”郁婷提醒她。
于是四人来到一个单独的小房间,中间有一张大大的狗床,床上铺着毯子还有几个小枕头,地上有好几片尿垫,还有一个自动喂食狗粮和水的机器。因为怕狗热着房间里空调也是一直开着的,地上散落着一些狗狗的玩具,零食,磨牙棒什么的,怕狗无聊还专门给他们搭了一些架子和门洞供它们玩耍,四周墙壁上挂着各种狗狗的照片。两只狗来到了自己的领地,大摇大摆跳上自己的床,躺着观察新来的两个土包子。
作为土包子,程子业和小鸟怀着一种朝圣的心情参观完狗窝。程子业心潮澎湃,仇富的目标已经从人转移到狗身上了,这年头,做人还真不一定比做狗好。
小鸟则干脆投诚了,毛遂自荐道:“姐姐,你家还缺狗不?……”
“人家养狗又不是养狼。”程子业打断了他的话,又问陈夕,“天天有肉吃这些狗粮它们还吃吗?”
“别小看这些狗粮哦,比肉要贵的,是北美最好的狗粮,成分除了各种微量元素外还有各种动物肉的混合成分,猪牛羊鱼都有。”
“姐姐,你家还缺狗不?”小鸟又问了一遍,以示诚意。其实这个职业倒是蛮适合他的,天天吃吃东西卖卖萌,还可以更加肆意地安安静静看他的姐姐。
“你太吵了,你看狗孩狗剩多安静,到现在没叫过一声。”郁婷说。
“这倒是,我家狗很少在小区里叫,哪怕有时候好多狗都叫的时候它们也不叫。我爸说它们是大不列颠来的,所以和这里的狗有语言障碍。”陈怡如数家珍。
“开眼界了吧。”郁婷一边玩自己的指甲一边提醒道,“再说,小鸟,宠物狗也是要有颜值的,长得萌才可以的哦。”
小鸟听完讪讪地笑了下。
确实,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人也好狗也好。
“好啦好啦,要不你们陪我去遛一圈狗吧,顺带让你们见识一下真豪宅。”
程子业看了看小鸟,这个下午他俩压根不是来参观闺房的,完全是来受刺激的,满心幽怨想起了那句‘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有些东西真的是眼不见心净,耳不闻心安。
四人俩狗走出门,两条狗很开心地走在最前面,东闻闻西嗅嗅好不开心,陈夕牵着绳子和郁婷跟在后面,叽叽喳喳聊着girl talk,程子业则和小鸟跟在最后没什么话讲。
一路上俩狗没少留记号,又是拉又是撒。后面有一个保洁工模样的老人跟着他们收拾残局。虽说还没有到三伏天,但在户外劳作了一下午他也早已汗流浃背,太阳将他的皮肤晒得黝黑发红,常年弯腰工作导致他没办法正常直起腰。程子业看了有些于心不忍,又将目光移向远方,傍晚的残阳将远方的天空染得一片血红,周围的一切也笼罩在这昏暗的红色里,一群鸽子急着归巢。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学过一篇叫做《火烧云》的文章,那时候他还在每天‘向郁婷学习’,深信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那时候他也曾幻想过长大了,和心爱的姑娘去一个风景如画的山沟沟里,每天劈柴耕地喂猪养羊,一辈子与世无争。然而,不知从何时,因何起,他开始抗拒幻想,所有的思绪都要脚踏实地,严格遵循着所谓的他学到的道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扫地的老人,还在吃力地弯着腰劳作,安于天命没有任何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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